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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莫言:尴尬的性启蒙

 置身于宁静 2022-04-14

    我第一次在小说中读到性,是在莫言的《红高粱家族》里,那会儿大概是八六年,上高中的哥哥推荐给母亲看,被母亲压在了枕头底下(后来我发现母亲还把许多医学杂志也压在枕头底下,嘻嘻)。我偷偷翻出来看,真是惊心动魄。不过那会儿才八岁,不知道“我爷爷”和“我奶奶”在高粱地里到底折腾什么,反倒是对那段剥人皮的细节念念不忘。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文字给我带来的恐惧,然而这种恐惧又如此新鲜,色彩鲜明,容易接近,以至于只要闭上眼睛稍作想象,就能感觉皮肤从骨肉上生生撕离的尖锐的疼,并且还夹杂着血液的甜腥味,这种色香味俱全的阅读感受和我平常阅读的安徒生童话骑鹅旅行记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它吸引着我把这一段反复看了几遍。其实值得一提的还有莫言对于描述大便和小便的喜好,这一点在年幼者看来,非常亲切(在接受教育之前,我们都是喜欢玩弄粪便的孩子)。因此,我要说,莫言对我是有影响的,他在我八岁那年奠定了我的阅读趣味和阅读起点这让我在后来接受起那些先锋小说、新生代小说什么的都容易多了。

  后来,大概在小学五年级,我在《人民文学》读到莫言的另一篇小说,具体情节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里边铺天盖地的夏天的炎热感觉,还有一个男学生对女生腋毛的空前关注,那段描写让我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莫言写的这种东西刚好是我能懂得,但还不能理解和接受的。它非常灰暗、晦涩、暧昧,象阴雨刚停,在一种艳俗的阳光中闻到烧灼垃圾的气味,让我觉得肮脏,不安全,又无处躲避:它明显和那些偷偷在女生间流传的印刷粗糙文笔直接的法制文摘小册子不一样,它出现在《人民文学》上,是应当被认可的,拒绝它就是我没品,这很致命。这个时期我刚好还私下里读了《挪威的森林》,封面大红大绿,恶俗不堪,看得我心里非常忐忑,觉得自己看完这本书就要沦为不良少女,被坏人利用。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本书地位这么高,事实上,那个时候,是没有自己的阅读取向的,所以我把《挪威的森林》当一本坏书看,里边的确有很多性,我必须承认它们吸引我,但是我又应当象革命英烈那样去藐视和抵抗它们,总之道德压力非常大,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去读舒婷席慕容琼瑶来净化心灵。

  事实上,指望从文学书里获得最初的正确的完全的性教育是不可能的,但是文学书会帮助人早熟,它把一些成人经验提前拿到你面前,给你看,并且让你记住,还可能就此培养一些根深蒂固的情结。后来我看电影《黑太阳七三一》,里边的日本鬼子让中国少年看许多残酷的场面,结果那些孩子都变得很残忍。我想也许我们长大之后的很多体验,其实都不是我们在成长过程中自然领悟到的,它们可能很早就被文学、电影、音乐和大人们强加给我们,我们学会了它们,收藏在潜意识里,时候一到便取出来用了。

  这几年里我回头去看莫言,觉得莫言写性还不是男性作家里最好的,莫言有局限,不象王小波一般自由和大气,在性描写上,莫言缺乏想象力,但是他还老想要写写这个,所以有时让人觉得笔法不节制,写得有些过了,显得没必要。但是这个我们不好强求莫言,莫言的这个缺憾显然与他的表达能力无关,而更象是根源于他的性格:莫言总是试图另类,但又不肯完全背离主流,他总是想要踩在一个刚刚好的交点上,两头讨好。就象他为他的《丰乳肥臀》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对那些质疑他的人苦口婆心地说明他这样定下了小说的标题是出于对女性生存能力的崇敬,这本身就表明了他的造作:他本来无须解释,这个标题不会猥琐到哪里去,但也崇高不到哪里去。还有一件类似的事,我在网上看到他的一篇文章标题为《上网比上床还容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莫言自己定的名,如果是,我要大大地嘲笑他一番,现在“上床”和“作爱”几乎已经变成这两年文学的关键词了,莫言以他在文坛上的资历和他的年纪,还在网上用蛊惑仔的语气假扮新新人类玩这种不入流的招式,未免有些搞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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