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雪中悍刀行》：小人屠陈芝豹之风流，不姓徐但名知报

雪中的人物各有风流写意，又各有自己的桎梏。王仙芝自困于一城，曹长卿自困于一国，李义山自困于一楼，李当心自困于一禅。纵使潇洒如李淳罡，也是忘不了那一袭绿袍，唯有陈芝豹最是神秘，天下谁人也摸不清他究竟要做什么。

陈芝豹是徐骁六子之首，号称“小人屠”。他是沙场上的白衣兵仙，他是江湖上的枪术第一人，陈芝豹的故事要从春秋之战开始。

春秋之小人屠、战仙陈芝豹

陈芝豹是个温文尔雅、沉默寡言的人，面对一切事都是云淡风轻。据徐骁所说，小时候的陈芝豹是个很顽劣的孩子，非常皮。当年锦辽之战，陈芝豹的父亲陈邛义无反顾地带着六十二位陈家子弟断后，坦然替徐骁而死。在父亲的衣冠冢前，陈芝豹把脑袋埋在黄土之中，连徐骁也不知道他究竟哭了没有。从这以后，再没有了之前的陈芝豹。

春秋之战有四大名将，叶白夔、王遂、徐骁、顾剑棠。陈芝豹不在其中，但他的用兵能力就是面对天下用兵第一人的叶白夔也是丝毫不弱。陈芝豹用兵之能，军令可以精确到每一位百尉头上，进退自如，是陈芝豹让春秋各国看到了多兵种协同作战的恐怖。纵使身负血海深仇的兵甲叶白夔也赞叹陈芝豹“排兵布阵，滴水不漏，出神入化”，感叹与他对阵，一旦失势，便无再复之势。

离阳和大楚的鼎鼎之战是西垒壁之战，徐家铁骑和大楚相互对峙。此时徐家铁骑刚以大半精锐拼光了大楚号称天下无敌的大戟士，大楚兵力仍然占据优势，而且夺回失去的妃子坟更可以获得更大的战略纵深。在这种情况下，离阳皇帝又下令不战则退。赵长陵的意思是光明正大地撤退到妃子坟，吃掉当地驻守的离阳军马，再让顾剑棠俯首听命。李义山却不同意撤退，认为一退大楚必将恢复元气，他的意思是分兵去妃子坟，请徐骁让一人带两万人去送死。

李义山的决策是没错的，只是谁去妃子坟就是去送死。巡视战场风尘仆仆赶来的陈芝豹平淡地说，只要一万五千骑去守下妃子坟，要体力最好的战马，最好的长矛和最好的弓弩。只是西垒壁是离不开陈芝豹的，只有他才能做到最后一场大战的如臂使指。最终，袁左宗带一万五千骑前去妃子坟，陈芝豹要了后续的五千骑，要等大楚重骑投入战场时，吃光他们。为了掩人耳目，陈芝豹单人独骑前往西垒壁前沿战场，大楚前军都能看到他的风采。

妃子坟之战，袁左宗九死一生。陈芝豹违令带兵救援，走上坟头时，袁左宗双手扶枪而立，全身是血，血污得不见面孔。其后就是分出天下大势的西垒壁之战，最不可或缺的就是小人屠、战仙陈芝豹。

陈芝豹号称小人屠，是实至名归。在春秋战场上，陈芝豹从不曾心慈手软，多次坑杀降卒。西垒壁决战前，陈芝豹更是一骑突出在阵前拖着叶白夔的妻女，当着他的面刺死，叶白夔嘴角渗血，以致于所有当局者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陈芝豹号称战仙，也是实至名归。徐骁是公认的将才，而不是帅才，陈芝豹才是将将之才。西垒壁决战开始，徐骁大胆地把指挥权交给了陈芝豹，他亲自带铁骑冲锋。陈芝豹坐镇中军，运筹帷幄，连续三天三夜不休不眠，发出无数条精准的号令，拼光了大楚数十万的精锐。后来离阳皇帝赵淳读到这里，只留下八个字：真堪神往，不愧战仙。

西垒壁之战，西楚兵圣叶白夔战死，成就了陈芝豹。这也是陈芝豹的实力，如果没有陈芝豹的指挥，徐骁未必能以蛇吞象之势一口吃掉西垒壁。

自叶白夔之后，陈芝豹也是唯一可以称得上用兵如神的兵法大家。离阳皇帝曾熬夜读兵书，问满朝文武，当世兵法谁能比肩陈芝豹，众人沉默，只有西楚老太师孙希济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无人出其左右。” 当时是还有顾剑棠，上阴学宫的兵法大家也推算过两人之战，结果是各带十万人胜负五五分，各带三十万陈芝豹稳操胜券。

北凉都护陈芝豹

离阳一统天下后，陈芝豹声望之隆仅次于徐骁，而超过顾剑棠。离阳的皇帝赵淳对陈芝豹可谓是青睐有加，曾在大殿上当着徐骁和满朝文武的面说“陈芝豹能敌半个西楚”。

天下平定后，徐骁和陈芝豹奉旨进京。在进京前，徐骁找陈芝豹谈了一次，问他想不想做异姓王，自己在京城当个兵部尚书就糊弄就可以，由他前去北凉列土封疆当王。陈芝豹没有答应，他说京城不安生，不放心义父为他做人质。进京之后，离阳皇帝又问陈芝豹是否愿意与燕敕王一起合力为朝廷荡平南方蛮夷。这个意思是要徐骁之后，再封一个异姓王。听到这个说法，满朝文武吓个半死，最擅于隐忍的顾剑棠都勃然不怒甩袖转身，燕敕王抬头望着大殿房梁一言不发，张巨鹿的恩师老首辅跪地死谏，磕头血流不止。最终，陈芝豹还是回绝了。

那一年陈芝豹才十七岁，徐凤年才八岁。最终，陈芝豹没有当列土封疆的异姓王，而是当了北凉都护。在猛将如云，虎狼悍卒不计其数的北凉军中，也只有陈芝豹能与北凉王徐骁并肩而行。陈芝豹也从来没有朋党营私，他清心寡淡，无欲无求，但愿意为他效死的嫡系心腹却是不计其数，就连徐凤年的凤字营也是只知陈芝豹。不过，这样的陈芝豹也让人感到更加可怕，就算徐骁也不清楚陈芝豹到底要什么，但他也不敢轻易老死，他知道自己一旦死去，什么都不争的陈芝豹什么都可以轻易拿到。

如果陈芝豹接任北凉王，可以说是众望所归。赵长陵最是看重陈芝豹，在离西蜀皇城外二十里的地方身死时，他没有去说身负的血海深仇，只是拉着徐骁的手，让他把陈芝豹义子的义去掉。徐凤年的亲舅舅吴起，对陈芝豹的亲近也是远超徐凤年，北凉军支持陈芝豹的更是占了一多半。

对于徐骁的布置，陈芝豹也是全部清楚。躲躲藏藏的死士甲徐渭熊，听潮亭中用来对付他的刹那枪，但他不在意。陈芝豹又何曾看上过徐凤年，他的对手只有沙场的叶白夔和江湖上的王绣。陈芝豹也从来没有怨过义父，有徐骁在他就不会反，但要让陈芝豹给徐凤年鞍前马后，那是想也别想。至于有人说陈芝豹是不是最后一个死士，凭什么？就凭他也姓徐？

天下用枪第一人、蜀王陈芝豹

陈芝豹不仅在沙场上用兵如神，在江湖上也是武道天才。

陈芝豹的师父是枪仙王绣，在枪道之上犹如李淳罡之于剑道。陈芝豹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光明正大的战死王绣。或许有人不信二十多岁的陈芝豹能打死王绣，但随着陈芝豹入北莽战洪敬岩、铜人祖师而不败，无论是北莽还是离阳都认同了陈芝豹是天下枪术第一人。陈芝豹的那一杆梅子酒也传遍天下，白马银枪梅子酒，纵横天下谁敌手。

徐凤年取得世袭罔替后，陈芝豹单骑入西蜀。这时的陈芝豹境界跻身儒圣，朝堂之上既当兵部尚书又当蜀王。陈芝豹虽然是孤身一人离开北凉，心甘情愿随他而去的却是多达数百人，其中就有北凉四牙中的典雄畜、韦甫诚，还有众多大将。至于没有兵力，凭陈芝豹三个字拉起数万精兵就是个小问题。

天下看好陈芝豹的又何止离阳皇帝。黄三甲看好陈芝豹远胜于徐凤年，谢观应更是选中了陈芝豹，帮他捕捉蜀地蛟螭，要助他三教熔炉而成圣。澹台平静曾问邓太阿，谁是他悟剑以后的最终对手。邓太阿的回答是超凡入圣后的陈芝豹，他太能隐忍了。

徐骁之后离阳唯一的异姓王，天下有名的武道高手，唯有蜀王陈芝豹。

齐当国之死，陈芝豹之怒

陈芝豹无论是在北凉还是西蜀，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唯一一次动怒是齐当国之死。

徐骁说过，陈芝豹的心思最重。没有人能猜透陈芝豹的心思，就像没人能理解他唯一的朋友竟然是齐当国。徐骁六义子中，陈芝豹自是惊才绝艳，褚禄山、袁左宗也是战绩威震天下，姚简、叶熙真也是各有风流，只有齐当国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就是齐当国这个只会扛旗的大老粗，竟然是陈芝豹唯一当成兄弟的人。陈芝豹的家里，只有齐当国多次造访，不喜欢喝酒的陈芝豹还会陪他小酌几杯。陈芝豹回凉州的时候，也是每次都去齐当国家里，姚简、叶熙真多次请他他都没去过。更让陈芝豹的心腹典雄畜、韦甫诚惊呆的是，这个小小的折冲都尉有时还会教训陈芝豹几句，一次过年还拉着陈芝豹一起贴春联和福字，两人差点上前动手打他。陈芝豹却是毫不在意，还在他贴歪的时候提醒一下。典雄畜、韦甫诚两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问陈芝豹是不是齐当国救过他。陈芝豹告诉他们，春秋之战中从来只有他救别人，尤其是齐当国，救过他六次。至于为什么拿齐当国当兄弟，陈芝豹没说。

当初离阳一统天下，徐家进入太安城。离阳流传陈芝豹要封异姓王，齐当国带着酒找到陈芝豹，说他要是离开就不把他当兄弟了。陈芝豹苦笑不得，也有着莫名的心酸，齐当国自知配不上当陈芝豹的兄弟，但他还是把他当兄弟。那一次陈芝豹没走，只是说了句“酒留下，人滚蛋”。

陈芝豹入西蜀的时候，齐当国再次带酒前来。齐当国再次对陈芝豹说“酒留下，人，能不能也不走？” 这一次陈芝豹摇了摇头，齐当国只是告诉他不跟北凉是敌人，还是兄弟，如果成了敌人，梅子酒第一个杀的人就是自己。

齐当国带满甲营赴死前，给陈芝豹写了一封信。齐当国说万一自己战死了，希望陈芝豹能回北凉看看，还傻乎乎地想要他为北凉效力。陈芝豹知道齐当国的“万一”，十有八九会成真。陈芝豹破例返回北凉，要救下齐当国，只是风尘仆仆的他终究没救下齐当国。

齐当国是因徐凤年而死，陈芝豹就要给他算算账。北凉三十万铁骑死多少人陈芝豹不管，但死了一个齐当国，他很愤怒。那一次，陈芝豹和徐凤年打了一战，但他也知道有些事徐凤年做不到，他也做不到。陈芝豹也懂，徐凤年又何尝不想北凉文臣武将人人美谥，又何尝不想清凉山石碑上不刻一个名字。陈芝豹没有快乐过，徐凤年又何尝痛快过。

陈芝豹不姓徐，但名知报

陈芝豹，本名陈知报，知恩图报。

陈芝豹的父亲带全部子弟替徐骁而死，陈芝豹知道但不怨。在陈芝豹心中，徐骁从来都是自己的义父，更是把王妃吴素当成亲娘。因此，那曾骂过一句徐瘸子的蒙蛊，多年后被陈芝豹取了头颅。因此，徐凤年大闹钦天监的时候，陈芝豹对谢观应说他是在做我一件我原本将来也会做的事情。其实，当初陈芝豹为救齐当国返回北凉，更想去清凉山祭奠一下自己视为亲生母亲的敬重女子。

陈芝豹虽然离开北凉，但他的心却在北凉。纳兰右慈曾说北凉谐音悲凉，不吉利，陈芝豹只是大笑道“我北凉铁骑三十万！生可悲凉，死却壮阔！岂是你们中原温柔乡能够明白！” 他说的是“我北凉”。陈芝豹也让韦淼给徐凤年带话，不会阻拦赵定秀的兵马过蜀入凉。在陈芝豹的心中，北凉永远是第一位。

徐凤年不敢造反，陈芝豹敢。中原不死人，就不会知道有人为他们而死，陈芝豹从不怕打仗，更不怕死人。因此，蜀王陈芝豹选择了偏安一隅的燕敕王起兵造反。离阳造反的三大藩王燕敕王赵炳、蜀王陈芝豹、靖安王赵珣，只有陈芝豹最让人畏惧。

在太安之乱中，陈芝豹带六万西蜀步卒和两万南疆精锐骑军攻打蓟州。最终，江湖传言陈芝豹身死在乱军之中。只是，陈芝豹真的会死吗？徐凤年不相信，也没有人相信。

陈芝豹近乎完美，却又最是悲凉。北凉本悲凉，白衣最悲凉，悲也陈芝豹，苦也陈芝豹。

陈芝豹就是这么神秘，从没人能猜透他，结局也是如此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