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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之趾》大义指引

 易中馆苑 2022-04-18

《大学》有“止于至善”之说,又有“为人君,止於仁;为人臣,止於敬;为人子,止於孝;为人父,止於慈;与国人交,止於信”之语。这里所谓的“止”,都具有“立足”、“立足之地”的意思,比如说“为人子,止于孝”,也就意味着,身为子女,其立足之地就在于孝顺父母,如果连这一点都不做,那真是“枉为人子”了。麒麟乃是仁兽,天子至仁,然后出现于人间,也就是说麒麟“立足于”“至仁”,而“至仁”也就意味着“合道”。

其次,“止”有“行走”的意思,进而引申为“行为举止”的意思。从这个角度来说,麒麟的行程,取决于人间天子施行王道仁政的进程。孔子说:“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仁心之端,就在我们每人内心之中,关键在于,我们是否想要扩充我们的恻隐之心,去达到完善的仁心;王道仁政,任何君主都可以施行,关键在于,君主是否认识到王道仁政,而且放弃霸道,自觉自愿地按照王道施政,从而逐渐接近“天下太平”。王道仁政得到施行的过程,也就是麒麟脚步接近的过程。

“立足之地”开始“行走”,如果不知道“目的地”,便是盲目乱走,惟有先知道了“目的地”,才能确定从“立足之地”到达“目的地”最正最直的道路。“四书”、“六经”给我们所指出来的道路,就是修身和从政的最正最直的道路。所谓“止于至善”,也就是要立足于至善,在过程中遵循至善的原则,最终达到至善。

人生有限,不知道这条最正最直的道路,不认可这是最正最直的道路,那么,在有限的人生过程之中,就永远不会达到这个“目的地”;如果有意或无意地舍弃、背离这条最正最直的路,那么,不仅麒麟不会出现,即使万一出现了,也会被无知之人所杀害。《春秋经》的“获麟”,《诗经·周南》的《麟之趾》,都是在给我们指出这条最正最直的道路,就看我们自己走不走了。

2.关于《关雎》之应:

什么叫“应”?有“呼”,然后有“应”;有“声”,然后有“响”;有“问”,然后有“答”;有“唱”,然后有“和”。有《关雎》,然后有“《关雎》之应”;有“后妃之德”,然后有“麒麟之至”。《关雎》的“后妃之德”是“本”是“始”,《麟之趾》的“麒麟之至”是“末”是“成”。

《诗经》的三百篇是一个载道的整体,《周南》的十一首诗歌也是一个整体,每首诗自身仍然是一个整体。如果我们把《诗经》当成一本“诗集”,那么,也就意味着把《诗经》、《周南》拆散、解剖,其中的“一贯之道”以及“生生之道”也就都不存在了。这样的做法,相当于天下、国家、家庭都只剩下了一个一个的“个人”,即使勉强说是天下、国家、家庭,也都相当于“乌合之众”了。

当今使用最为广泛、最为权威的《中国文学史》教材,是袁行霈先生主编、1999年出版的,其中对《关雎》的“定论”是:“《周南·关雎》就是写男子对女子的爱慕之情,前三章表现了一个贵族青年对淑女的追求,和他'求之不得’的痛苦心情。末二章,想象若能和她在一起,将要'琴瑟友之’、'钟鼓乐之’。”这个说法,是百年之前所没有的,却是现在最流行的。

这种说法已经是对“反传统”的观念已经加以修改之后的了。陈子展先生1965年7月完成的《诗三百解题》的说法,反传统的观念还很强。其中说:“君子和小人原是两个敌对的阶级——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的专名”,“倘若说,这(《关雎》)是民风,就是朱熹说的'民俗歌谣之诗’的一例。是的,这倒也像是求爱的山歌,也和调情的小夜曲相仿佛。那末,诗中所谓君子淑女,正合后世小说戏曲里所谓才子佳人、公子小姐一样,在两性关系上各自反映了当时占优越地位的阶级,并且各自反映了当时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而作者可不一定就是君子淑女一流。”

如果按照这样的解释去读《诗经》,那么,《诗经》中的很多诗,就都被降低乃至贬低为“山歌”“民谣”、“调情的小夜曲”了;如果《关雎》是以此来“唱”(倡导),那么,与之相“应”的也就是“礼崩乐坏”:男女不用媒妁之言而私相授受,甚至苟合偷情;不需要父母之命而可以出走私奔,甚至伤害父母。

这样一来,“以德相配”被“因情相爱”取代了,甚至“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受到赞美;“婚姻”成了“两情相悦”的结果,与父母、家人、他人无关,与“齐家”、“治国”、“平天下”更无关,有些夫妻甚至因此而把父母当成了他们“爱情”的障碍,把子女当成了他们“爱情”的“副产品”乃至“累赘”。

这样一来,《关雎》那种“德高为王”、“举贤任能”、“以德自正”、“以正正人”的最正最直直道全部不见了;《诗经》中的诗篇,没有了“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的作用,而成了供人旁观欣赏、娱乐玩味、分析评判的东西了;《关雎》和以下十首诗篇失去了内在联系,《麟之趾》也就不是“《关雎》之应”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统”,也因此而全部被忽视乃至否定、抛弃了。

3.关于《关雎》之化:

“《关雎》之化”,也就是“后妃之德”的感化和教化作用。男子自我修养,然后成为君子;女子自我修养,然后成为淑女。君子、淑女,可以成为天下男女之表率。“乐得淑女以配君子”,是“以德相配”。男女能够“以德相配”,然后能家庭和睦、安居乐业。国内之人,家家和睦,人人能安居乐业,然后能国泰民安。能够国泰民安,然后能天下太平。天下太平之世,也就是“天下大同”。

所谓“《关雎》之化行”,也就是“后妃之德”的感化和教化逐渐扩展开来,逐渐遍及天下,就像《书经·尧典》开篇所说的“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其中“黎民于变时雍”,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为了“安民”。

“民安”会是什么样子呢?首先,“天下无犯非礼”。这一句,可以从孔子所说的一段话来理解:“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以道德来行感化和教化,以礼义作为底线,人人知道耻于不善而且能向善行善。在此情况下,也就可以无诉讼之事,无犯法之人。其次,即使是世道衰败情况下的君臣之子,也不会胡作非为、违背礼义。最后,天下人人都能“信厚如《麟趾》之时”。“信”,首先是自己“守信”,其次是使人觉得确实“可信”;“厚”,首先是自身道德修养好,其次是能理解他人、善待他人。所谓“如《麟趾》之时”,就是说还能像《麟之趾》中所体现的那养保持“至仁”。

全诗的“微言大义”,也就需要我们主要从其中这些变化的字句来认知、探求。<“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

1.“趾”、“定”、“角”:

此诗以“麟之趾”为题,是统贯全篇宗旨;第一章先讲“麟之趾”,从基础说起。麒麟是仁兽,其仁是天性之仁的自然显现。一个人的修养也不过是本善的人性的自然显现。立足于“仁”,然后能达于“至善”,这是“明明德”。

麒麟的脚趾自然会留下足迹,后人能沿着这个足迹走下去,方能天下永久归仁。麒麟之足有四,合于地之数,或许象征着地道,大地是万物生长之根基。脚趾用来躬行,若无躬行,则难以为后世所景仰效法。因此,全诗以麟趾开头,讲究的是以“仁信合礼”立足。

第二章讲“麟之定”,是指麒麟的额头。依据《连山易爻卦八宫分宫取象歌》中的“君象首”、“臣象股”、“民象体”三个卦象,意思是说,在人身之中,头部像天、像君,四肢像地、像臣,躯干像人、像民。因此,或许麟之额头象征着天道,君王能效法天道,才能得到天下人以及后人的景仰。

再者,“定”这个字,上面的“宀”本来指房屋,也可以是指人的“心”;下面的部分是“正”字的变形,“正”字是“一”和“止”的合体,“一”是“道”之象,“止于一”便是“正”,这意味着心中要立足于道,行为举止遵循道,最终达到完全符合道。这里所强调的是行为举止遵循道,这是“亲民”、“仁民爱物”的过程。

最后说到麒麟的角。其角只有一个,而且在头顶之上,因此,这个角应该象征着贯通天道、地道、人道的大道。麟角虽尖,但其顶端是肉,可谓内刚而外柔,好比天圆地方。《春秋》的“大一统”便是君臣民皆效法天地之道,而且将天道、地道、人道以大道贯通在一起。

天下女子之道,因后妃之正而能正;天下男子之道,因天子之正而能正;天下之正,因家道之正而能正。这是“止于至善”的体现。

2.“公子”、“公姓“、“公族”:

此诗从公子说起,然后说到公姓,最后说到公族。这些好像都是指所谓的“贵族”,但是,我们要知道,经典当中所说的“贵族”,关键在于他们凭什么能够“贵”。德高才能从政,这样的人才是“可贵”的。如果无德,即使在君臣之位,也是“尸位素餐”,甚至“祸国殃民”。在这里,不是说天子、后妃自身的德行,而是说天子之子、天子的同姓、天子的同族之人的德行。经典之中所正面说到的言行,都是符合正道的,这与史部之书、子部之书、集部之书不同。

“振振”,是“信厚”的样子,即诚信、仁厚。诚是信之本,信是诚之末;如果不诚,仁义礼智都是虚伪;仁义礼智合于诚,然后能够有信。仁在人内心,须“自强不息”而能“至仁”;厚由内心显现于言行,须能“厚德载物”而能“敦厚”。天子之子为公子,天子的仁厚诚恳,使天子之子也因此而仁厚诚恳;天子的同姓为公姓,天子之子的仁厚诚恳也会使同姓之人亲睦,志同道合;天子之同祖为公族,天子的同姓能仁厚诚恳,一族之人才能深受感化。

《中庸》中说:“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意思是说,前王自正则足可令后世子孙、亲戚贤人景仰拥戴;后代子孙能继承父祖之志向和事业,足以使天下长久。君王有道,风化所及,必将人人不犯礼。后世子孙,维持王化,流风相传必能远。《大学》中说:“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3. 参考性译文及小结:

麟足仁信合于礼,天子之子亦诚厚,麒麟之德何辉煌!

麟额合于天之道,天子同姓亦诚厚,麒麟之德何辉煌!

麟角肉端合大道,天子同族亦诚厚,麒麟之德何辉煌!

全诗从“麟之趾”说起,而且以此为题,意味着对“天下太平”的渴望和赞叹。“天下太平”之道,在于效法天地之道,成就和完善人道。要成就和完善人道,则需要修身。修身,以“格致诚正”为序,将仁德落实于言行,显明于对他人则可谓身修,显明于家人则可谓家齐,显明于诸侯国则可谓国治,显明于天下则可谓天下平。天下平则麒麟等祥瑞之物自然显现身于人间。

毛诗序》说得好,《麟之趾》,《关雎》之应也。这是说,《麟之趾》与《关雎》构成一个互相呼应的关系。“关雎”以正夫妇,夫妇正,则人伦备。夫妇是人伦之本。这就是古人所讲的,“一国之事,系于一人之本”。“麟之趾”则应教化行,人伦美厚如麟趾。关雎是因,麟之趾是果;关雎是始,麟之趾是末。

在政治第一的历史时代,《诗经》的解释完全政治化;在经济中心的历史时代,《诗经》的解释则趋向媚俗化。

如果说,不读《关雎》,不知自己是在向壁而立;那么,不读《麟之趾》一诗,则不知自己的脚如何踏上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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