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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封控期间,开一个蔬菜盲盒

 木兰良朝 2022-04-14

晚上七点钟,太阳已经落山了,春天的丝绒夜幕慢慢拉上,小区里的路灯刷地亮起来。嘿嘿,我们家的却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

疫情防控进入非常时期以来,我先生巫森第一次这么早下工回家了。他提着一个蔬菜包进来,这几天几乎没在家吃睡,衣衫又脏又皱,头发像艺术家,胡子老长,简直像流浪的人在天涯。

蔬菜包其实不是他给我买的,作为指挥长,他忙得手脚并用,已经快不认识我了。

当然不认识了也好,就当他换媳妇了。他没时间回我微信消息,没时间听我说话,回到家也要不停地在电话里讲讲讲。不能交流,只能靠意念沟通,奥密克戎使我们完全变成了灵魂伴侣。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也来不及互相致意……

蔬菜包也就是蔬菜盲盒,是他给我父亲买的。一个女婿半个儿,他是我父母的全科儿,我们家一向大事小情都找他。结果蔬菜包送不出去,他就拎回来了。父亲家只好求隔壁邻居给买了。社区管控严格,蔬菜包要统一购买,不能私自送去。

他给自己消毒,给盲盒消毒,然后扑到餐桌前,抽空吃一口饭。

我们家族除了八十二岁的老父亲,男的都上防疫战场了,他们是我们家里的英雄。小莎和王抱抱贤惠手巧,每天调着花样给我哥程万里和我弟无牙做美食,虽然总是抓不着巫森的影儿,但我也不能太落后啊。

心疼他吃不好,做了我不爱吃但他爱吃的红烧肉、花生米、鸡蛋酱和蒸饺。家里有他栽的葱和他晒的萝卜干,我的蒜苗和穿心莲也长很高了,不买菜其实我也没问题。

拆盲盒的过程有些像老式结婚掀大红盖头,彼此没见过面,只有洞房花烛夜,才能看见新娘漂亮不漂亮,周正不周正。


​封城以前,我们去超市买菜,西红柿六元多一斤,豆角七元一斤。所以一打开盲盒,巫森就说,也太便宜了,疫情前买这些菜差不多要两百元。看来这个红盖头掀得很值。
西红柿、黄瓜、尖椒、小白菜、蒜薹、菜花、西葫芦、卷心菜、芹菜、茄子、土豆、油菜、茼蒿、大葱、四季豆、蘑菇,整整十六样菜,我现在吃猫食,这得吃到猴年马月才能吃完嘛。
而且,想到都是谁撇家舍业冒着危险不辞辛苦选菜、装菜、运菜、拎菜,甚至彻夜劳动,内心满满都是感动。小莎说,现在芹菜叶子干巴了她也不舍得丢掉,都用来炖土豆了。
有了蔬菜包对又懒又笨的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青菜又放不住,巧妇有米就没有理由不勤快点下厨啦。

我的朋友发微信消息问我:“魔都的蔬菜包都免费发,为啥咱们白城的还要钱?”

我看了看八十块钱的盲盒,回答她:“因为咱们大白城人有钱哦。”南方早已花红柳绿,菜田绿油油,要啥有啥。而东北,到处一片枯黄,菜田要绿起来,恐怕还得一个多月,找青菜那么容易?

她被我说笑了,因为我没像平常一样怼她:“魔都好,那你去魔都啊。”

切了一颗西红柿,分分钟就吃掉了。除了草莓和西红柿,我几乎不吃其它水果。

茼蒿的新鲜度论秒,一眨眼就会蔫掉。所以马上炒了一个茼蒿鸡蛋。青菜里,茼蒿又鲜嫩又有清香之气,是我的最爱。

我小时候家里有一个很大的菜园,父亲种了当时很稀罕的茼蒿。家里来客人了,母亲去菜园里采一把茼蒿用猪油一炒,能把客人鲜死。


在网上看到一个牛油果的摆盘,我一直想找机会实践。看朋友们晒的水果包,发现有火龙果、苹果、橙子、香蕉、葡萄、梨、菠萝,草莓只有一小盒,并且根本没有牛油果。

跟摆盘老师周姐说了想法,她说:“现在牛油果真的是奢侈品呀!”她一向优雅得体,下半句话没说,但我听出来了:“你想啥呢?”


好吧,是我想得有点多,封控时期还想做一道超纲题。

婧婧在群里说解封之后她要去周姐家学摆盘,还要吃很多很多的水果。她的心愿,一时调动了群里所有人的口水。水果的酸、水果的甜,、水果的多汁、水果的回甘……值得好好复习复习。

太宰治在《潘多拉之匣》里说:“人类即使被推下无底的深渊苦苦挣扎,但终将摸索到那一缕希望的绳索。”村上春树在《刺杀骑士团长》里面说:“后来回头看去,觉得我们的人生委实匪夷所思,充满难以置信的荒唐和偶然,以及无法预测的曲折进程。”所以, 我们当然相信,一切终将过去,水果和好消息一定会以更加丰富更加意想不到的形式纷纷前来。

现在是四月中旬,仅凭想象,禁锢在家中的我们,就知道南山的桃花开了。南山的桃花开得妖娆多姿,开得妩媚动人。而我们,饱尝病毒施虐之苦,饱尝时间流逝之苦,正慢慢练就对抗时间的耐心。多年以后,慢慢长大的后代,像听一个传说一样,听我们讲一个蔬菜盲盒的故事。不,那将不是故事,而是我们的一部分人生。

在吃完西红柿的回味里我问巫森:“蔬菜包可不可以都是西红柿?水果包可不可以都是草莓?”

他刚刚在电话里安排完包保小区一个得了急性肠炎的小朋友乘120急救车去医院,终于有空搭理我一下,一边刮胡子,一边说:“不可以。”
我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是盲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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