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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作了一个噩梦，母亲死了，我大惊，哭醒。 人们都说梦死得生，这我相信，母亲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近来常作乱七八糟的梦，有的清晰，有的模糊，像无数根无形的绳索捆绑着我，我总是在努力的挣扎。我知道，我可能还在失去大哥的悲伤中没有走出来，每夜总是要醒来二、三次。以前像小沈阳说的那样：两眼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我睡觉就是两眼一闭，一睁，一夜就过去了。睡觉对我来说是如此的间单与轻松，没有七八点是不得醒来。 母亲七十多了，具体是七十三，还是七十四，我还真不知道，只记得她是十月份的生日。母亲没有上过学，说起来应该算是地地道道的文盲，但她非常喜欢唱歌，硬是去上了老年大学，硬是把歌曲抄了厚厚的几大本。我常常看见她对着本子打着节拍认认真真的唱，且颇有几分味道。我不知道她一把年纪了，她的老师到底怎么教会她的，居然还会识简谱。有一次我偷偷的看了好久，问：妈妈，这是您写的吗？她慌忙用手捂着，羞涩的像个孩子。工工整整的文字明显是一笔一划写上去的，虽略显笨拙费劲，但我相信她写得比我好看。 母亲是非常普通的人，常常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唱圣贤歌，她只关注她的歌唱事业，她只关注她的音箱与话筒，好像世界的凡尘俗事皆与她无关，身体好的时候就去舞剑，去打腰鼓。这其实也挺好，管他浑浑噩噩，管他糊糊涂涂，只要不生病，只要不找我的麻烦，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一一满足她，只要她过好每一天就是阳光灿烂。 母亲年轻的时候非常艰辛勤劳，往往一大早出门，不到下午二三点不得回来。我常常饿得嗷嗷叫直，母亲却并不怎么理我，实在烦了，拗不过，就把汗津津的奶头塞到我的嘴里敷衍了事，至于有没有奶水其实己并不重要。也许是得到了安慰，也许是哭累了，只一会儿我就睡着了，只是抓住母亲乳房的手却不曾松开。传说我五六岁还吃奶肯定有点夸张，但吃奶吃到二三岁却是可信的，这也许是我比大哥长得高大的原因吧。每每母亲手忙脚乱火急火燎生火做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旁边守着，当香喷喷的热气迷漫开来的时候，我便更饿了。趁母亲不注意，洗菜，洗衣服的空隙，我迫不及待地揭开锅盖，抓起半生不熟的红薯、米饭或菜叶就往嘴里塞，我总是烫得呲牙咧嘴，手舞足蹈。母亲却一边对着我嘴巴哈气一边追着我骂：硬是杂饿死鬼投胎咯。 母亲非常节俭，甚至是吝啬。本来厨艺是不错的，但她总喜欢在新米里渗剩饭，鲜菜里面渗剩菜，我到无所谓，也习惯了，好吃就多吃点，不好吃就少吃点。老婆不敢说，孩子们受不了，都不爱吃母亲做的饭，且剩下的饭菜越多，下餐就越不好吃。母亲真的就是霸蛮，不吃完不罢休，且口口声声说好吃，好吃。这么好吃，你们都不吃？她满眼疑惑，我们的世界她不懂。只有在节日里或有客人来的时候，孩子们就会异口同声的说：哇！奶奶今天做的饭菜真好吃。只有我知道原因，也许他们也知道，但都无可奈何，我们改变不了母亲。只要她不念“一碗烧锅巴当滴三碗饭”，“煮饭之前抓一把米”的伟大发明，我就烧高香了。渐渐的，孩子们长大了，上学了，父母也就不和我们一起吃了，各吃各的，到也自甶自在。其实，从小到大我对吃的要求没有半点奢望，我饿怕了：有点咸味，有点辣味就足够了。也许是生活环境使然，也许是对母亲潜移默化的顺从，以致于我觉得老婆做的饭菜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以致于孩子们长大了还会笑着向我告状：别人家的奶奶都是慈祥的奶奶，我们家的奶奶就爱骂人。我说你们就该骂：总是剩菜剩饭小半碗，总是好好的苹果西瓜咬几口就扔了！母亲习惯了节俭，见不得一丁点儿浪费。哪怕腐烂变质的食物也舍不得扔掉。有时候我们把坏了的香蕉，苹果扔进垃圾桶里，母亲就会唠叨半天，心疼得要死：你们的命有皇帝作？！咯么好的东西就扔了！真的是有呷哩就不知好歹！开始的时候我还和她争辩几句，和她讲腐败食物有毒的道理，讲吃了对身体的危害，但无异如对牛弹琴，她总是不会听的。我越讲，她就越生气，是真的生气：看看，我不是好好的吗？！看看，你们三姊妹不就是我养大的吗？！久而久之，我不敢和她讲了，慢慢也不和她争了，也说不过她。她有高血压，她有耳鸣，有面瘫，有半身麻木，有这病哪病，且前几年又动了一场大手术，每一样都是尚方宝剑。我甚至以这些活生生的例子试徒说服她：不要太省吃俭用了，不要常吃剩饭剩菜了，尤其是隔夜的蔬菜，致癌。她总是沉默以对，内心肯定是不服的，只要身体好了点就依然我行我素。唉，母亲的习惯只怕死了也改不了了。 我服了。我从她那里出来的，我得听她的，我做不到多么有孝心，顺从还不行吗？当然，该扔的东西我还是会扔掉的，只是背着她，偷偷的把剩饭剩菜烂水果，不用淘汰的东西直接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了，还把袋子扎紧。老婆总是不忘念一句：妈妈晓得了会骂死。好像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母亲惦记着的东西，有时候也会突然问我们哪里去了，我就说：在呢，在呢，冒哪个动您老咯滴。但她偏偏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直到拿给她看，才放心。实在找不到了，就边溜边说：吃了，早吃了，等一下寻到把您看。她总是一副半信半疑，嘟嘟囔囔自言自语的样子：败家子！肯定是扔掉哩。在她的眼里，这世界上就没有废品，没有垃圾，每一样东西都视若珍宝。 前几年，小女儿读高三，学习压力自然就大了。我们就去陪读，在学校旁边租了房子，回家的时间就少了，母亲就有点慌了。先是父亲打电话问我们到哪里去，后来母亲又打电话问我到哪里去了。我就在电话里对着母亲吼：你们烦不烦？不是早就告诉你们我们在陪淼淼读书吗？！母亲沉默了很久：你是不是欠了别人的钱啊！怎么好久都没有回来啊。我真的有点怒火：听那个讲的，我是亏了许多钱，但也不会差你们的生活费啊，也没有人追我的债啊。母亲在那头说：我，我是怕你乱投资啊，家里有线电视也停了，这两天电也没了。我吓了一跳：肯定是跳闸了，到单元门口把空气开关拉上去就可以了。挂了电话，我慌忙打开手机看了看，原来是忙得一团糟都忘记续费了。父母老了，原来父母亲也会像我小时候看不到他们的时候一样慌啊。 一年分四季，就好像春、夏、秋、冬对应着人的一生：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杜甫诗云：人生七十古来稀。父母垂垂老矣！又有俗语：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二老健在，与我而言何尝又不是春天的光，携我而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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