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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游戏和儿歌、童谣(《查家路26号》连载之五)

 昵称79078513 2022-04-15

让你寻找家乡的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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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游戏和儿歌、童谣(《查家路26号》连载之五)
作者:李明华

50年代小伢们的游戏,都是很原始的、简单的、运动型的。但就是这样一些朴素的儿童游戏,也十分令人回味,久久不能忘怀。我70年代末读大学时,看到珞珈山下的草坪上、操场上,经常有女大学生们在跳橡皮筋,我感到很能理解,度过了十年内斗激烈的“革命时代”,终于迎来了可以体现童年欢乐的宽松氛围。我记忆中的这些游戏,有些是个人对个人,竞争性很强,有些则是集体性的,体现了团队精神。

“天上雾雾神” “天上雾雾神”就是集体性的。小伢们分成两队,面对面站着,中间相隔三四米。每队的成员手拉手,甲队一起呼喊:“天上雾雾神,地下甩麻绳,麻绳甩不开,独要艳梅来!”于是乙队的艳梅向甲队冲过去,如果冲开了对方某两个人的拉手,则乙队赢,艳梅回到乙队。如果冲不开,则甲队赢,艳梅成为甲队的“俘虏”,参与甲队。然后由乙队点名甲队的某人来冲乙队,开始新的一轮。有时其中一队力量强,手拉得特别紧,到最后,另一队全部成为“俘虏”,游戏结束。

打撇撇。打撇撇是有赌博性质的游戏。“撇撇”一般有两种,一种叫“洋画”,是纸板上的彩色小画,每一张只有火柴盒大小,但买的时候是一大版,需要一张张剪开。洋画上的内容,很多是小人书中的连环画,如《孙悟空大闹天宫》、《杨家将》、《宝莲灯》、《劈山救母》等等。另一种撇撇是烟标,用香烟盒纸叠成三角形,一摞一摞的,用来对赌。玩法是一对一竞技,一方在地上“槽”一张洋画或三角形烟标,并下注(几张或一摞撇撇),另一方用几张洋画或烟标作为打板,跳起来猛用力向“槽”在地上的撇撇边上拍去,如能借风力将撇撇煽翻过来,即为赢,下注的撇撇归赢家。如果撇撇没有翻过来,则打方输,要付给“槽”方下注数量的撇撇。这种游戏,“槽” 的技巧很重要,被“槽”的那张撇撇上有很多名堂,要千方百计不让对方将撇撇打翻。“槽”方与打方并不一定轮流换位,谁“槽”谁打,由双方商量确定。好的打手,往往能将众多“槽”方打败。

打得螺,或抽得螺、刷得螺。得螺就是北方所说的陀螺。木头的锥形物,锥顶打进一颗钢珠,或钉一颗包尖钉,可以在平滑的地上旋转。得螺有大有小,木质很硬。打得螺的工具是木棍上系一根麻绳,顺着得螺旋转的方向抽打,使得螺转得更欢。打得螺游戏一般是三五成群,每人玩自己的得螺,也有一种玩法是得螺对撞,两个人将各自的得螺抽向对方对撞,强力的得螺会将对方的得螺撞“死”,甚至撞破。还有一种得螺叫“洋得螺”,就是人们通常说的“空竹”。空竹分为两种,单头和双头,单头的比较难玩。空竹抖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经常会引来很多小伢围观。查家路的伢们经济条件有限,加上难度大,玩洋得螺”的不多。

跳橡皮筋。这是姑娘伢的游戏。跳橡皮筋的花样很多,有单根橡皮筋,双根橡皮筋,以及各种花样。橡皮筋由两个人拉着,一个人跳,从小腿高度跳起,每跳过一个高度,就可以“升关”,一直升到胸部以上,这个难度很高。跳不过,就换另外一人。通常是边跳橡皮筋边唱儿歌,提供节奏。儿歌有的是念白,如:“二五六,二五七,二六二七三十一;三五七,三五八,三七三八六十一……”

有的是带曲谱可以唱的:

“白求恩是加拿大的人,来到中国当医生,他为人民牺牲了,你说光荣不光荣。”

“你呀小姑娘,你呀为什么小姑娘,你在哪里帮助农民摘秧。”

“拉西哆拉,捡到个小伢,小伢屙尿屙巴巴,屙得床上一大堆,拉沙拉沙真拉沙。”

汉口话的“巴巴”,读“把把”,就是大便、屎;“拉沙”是邋遢的意思。这些儿歌,让人印象很深,我至今还记得。

跳房子。这是各地都有的儿童游戏,只是形式稍有不同。用粉笔或木棍在地上画两排方格,意为一间一间的房子,跳者单腿踢一块瓦片,按顺序踢进每个“房间”,不能压线。也有规定隔间一跳的,难度较大。所有“房间”依序进完后还要进远处的一间“大屋”,全部成功则为胜者。不过输或赢都没有实质性的赏罚,输者只是要从头再来。

踢毽朵。武汉人把毽子叫“键朵”。这是非常普遍的小伢游戏。一般有两种动作:一是“打带巴”,即单腿向内向上踢,看谁踢的次数多。另一种是“打蹇”,人要跳起来,一只腿从身后的另一侧将键朵踢上去,键朵落下来后又踢上去,有些高手可以连续踢30次以上。还有一种玩法,名称我忘了,跳起来后双腿向前伸直用脚尖踢键朵,这种动作往往只能做一次,很难接种踢。

跳绳。跳绳是非常普及的游戏,查家路小学的体育课上也有这项内容。但跳绳的技巧性也很强。单人跳,有人可以一跳甩绳两次,甚至三次,还可以双手交叉甩绳跳。多人跳,由两人甩一根较长的粗绳,其他人排队一人或两人冲进去跳,然后跳出来,不能碰绳。多人跳也有很多花样。

“老虎凼”。打珠子(玻璃球)游戏的一种。在一块空地上挖两排平行的小坑,远处挖一个大坑。参与者(两人或多人)轮流上场,用大拇指和食指将“打子”(大一点的彩色玻璃球)按顺序射入每个小坑,没有进坑者将“打子”留在原地,等待下一轮再打。全部完成后再进大坑(老虎凼),最先进“老虎凼”者为赢。这种游戏一般是要赌输赢的,按赛前约定,输者要付给赢者一颗或几颗“珠子”(小一点的无色的玻璃球)。打珠子游戏还有另一种玩法,双方各从一条起线向对方射打子,接近后如果击中对方的打子即为赢,输方要付“筹码”(珠子)给赢方。参与者每人都带有一个小布袋,用来装珠子。

玩杂技。实际上就是立墙(倒立)、下腰(从背后弯腰两手落地)、打八叉、双手翻跟头、单手翻跟头等,最难的空心跟头,很少有人做到。这是儿子伢的游戏,一般是一挑一,旁边一群小伢围观、叫唤。输家主要是输面子,赢家赢的是喝彩和威信。当时玩杂技在查家路很流行,街头巷尾经常有这样的“赛事”。

劈甘蔗。也是儿子伢们玩的。两个人(或多几个人)共同出钱买一根甘蔗,削平两端,便于直立。参与者每人拿一把小刀,轮流上阵。先将甘蔗扶直,用刀刃稳住,只能用单手,另一只手不能挨甘蔗。甘蔗稳住之后将小刀翻过来,用刀背稳住甘蔗,然后迅速将小刀翻过来向甘蔗皮劈去,劈掉的甘蔗皮的长度即是参与者赢得的甘蔗长度。一根甘蔗截到最后,不能劈了,往往是留给输家,作为补偿。在劈甘蔗的最流行的时期,有人也看到了“商机”:劈甘蔗用的小刀。解放大道南面有一个年轻人,小伢传说中他很有“哈数”,也就是很有本事、很有能耐。他批量做小刀,专供劈甘蔗用。其实做劈甘蔗的小刀很容易,先找一块月牙形的钢片,开口,用两块竹片夹上,留出刀口,再用细铜丝(或铁丝)一道道将竹片缠紧,小刀就做成了。这个年轻人做的刀轻便、锋利,手感好,深受欢迎。他主要用来“物物交换”,需求者拿东西来给他换,有时候也出卖。我曾捡到一个打火机(打火机在当时是比较稀罕的物品,住户人家都是用“洋火”,即火柴),与他换了一把刀。

躲猫,即捉迷藏。查家路的小巷小岔很多,房子又是旮旮旯旯,到处都有躲藏的地方。一般是在晚上,一群伢们选定一个捉家,让他蒙住眼睛,其他人迅速分别找到躲藏的位置,一个领头伢叫一声“好了”,捉家即开始寻找。找到一个,就令其站到一边,直到将所有躲藏者找到,捉家就赢了。但通常很难将所有人都找到,地形太复杂了。

抓沙袋。一般是姑娘伢玩的游戏。缝制一个个小小的布袋,装上沙,封口缝好,两个人或几个人一起玩。参与者一个个轮流上阵,向空中抛起一个沙袋,然后很快抓起桌面上其他沙袋,并同时接住空中落下来的沙袋。玩这个游戏,要眼手并用,动作敏捷,一般儿子伢玩不了。

翻叉。两个人玩的游戏,一般也是姑娘伢玩。一根毛线(或其他细绳),首尾相接,一人用食指和大拇指撑开,另一人用食指、大拇指和小指勾出花样,互相对勾,形成各种各样的线性图样。

还有一些儿童游戏,如滚滚多(滚多即铁环)、撞盘腿等,也是50年代常见的。有些年纪比较大一点的伢,玩集邮、集烟标、集糖纸,当时的猴棍糖糖纸,是比较受青睐的。另外,小伢们还有很多玩法,如用树枝丫或铁丝做“麻雀枪”(即弹弓),四处射麻雀;还有一种“橘子枪”,即鹅管枪,一根鹅管,两头扎进橘子皮,用一根冰棒棍从一端捅进去,鹅管中间的空气压缩后将另一端的橘子皮射出去,打到人脸上还是很疼的。也有不少小伢在墙缝里捉蛐蛐,捉到后斗蛐蛐;爬到树上捉“铁牯牛”(一种黑色长须的壳类爬虫),用面筋粘知了;还有养蚕等等。我养过几年蚕,从买蚕籽开始,孵出幼虫,喂桑叶,长大结茧,蚕蛾出茧又产籽,蚕蛾有时还飞到蚊帐上产籽,经过了几轮。当时最操心的是桑叶,每次要花一两分钱买一把,蚕宝宝很快就吃完了,又得去买。记得有一次我去家家(外婆)家,挖了一棵小桑树带回汉口,种在后院每天浇水,可惜没有种活。春暖花开的季节,小伢们会到宽敞的地方放风筝,武汉人把风筝叫“风灯”,我们都很喜欢玩。当时的风灯很简单,一般都是“短袖衬衣型”,我们自己做,找几根细竹条,扎成骨架,买一张皮纸(一种很薄但很结实的纤维白纸),糊在竹架上,再装上“斗线”(倾斜的牵引线),然后接上长线,就成了。有几年我都做了风灯,但没有一次放到高空。查家路有些风灯高手,自己做的鹰型风灯,上面还绑上哨子,放到天空不断传来“呜呜”的哨音,引起我们围观。有些家里经济条件较好、有独立瓦房的,还会养鸽子。一般品种的鸽子,叫“布鸽”或“菜鸽”,那些肥硕健壮、羽毛发亮、擅辨方向的鸽子,叫“洋鸽子”。查家路经常有小伢拎着绳编的鸽子笼,到郊外去放鸽子,总是有一群伢们跟着一块去。

那时我个人还有一个爱好,喜欢猜谜,主要是猜字谜。这是受我哥哥的影响。哥哥说给我几则谜面让我猜:“莫要中间,亦不要下面,只要上面,当将上面放下面,须把左面放右面。”“有土可种庄稼,有水可养鱼虾,有人不是你我,有马可走天下。”“倒数第一。”我觉得这几则谜很有意思。但哥哥说的另外几则,我认为不怎么样:“有口不见口(打一地名)”,谜底是“湖南”;“有月不见月(打一地名)”;谜底是“云南”;“大刀挂在屁股上(打一地名)”,谜底是“保定”。这几则都比较勉强。我猜谜的兴趣,在查家路难得找到几个同好。

除了游戏之外,查家路还流传有很多童谣。最有代表性的是小伢们玩拍手游戏时念的“张打铁,李打铁”:

“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子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去泡茶叶。茶叶香,酒也香,十个鸡蛋打过江。江那边,放大炮,江这边,放小炮。姑娘姑娘你莫哭,还有三天到你的屋,姑娘姑娘你莫笑,还有三天到你的庙。庙上有只和平鸽,一飞飞到杨家河。杨家河的伢们多,吃我的饭,砸我的锅,还要摸我的后脑壳。”这里的“壳”,读kuo的平声,与“锅”押韵。这首“张打铁,李打铁”,各地有不少版本,汉口与湖北新洲、黄陂等地也不同。这首童谣中包含有很多典故和传说故事,也有各种不同的解说。

还有一些:

“一个伢的婆婆脚又尖,一碗豆渣嚥三天。伢呃伢呃细点嚥,豆渣便宜要油盐。”

50年代的老年妇女,有些是小时候时缠过小脚的,尖尖的“三寸金莲”穿着“弓鞋”。汉口人说“尖”,有吝啬、小气、抠门的意思,这里的“婆婆脚又尖”是双关语,暗指婆婆抠门。“嚥”是吃菜的意思,汉口人经常说“吃饭嚥菜”。最便宜的豆渣都要“细点嚥”,可见抠门到何种程度。这首童谣,如果用武汉周边的乡下话来念,就格外有韵味。

“好哭佬,卖灯草,卖到河里狗子咬。狗子狗子你莫咬,他是我屋里好哭佬。”灯草是一种植物,用来做洋油灯(即煤油灯)的灯芯。当时查家路(主要是查家左路)有一些家户自行搭建的茅草屋,没有电灯,都用洋油灯。武汉人说“我屋里”,是我的、我家里的意思,如“我屋里的爸爸”、“我屋里拐子”,就是我爸爸、我哥哥的意思。

“月亮哥,跟我走,我跟月亮提笆篓。笆篓破,摘菱角。菱角尖,杵破天。天又高,打把刀。刀又快,切芹菜。芹菜甜,好过年。年一过,好推货。货一推,好孵鸡。鸡一跳,好修庙。庙一修,好打鞦。鞦一打,好跑马。马一跑,好烧窑。窑一烧,烧得丈把高。” 笆篓即篓子,用竹篾或荆条编织成的盛器。“鞦”是指的秋季。这首童谣,要用湖北黄陂话念才押韵。“菱角”的“角”,要念“过”,与“破”押韵;“货一推”的“推”,要念“梯”,与后面的“鸡”押韵。

“包老爷,卖猪血,搭破了碗,好造业。”武汉天气炎热,查家路的卫生环境又不好,小伢头上长包是经常的事。这首童谣就是讽刺那些头上长包的伢们。陶瓷或玻璃制品摔破了,武汉人说“搭破了”;人跌了跤,武汉人说“搭倒了”。“造业”是造孽、倒霉、可怜的意思。讽刺之外,还有可怜的意味。

“一个伢的妈,真拉沙,洗脚的水,挞粑粑,身上的隔渍搓麻花。”在锅里炕粑粑,武汉人叫“挞粑粑”。武汉人说的“隔渍”,即人们洗澡时搓下的污渍,是皮肤上的皮屑、油脂、汗水、灰尘的混合物,东北人叫做“皴”,有的地方叫做澡泥。“身上的隔渍搓麻花”,可见非常脏,这是嘲讽那些不讲卫生的人。

“彩龙船,採腊肉,又香又有味。你吃肥,我吃瘦,阿姨啃骨头。”这是一首儿歌,有曲谱可以唱的。歌中不知为什么对阿姨这么刻薄。

还有一些童谣和儿歌,都不大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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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华:雅村村长,哲学博士,教授,哈佛大学访问学者,乡村建设专家。曾任广州市社会科学院院长、广州市社会科学联合会主席、广东省文化学会会长,“文化广州”的命名者。出版有《岭南文化》《文化如风 文明似雨》《时代演进与价值选择》《社会历史的思维空间》《历史决定论的现代诠释》《人在原野》《风口中的乡愁》等十余部著作,发表论文15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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