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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

 文锦书屋susped 2022-04-20

       壬寅年谷雨节临近的这几天,给人感觉天气有点儿反常。早些天,气象台宣布中山已进入了夏季,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天空中的阴雨带着寒意无声无息地飘着,它用纤手深情地轻拂绿草,轻拂百花,轻拂万物生灵。气温从二十多度陡降至十几度。好像气象台被打脸了。人们穿上夏装没有多久,又得从衣柜里寻找几件厚厚的长衣服。这种天气有点儿像倒春寒。

       其实,谷雨节前天气较冷是正常现象。“雨频霜断气清和,柳绿茶香燕弄梭。布谷啼播春暮日,栽插种管事诸多。”人间四月天,春色正当时。谷雨时节,有凉风,但寒已消;有温度,但热未至。谷雨时节的雨,最能滋养万物,山川、田地、树木、植物......我居岭南三十年,感觉此地谷雨节前后的天气状况与湘南差异不大。

    《通纬·孝经援神契》中说:“清明后十五日,斗指辰,为谷雨,三月中,言雨生百谷清净明洁也。”“落絮游丝三月候,风吹雨洗一城花。未知东郭清明酒,何事西窗谷雨茶。”细细的谷雨,漫漫洒落,滴落在叶子上面,团聚出晶莹的雨珠。谷雨嫩茶好喝。小草,野花也都渴望这场雨的到来,它们希望雨能冲淡种子破土之初的浮热,好让它们快快的掀开土层的厚甲,亲眼看看这片清气乾坤是多么的奇妙,跟着这份希望它们就会扶摇直上的生长起来。俗话说:春雨贵如油。这雨来得正是时候,泥土里有新鲜的气息,家中院子里的丁香花儿已经落了一地,化作了春泥。前些天家人在院子内花基里种的黄瓜秧、丝瓜秧,吮吸了谷雨乳汁,比昨日更精神了,傲然挺起新叶。围墙边的山茶花更艳了,那一滴滴雨珠粘着桂花树新叶,新叶泛着果绿,如涂上了金油,沿着叶片略鼓起的弧线,缓缓划下,悄然无声滋润土地。

      谷雨,是春季最后一个节气,属暮春。 儿时,每当出现倒春寒的年份,父亲便会说这句话“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有时候是对我说,有时候他自言自语说。谷雨取自“雨生百谷“之意,此时湘南地区降水明显增加,田中的秧苗初插、作物新种,最需要雨水的滋润,降雨量充足而及时,谷类作物能茁壮成长。谷雨与雨水、小满、小雪、大雪等节气一样,都是反映降水现象的节气,是古代农耕文化对于节令的反映。儿时,我经常行走在湘南老家的田埂上,或帮家里牧鸭看鹅,或跟随父母和生产队的社员干农活,谷雨能让我闻到水田里秧苗的味道,那种清新混杂着土地的芬芳,酝酿出整个春天最甜美的酒酿。

    “春播一粒粟,秋收万颗粮。”四月天,是播种、插植的好时机。谷雨是旺汛,一刻值千金。谷雨之时,天降甘霖,浮萍滋长,布谷鸟轻拂羽翅,吟唱着“布谷布谷”。古代中国将谷雨分为三候,“一候萍始生,二候鸣鸠拂其羽,三候戴胜降于桑。”意思就是说谷雨时节,因降雨量增多,水面的浮萍开始生长,接着布谷鸟振翅飞翔,开始提醒人们播种,然后就要在桑树上开始见到戴胜鸟了。湘南的乡间田野,“啵咕、啵咕”,谷雨似乎是布谷鸟久唱不衰的歌谣。这使我想起了陆游的一首诗“时令过清明,朝朝布谷鸣,但令春促驾,那为国催耕,红紫花枝尽,青黄麦穗成。从今可无谓,倾耳舜弦声。”——布谷布谷,快快下种。雨生百谷,润物无声。谷雨,润泽着肥沃的土地,为庄稼人拉开了一年丰收的帷幕。水田蛰伏一个冬天之后,在清明后的几场雨水里重新焕发生机,看似纤弱的秧苗整整齐齐地站满了水田的每个角落。此时,行走在田埂上,倾听布谷激情的鸣叫,呱呱呱的蛙鸣,一遍遍,一声声,久久回响。心中十分惬意。

       在渐暖的日光里,秧苗初插、作物新种,一片繁华扑面而来。在我们湘南老家农村,有这样一句现代口头禅即“插完早稻过五一”。谷雨节前后,是插秧的时候,抓住了这个时机,早稻丰收有了根基。大集体年代,公社、大队、生产队三级都十分注重农业生产,以粮为纲,大规模种植水稻。我们红旗公社是远近闻名的“粮仓”。谷雨前后,鲤鱼塘十八都盆地几万亩农田,全部插上了早稻,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景象,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水稻秧苗。

       湘南农村有“吃春”的习俗。谷雨前后,香椿醇香爽口营养价值高,故有“雨前香椿嫩如丝”之说。人们把春天采摘、食用香椿说成是“吃春”。香椿一般分为紫椿芽、绿椿芽,尤以紫椿芽最佳。谷雨,是春芽采掰的时节,民谚云:谷雨谷雨,采芽对雨。“清明太早,立夏长骨,谷雨前后,其时适中。”外公家门口有两棵很大的香椿树,小时候,我经常去外公家。每年的谷雨前后,外公会从香椿树上采摘一些嫩芽做菜给我们吃,外公是个乡间名厨,香椿芽炒鸡蛋经他之手成了一道美味佳肴,常常被我们这些小孩一扫而光。如今,当我走在斜斜的雨线里,儿时屡屡椿芽的馨香,伴随春雨的氤氲,随即而来,仿佛舌尖上又沾满了椿芽炒鸡蛋的美味,令人陶醉怡然。

      谷雨时节,春意已深,正是“雨频霜断气温和,柳绿茶香燕弄梭。布谷啼播春暮日,忙栽抢种事繁多”的时候。轻盈的雨滴,把峰回路转的山水引入奔腾的血脉,憧憬的种子,把千姿百态的柔情投入厚重的怀抱。种瓜点豆。“谷雨栽上红薯秧,一棵能收一大筐。”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六、七岁就帮助父母干一些轻微的农活,十来岁开始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挣点工分,以减轻一点家里的经济负担。那时我经常干农活,虽然对二十四个节了解得不是那么很多,但对下秧种苗一类的农事,还是比较留意,特别是对种瓜点豆不仅很关心,而且还很期盼。因为那时家里经济十分困难,粮食不够吃,到了农历三、四月,常常闹“粮荒”,又穷又饿。于是,瓜豆苗刚种落地,就指望它们快快长大,期盼早日有瓜吃,有炒或煮熟的豆子填饱肚子。父母在我们家的自留地里种了蚕豆、雪豆、南瓜,栽上红薯秧等作物。种子和红薯秧下地后,我就开始漫长的等待了,经常往自留地里跑,等待种子发芽破土、生长茎叶、孽苞开花、生蒂挂果,直至瓜熟豆落。吃豆吃瓜时,肚子里的饥饿感随即消失。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久久的期盼过程,感受是那样的兴奋和香甜。

      谷雨惊春,谷雨前后,我常常走出家门,去喘一喘那柳丝玲珑雨,抓一抓那春天的风头和小尾巴,徜徉在那自由和旷然的天地间。谷雨是一首流动的诗,洋洋洒洒,晶莹剔透。在谷雨的滋润下,枯草怒发,漫山遍野鹅黄淡绿,景色宜人。“春令有常候,清明凤眼花。”淅沥的谷雨中,珠江口边的沙田水乡,河涌纵横交错,古朴的老屋,绿茵茵的香蕉林,波光粼粼的鱼塘,岭南风光无限。这时候看开满凤眼花的乡村,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在乡间田野,在绿树成荫的村落……踏青的城里游客,撑开五颜六色的伞,犹如开放在雨中的百花,美丽,韵致,成为乡村谷雨的另一种妩媚。

      谷雨一出阁,就进入立夏三板黄了,“快黄快割”催收的杜鹃,鸣叫声遍布乡村田野。站在夏日的门槛里,在百谷张望的天空下,回想谷雨,春天之尾仍在。得谷雨之水的滋养,植物更加丰腴,土地更加肥沃,谷雨之雨是滋养万物的精灵,是大自然赐予生灵的幸福。我曾经用充满生机的谷雨洗礼自己,象牛儿一样在开阔嫩绿的原野,自由自在,走走停停。

       一年谷雨时,一缕乡情一首诗。那绵绵如织的谷雨,将岁月串连成无法分割的雨线。谷雨纷纷,难免会勾起我昔年田间旧事的回忆。如今,我已年过半百,离开湘南老家四十多年,多年不在故乡芳草青青的田坎上行走过,积年未耕种的稻田有许多荒芜了,但那些稻花飘香的田埂上一直都印有我的足迹。谷雨之雨,滋养万物之水。湘南十八都的稻田里,年复一年仍旧谷雨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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