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老同学（六）

      这个老同学，是正儿八经实际意义上的大学校友。我们不同系，只是宿舍是同一楼层——东楼五楼。

     我们学校，五楼中文系跟体育系宿舍隔壁，也没隔开。大家共用卫生间，水房。我这样介绍，大家一定以为我们经常为此干架而且我们老是吃亏。错啦，我们从来没有为了抢厕所或者水房争吵过。其中的原因吧，很简单：体育系这帮家伙白天训练，晚上经常喝酒，早上很难按点起来。我们起床上课的时候，他们大多还钻在床上死睡。我们就是想给人家争抢，人家都不给那个机会。

      体育系这伙儿，身体都美。个头都是一米八五多的，平时上下楼一直都是拖鞋，吧嗒吧嗒大咧咧地横着走。衣服挂在肩膀上，露出结实腾腾跳动的肌肉。我们这些中文系的，看到他们，真有秀才遇到兵的感觉：相形见绌。虽然鲜有往来，但是因为经常碰到，也就彼此之间知道一点儿。

      话说这体育系里头，有个临潼的，一米八七多，身体壮实的很，人又很白净帅气。用现在的话说，是个标准的叫丈母娘一看到保准喜欢死了的主儿。不知道他在班上学习训练咋样，反正吧，我们知道的都是些跟上课无关的事情，逗死人了。

      他们系的都说，这哥们儿贪酒。人家贪酒是酒量大，三杯五倍不醉，三瓶两瓶不累。他呢，喝酒是扑头最美，一沾酒就醉。喝酒醉酒也不为怪，李白醉酒了写诗，隔壁李哥醉了蒙头大睡。他呢，醉了就在那里嗷嗷嗷地大声唱歌，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他真的是这样的，一个礼拜听不到他在楼梯口水房旁边哭一夜，我们都觉得有点不正常。

      起初，大家都不太知道。他在那里瘫成一大摊子，鼻涕眼泪抹一脸。同学们都赶忙想拉起他，给他把身上弄净，思谋着让他回宿舍安宁睡一觉就好了。那知道他根本拽不起来。一米八七的块头儿，又是往那里一摊，四五个大个子都拿他没办法。

      大学水房这地方嘛，一般都跟厕所连着，那里的味道吧，我不用说大家都能感觉到。楼梯口就在水房旁边，他在那里折腾，大家看着都不是个滋味。不是滋味有啥办法，总不能大家都陪着他折腾一夜吧？

      我们开始也好奇，还走近去看。他帅气的脸庞已经给弄得跟个鬼似的，好好儿的衣服，让他在地上给弄的又是泥又是秽物，尤其那一股子酒味和呕吐物味儿，跟水房里面的味道混合起来，简直把人能熏死。

      有人就跟他们宿舍的说，让想办法把他弄床上睡下，睡着了就没事儿了。

      “这家伙，一醉酒一定要这么折腾一晚上，第二天自动就好了。”知道根底儿的说。

      于是呢，他醉酒哭闹的情况，就这么伴随了我们的大学生活几年。连我们都知道他们家在哪个镇哪个村，家里几口人，几个姨几个舅几个叔几个姑，家里人的关系怎么样。——这都是他喝醉酒在楼梯口哭闹絮絮叨叨给学出来的。把我们这些听的，捂着嘴在被窝里吭哧吭哧地笑。

      那一次醉酒，他可能是失恋了。好家伙，那个闹腾啊，简直天翻地覆。然后呢，他把他跟那个女孩从认识到交往，他请人家吃饭看电影买东西……那些细枝末节，简直就像琼瑶的小说给拍成了电视剧。

      他们宿舍几个实在听不下去了，出来拽出他的胳膊：“走，回宿舍，再不要在这里丢咱人了。”

      他眼睛血红，锤着胸脯，对着他们怒吼：“敢情不是你们的女朋友跟你掰了？走远！”

      ——就这样，这哥们在那里讲了一夜自己爱情罗曼史以及罗曼史的突然结束。听得我们都觉得这个痴情男，简直太可怜了。

      都说体育生比较粗鲁，其实这哥们儿不醉酒的情况下，是很好玩儿的。说话幽默，还有点儿文气，是大家的开心果。我们有时候去打篮球，他们在旁边训练，他们还经常跟我们打打小比赛。就是这一喝醉酒，就立马变了个模样，叫人完全认不出来了。

      大学毕业后，我还回过母校，还专门去东楼宿舍那里看了看。有很大变化，环境好多了，楼梯口给拾掇了一下。

      我在那里站了好久，那个体育生醉酒哭闹的场面又一次浮上脑海。好像，我对宿舍楼的记忆，就留下了这样的镜头。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这个体育生还贪酒不，还醉酒不，还哭闹不。其实，很多体育系的，出来后都干得不错，有的出去做了其他的，有的在学校都混成了领导。都说战场出英雄，酒场出领导。我估摸着这个体育系的同学，现在也成了一个精明能干作风利飒的领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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