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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庄子(上)

 渐华 2022-04-17

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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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何之乡

庄子名周,字子休(此字唐人第一次记录),宋国蒙人,蒙地一说位于如今的商丘市境内。由于史料欠缺其具体生卒年份很难说清楚,现在普遍为人所接受的是庄子大概生活于公元前369年至公元前286年这段时间内。

《史记》中有关于庄子的记录,但也就一两百字。幸好《庄子》这部著作一直流传至今。我们可以通过《庄子》其书“以意逆志”尝试去了解庄子其人。

道家学说的代表人物之一是他最广为人知的标识。

郭沫若说过“秦汉以来的每一部中国文学史差不多大半是在他的影响下发展的:以思想家而兼文章家的人,在古代哲人中实在是绝无仅有。”他言外之意就是:庄子是哲人中文章写得最漂亮的那个,这个评论未免太过夸大,但也足见其地位之高。

相比他的评价我更倾向于闻一多先生的理解:中国人的文化上永远留着庄子的烙印。

所谓庄子的烙印我的理解是他那“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宏大与寂寥。他奠定了中国文人精神内核的重要一环,影响了自他以后的绝大部分文人。甚至后世每一位世文人身上都能找到这种烙印。

想要了解庄子,得先看看他生活的那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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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攻伐为贤的战国时代

司马迁在《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中写道:“当是时也,秦用商君,富国强兵;楚、魏用吴起,战胜弱敌;齐威王、宣王用孙子、田忌之徒,而诸侯东面朝齐。天下方务于合从连横,以攻伐为贤。”这是介绍孟子所处年代的概况,庄子和孟子大致生活在同一时代,借来用用没毛病。

太史公短短几十个字不仅概括了那个时代的大事件,还阐明了当世之风。

那是个“以攻伐为贤”的时代,也就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的时代。

生活于其中的人都被这时代的滚滚洪流裹挟着向前。

孔子的政治失败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墨子兼爱非攻的主张也不过是种信仰而已。

历史正式步入战国时代后,儒家所提倡的仁义礼乐已被乱世之现状击得粉碎,他们心中五帝三王的理想时代也成了梦幻之谈。

商鞅三见秦孝公的故事便是一曲理想的挽歌。

商鞅初见孝公言帝道,不受待见;二见言王道,还是不受待见;三见言霸道,孝公大悦。

商鞅成功上位之后是这么说的:“吾说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远,吾不能待……故吾以强国之术说君,君大悦之耳。然亦难以比德于殷周矣。(《史记●商君列传第八》)”

从这段独白中我们不难发现商鞅心中的理想世界依旧是儒家所勾勒出来的美好蓝图,但他不得不放弃。

孝公“不能待”之务实是那个时代人对现实最基本、最清醒认识。商鞅言“强国之术”的务实则是理想向现实的妥协。

“然亦难以比德于殷周矣”这一声长长的叹息道尽了当世有识之士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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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鞅生命的最后时刻

理想终究成了梦想。读书人的初心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是识时务,还是本初心?这个问题头一次现实地摆在所有读书人面前。

识时务者多选择深埋心中理想,于时代的洪流中奋勇前进争做弄潮儿。原本就已混乱不堪的时局因此变得更加风云诡谲。

就在这理想被埋葬的时代里有两个人例外。

一位是孟子,他以固执的方式捍卫心中的理想,即使处处碰壁依旧坚守仁义阵地,高歌五帝三王之道,作《孟子》七篇,终成后世之“亚圣”。

另一位则是庄子,他用汪洋如海的笔墨书写了一曲末世哀歌,于绝望之中祈求曙光的降临。

五帝三王之道毫无用武之地,合纵连横也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闹剧。他和其他人一样也在探求出路,尽管他没能找到救世之法,但他的努力开辟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将人引向无限广阔的精神世界。

《庄子●天下篇》被认为是探讨诸子百家的开山之作,但把它当做庄子之学的概括也未尝不可。

开篇摆事实,“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接着讲道理,当今天下多种学说各行其道,信奉者都认为自己掌握了至理大道。

然而你们自以为得大道的人有没有想过说自己正确本身就是不正确的呢?

万事万物的发生发展究其根本来自同一个源头。所谓“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天下至理大道有且只有一种,也就是源头只有一个,那么他眼中的源头是什么?

接着继续讲道理。“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为之君子。”旧瓶装新酒,他将圣人,君子重新定义一番。进而继续发挥,“古之人其备乎?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于本数,系于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在立论之前先讲真正掌握至理大道之人该有的才能品行。

你怎么知道他们应该是这样的呢?拿出证据来。证据当然有,“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其在于《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搢绅先生多能明之。”

他们的事迹,立过的规矩,书上有记载,可以找到。留下的其他书籍如《诗》等邹鲁之士很有研究。不管是他们的事迹还是他们留下的书,那都是他们的陈迹而非他们本身。邹鲁之士得其书而以为得其道便大肆宣扬,这是舍本逐末啊。

所谓“形德仁义,神之末也。非至人熟能定之。(《天道》)”最要命的是还从者无数。

呜呼哀哉。“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

被奉为经典的《诗》、《书》、《礼》、《乐》只是掌握大道之人留下的痕迹,我们要做的是通过这些痕迹追寻他们的心声,了解他们的品行,进而体会至理大道。而不是将《诗》、《书》、《礼》、《乐》奉为至理大道,更不能照着他们所说,所提倡的去做去实践。

前者为寻根,后者则是逐末。

道术为天下裂从邹鲁之士的所作所为开始。此处没有如后面指名道姓言某某某,而统称邹鲁之士,回避了一个重要的人,孔子。这和他对孔子的态度有关,暂且不讨论。

邹鲁之士将细枝末节当大道,虽然有批判的意思,但我们同时也得承认庄子眼中邹鲁之士是得道术之一域的存在,只是搞错了方向。

所谓道之一域是指大道之学的一部分,也就是由源头分流出来的分支,而非后世哲学意义上“玄之又玄”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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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名翟,春秋末期战国初期宋国人

“不侈于后世……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墨翟、禽滑厘闻其风而悦之。”

“不累于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以此白心,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宋钘,尹文闻其风而悦之。”

“公而不当,易而无私……彭蒙、田骈、慎到闻其风而悦之。”

“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澹然独与神明居。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关尹、老聃闻其风而悦之。”

以上四类各窥得道术一域的人中,墨子,才士也(虽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宋钘,尹文,不过如此(其行适至是而止);彭蒙、田骈、慎有点意思,靠点谱了(虽然,概乎皆尝有闻者也);关尹、老聃,“古之博大真人哉。”从他对这些人的评价来看,他的倾向很明显。

从“明而在数度者”到“独与神明居”,不仅仅是分而论其不同,还合而言其类似。

异者,所行之事;同者,求道术之心。虽然他盛赞关尹、老聃为“古之博大真人哉,”但五类人组合起来才符合庄子对“古之人”的描述。

庄子所列举的五类人,存在一种内在的发展关系,即从邹鲁之士到老聃他们的思维模式逐渐由社会层面转向时空层面。他们所追求的价值也从历史尺度转向宇宙尺度。

邹鲁之士,墨子,宋钘等人重心还是追求人的社会价值,彭蒙、老聃等人追求的则是人与天地万物的联系。然而古之人“其运无乎不在”,人与人的关系,人与天地万物的关系都在他们的探求范围内。那么谁能集众家之长于一身?答曰:“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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