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随着产业革命从工业1.0迈向工业5.0，制造企业进入数字商业转型的新时代。制造企业若要创造超越世界一流的绩效，至关重要的是采取智能创新战略(“whole-brain-complete intelligence approach”)——将制造战略、营销战略和管理战略串联成一个三部曲，从而获得超强的执行能力，通过人机管理界面赢得竞争 。
文 / 陈劲、陈家赐
数字化转型时代的创新战略
从18世纪到21世纪不同时代的更迭，即从电力工程时代、机械化时代、自动化时代到信息技术时代再到现在的数字化转型时代，对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再到知识社会和概念社会的社会转型产生了连锁效应（见图1）。这导致了制造业内部巨大的动荡。危机管理随之盛行，因其减轻了VUCA生态系统的影响。VUCA生态系统具有易变性、不确定性和复杂性，以及由此导致的不可避免的模糊性。如果我们必须说出导致制造企业倒闭的单一因素，那么就是格雷尔和斯塔克（Gerelleand Stark）所指出的——“变化”。变化是激进的、不连续的、令人不安的，但更是有趣的，正如管理哲学家查尔斯·汉迪（Charles Handy）在其《非理性时代》一书中所预见的那样。
在以动荡、复杂、不连续、不可预测、多样性和激烈竞争为特征的新环境中，我们必须警惕完全依照过去的趋势去预测未来的风险。我们必须把握住变化带来的挑战，去实施颠覆性创新——将复杂的产品/服务转变为简单且价格合理的产品/服务。我们需要调整观念、态度、技能和知识以便在全球市场上发挥作用。战略领导力的主要研究者斯顿夫和马伦（Stumpfand Mullen）提出了导致环境变化的四种强大的市场力量（见表1）。
具体来说，冈恩（Gunn）指出了塑造和重塑世界级制造企业的因素：一个是市场拉动因素，市场拉动需要增加差异性（产品变种）、缩短交货周期/产品生命周期、提高质量、降低单位成本、综合关键绩效指标；另一个是技术推动因素，技术推动需要明智的方法，包括重组（使用更好的商业分析模型/数据科学）、数字化业务转型框架（利用人工智能和云技术）、自动化（使用先进的机器人技术、AR和智能技术模型）。
数字化转型给企业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从工业4.0到工业5.0，这场变革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对更快、更好、更智能的生产系统的需求。对于世界级的制造业来说，最终的目标是使产品达到市场水平，从而确保其未来的前景，并超越竞争对手，例如掌控市场营销和生产。正如奥利弗（Oliver）、海恩斯（Haynes）和皮萨诺（Pisano）所指出的那样，在20世纪90年代，人们就已经将“世界级制造”和“竞争优势”挂在嘴边。2015年和2019年，哈佛商学院的皮萨诺教授强调了创新战略的必要性，其成功实施需要在执行过程中遵循一定的原则，并对实现高绩效文化的工作方式进行更好的管理。因此，为了确保整体性，有必要探索智能创新战略的概念，从而使制造企业能够建立超越世界一流的地位。笔者用一个维恩图全面地刻画了这种整体性（见图2）。
在世界级联盟中，一家公司想要成为领导者，必须掌握市场营销和生产，用更好的人、流程、星球网（物联网）（people,process and planet (internet-of-things)）赢得客户的心，必须利用其核心能力和制造能力来生产创新产品，以获得顾客的青睐。
工业企业要努力在21世纪的全球市场上发展和保持盈利，营销、制造和管理战略必须作为一个统一的整体同步进行。对于工业时代的企业来说，创新策略中市场营销是可以忽略的，因为市场细分、目标和定位对于公司的竞争性绩效和商业盈利显然更为至关重要。然而我们已经到了一个新阶段，在这个阶段以客户为中心、市场驱动和管理敏捷性成为许多工业公司的核心价值观。为此，必须确保运营是精益的，以实现沙堆模型中关于成本、质量、速度、灵活性和可靠性的突出指标。
然而，在2020年之后，在当前的千年中，全球制造业的动力已经转移到了中国。与其他国家相比，中国的工业企业能够更快、更好、更便宜地生产产品，进而获得成本、质量、速度、灵活性和可靠性（交付承诺）的竞争优势。即使在新冠病毒大流行期间，中国在某些产品的生产上也强于其他国家，例如电动汽车、消费电子产品、半导体产品等。笔者主张用八项转变概括工业1.0到工业5.0的产业革命成果，这些转变影响了我们的思维方式、工作方式、行为方式和绩效（见图3）。
智能创新战略将制造战略、营销战略和管理战略串联成一个三部曲，从而获得超强的执行能力，通过人机管理界面赢得竞争。智能创新战略提供了一个概念框架，在这个框架中，各种技术可以通过从传统技术向数字技术的转变带来可观的好处。
理论上，组织有一系列相互关联的战略，每个战略都是在公司的不同层面制定的。战略的三个主要层次是：战略、业务和运营。在实践中，智能创新战略将战略问题统一到了战略层面和业务层面。智能创新战略管理的全脑方法，与传统方法是不同，其差异详见表2。
智能创新战略：关系的商业价值链
智能创新战略是战略、业务和运营战略的统一理论。智能创新战略是一种范式转变，通过改变思维方式、工作方式、行为方式和绩效，使得世界一流的制造企业能够应对未知的风险，例如，在新冠疫情期间，企业的利润和市场份额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和不确定性。智能创新战略使员工、供应商、分销商甚至竞争对手团结在一起，追求卓越的客户服务，以获取利润和市场份额。智能创新战略是一种以人、流程和星球为导向的整体性方法，据此我们可以认识到，尽管世界越来越受高科技的驱动，但仍然受到人们的情绪、价值观、动力、能量和毅力等高昂精神的影响和管理。智能创新战略的哲学核心是基于利益相关者对真诚、信任和正直的价值管理的团队精神的狂热，进而促进组织内各职能部门之间以及跨组织边界的开放式沟通，以作出高质量的决策并创造性地解决问题。关于利润和市场份额的业务目标，请参见图4中双赢关系的五个层次。范式上的这一重大突破将惠及客户（金钱价值创新）、员工（满足需求层次）、供应商和分销商（扩展供应链和可靠业务）以及竞争对手（为卓越业务设定标准）。其目的在于以最低风险为所有利益相关者创造最高的商业价值。智能创新战略本质上是利益相关者协同价值管理，其前提是国内、地区和国际业务是一个正和博弈，从战略上来说，每个人都能获益。
关于西方和东方企业管理哲学在战略目标上的关键差异，许多学者都给出了类似的结论，即西方企业集团注重短期盈利能力，而东方企业集团则追求行业主导或更大市场份额的长期目标。短期战略或长期战略的最终结果必然是收入的增长、盈利能力的增强和流动性的改善，因为企业必须盈利才能继续经营。企业需要利润来投资核心的3P要素（人、流程和星球/物联网），才能在竞争激烈的残酷商业世界中扮演重要角色。因此利润、市场份额和生产率的“6M”理论——资金（Money）、人力（Manpower）、机器（Machine）、材料（Material）、方法（Method）和管理（Management）是智能创新战略的核心。通常，企业经营不善是人的弱点所致。智能商业战略的基本立场是，在无边界的世界中，利益相关者的价值管理质量影响企业的成败。利益相关者是任何能够影响项目的成败或努力的效果的人。智能创新战略试图为商业增值伙伴关系阐明或明确下列无形的心理因素，与企业的人相关的方面包括：
1级：客户的忠诚度——正确的重点；
2级：员工的承诺——正确的态度；
3级：供应商的合作——正确的连接；
4级：分销商的合作——正确的渠道；
5级：竞争对手的尊重——正确的策略。
关于智能创新战略的整体（全脑）方法的系统图，参见图5。该方法将追求世界级业绩的卓越业务的五个能力级别联系起来。
1级能力
智能创新战略的1级能力指的是正确的重点，即通过全面优质的客户体验确保客户满意度，从而获得客户忠诚度。更好地管理世界级营销和世界级制造的三部曲和统一做法是通过客户的重复购买赢得的。只有客户的忠诚度才能让人（执行纪律）、流程（执行能力）和星球/物联网（执行速度）在财务绩效方面表现得更加出色。例如，苹果是超越世界级组织中利润最高的，在智能创新战略三部曲方面表现出色。类比奥林匹克竞赛，世界级的概念意味着任何有资格参加比赛的运动员都是世界级的。不同国家设定的世界级标准不同，美国使用鲍德里奇卓越框架（Baldridge Excellence Framework）设定标准，将最低标准归类为世界级标准；欧洲使用欧洲卓越质量管理基金会（The European Foundation for Quality Management Excellence Model）的典范作为标准；日本人通过部署的戴明框架（Deming Framework）作为标准。
可以肯定的是，1级是通过为客户提供业务增值来创造差异化优势的。1级能力的提升包括如下方面：
●实现全面优质客户体验的成熟阶段；
●移情营销；
●关系营销；
●市场调研；
●服务/总体解决方案的有效性和效率；
●交付速度；
●受过教育、以客户为导向的员工队伍；
●诚实评估满足客户期望的体验质量；
●行业和竞争对手的意识。
2级能力
智能创新战略的2级能力指的是一种正确的态度，可以让员工承诺接受培训、发展并培养成为一支有竞争力的劳动力队伍。诚然，将其人力资源转化为人力资本至关重要。2级能力的提升包括如下方面：
●开发一批精通管理、领导力和创业精神的全脑管理人员，利用卓越模型实现世界一流的绩效/基准；
●通过伙伴关系实现主人翁意识；
●终身雇佣/伙伴关系；
●团队合作精神/归属感；
●参与式管理/员工参与；
●持续学习和改进；
●员工福利和互惠互利。
3级能力
智能创新战略的3级能力指的是正确的连接，即通过业务增值合作关系获得供应商承诺。利益相关者的业务价值供应链管理必须实现双赢，而且必须是可持续的。3级能力的提升包括如下方面：
●使用价值流技术、精益和废弃物管理进行吞吐量管理；
●支持数字转型技术和全球标准；
●用于企业资源规划系统的集成企业管理系统（战略、业务和运营完全集成）和云技术；
●确定并增强核心能力；
●大家庭成员；
●敏捷项目供应链管理和人工智能系统（互联网、商业、感知和自主性）；
●金融影响力；
●供应商/供应商评级系统；
●奖励和激励。
4级能力
4级能力是正确的渠道，借此获得具有高商业附加值伙伴关系的分销商的合作，共同努力为客户服务。为了使员工间建立相互信任而进行的组织发展中的计划变革，确保了一支具有竞争力、低流动性和高士气的员工队伍。供应链管理需要持续地改进，从外部供应商出发，实现利益相关者价值管理，从而确保长期的管理优势、营销优势和制造优势。通过数字业务转型实现合作伙伴关系的网络管理，以获得与分销商的良好合作，这将确保中期（3至5年）的市场发展和市场渗透。4级能力的提升包括如下方面：
●“大家庭”成员管理；
●业务（外部）和管理（内部）咨询能力持续改进，建立学习型组织；
●售后服务和产品维护支持；
●市场情报获取；
●市场覆盖率和产品可用性提升；
●市场开发和客户征集；
●数字分销网络管理和云技术。
5级能力
5级能力是赢得竞争对手尊重的正确策略，只有通过世界级组织中的世界级管理、世界级制造和世界级营销三部曲才能赢得尊重。世界级联盟中全球企业之间的竞争合作将在世界级管理、世界级制造和世界级营销三个层面展开（见表3、表4）。
总之，智能创新战略具有以下特点 ：
●与客户建立密切联系；
●利益相关者的价值管理策略和实践关注基于项目的加速行动学习和团队合作，员工的商业价值管理策略和实践则有助于保持团队稳固从而获得可持续的竞争优势；
●与供应商建立密切的联系；
●与分销商建立密切的联系；
●统一管理、营销和制造要求的三部曲，帮助大客户实现最高的业务价值和最低的风险。
这五个能力级别在总体战略、业务单位战略、职能战略层面都是相互关联的。任何级别的问题都会产生连锁效应从而影响对客户需求的最终满足。如果员工行动迟缓，供应商和分销商就会追求狭隘的利益，组织绩效就不会也不可能具有竞争力。企业追求卓越的表现，需要竞争对手的刺激。智能创新战略是对卓越的共同愿景和对客户的热情。这些是以健全的利益相关者价值管理为基础的企业利润和市场份额目标的五个层次的双赢关系（见表3）。
智能创新战略可持续高绩效文化的核心价值观，即处事原则是：
真诚——个体的本性、内在、性格和动力（直言不讳，心口一致）；
信任——激发个体的信心和可靠性（言行一致）；
正直——通过做出和履行承诺来实现自我认知和自我价值（言必信，行必果）。
在现实世界中，这些是人际关系成功的根源，也是商业的盈亏底线。世界级的领导者公司竭力提高员工敬业度和员工素质。
智能创新战略本质上是利益相关者价值管理，这在中国被称为“关系”。智能创新战略寻求与客户、员工、供应商、分销商甚至竞争对手建立双赢关系——商业价值链关系。企业追求利润和市场份额，但这种追求必须基于长期可持续性的真诚、信任和正直。如果客户觉得受骗，员工感觉被剥削，供应商和经销商感觉被操纵，竞争对手感觉不公平，那么经营就失去了坚实的基础。在经营上取得成功的基础是双赢、互利、公平的精神。
双赢关系对市场中所有的动态和变迁都是开放的，这是一种双向开放。双赢思维能够创造团队合作。那些建立在历史悠久的价值观基础上的公司才能在国内或国际市场上建立持久的地位。其前提是，基于强烈价值观和道德原则的商业实践对利润和市场份额有直接和有利的影响。只有持续地关注客户、员工、供应商、分销商和竞争对手，并以此建立牢固的基础，企业才能繁荣。这些历史悠久的价值观定义了企业的组织特征，更重要的是，触及了其经营基础。在残酷的竞争中，商人必须将真诚、信任和正直这一悠久的价值观作为经营之本，才能在市场中长期生存下去。虽然环境可能会改变，但价值观必须坚持不变。世界是由相互关系组成的，而不是由事物组成的。企业与利益相关者合作，服务于客户。企业只有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才能持续性地改进共同服务客户的系统和流程，使之更具效率。
智能创新战略的属性
智能创新战略试图将关键的业务流程和支持系统编织成一种新的竞争武器，以便在战略、业务和运营方面超越竞争对手。其核心词是“智能创新”，因为它寻求实现协同效应，即不同层次的协调，从而使整体大于各个层次的总和。商业的成功在于赢得客户、员工、供应商、分销商和竞争对手的心。这需要艰苦的工作，需要高度的协作、集成和沟通，需要磨练人际交往技巧。因为过于强调整合会导致过度集中和控制，而过于强调灵活则会导致连通性差和协同效应丧失。图6是一个“智能创新”的启发式模型。这一模型识别了包含在悠久的价值观中（不变）的基本要素，也指明在不断变化的动态环境中，行动必须敏捷——灵活，通用，适应性强，被持续改进的需要所驱动。因此，常识的应用几乎是必然的。人工智能能够使用五种感官——视觉、声音、嗅觉、味觉和触觉，但第六感亦至关重要，即人类的常识。
智能创新战略是一种常识性的整体（完整）管理方法，因为它是围绕着务实的原则建立的，将制造和营销统一起来。
●制造和营销以客户为中心，因为竞争力最终取决于现有的以及潜在的客户。
●制造和营销是一体化的——仅凭质量、价格和交付都不足以满足客户对最高商业价值和最低风险的要求。
●智能创新战略是一个活生生的系统——动态的、反应迅速，最终依赖于人。人们必须知道该做什么以及如何做。将人力资源转化为人力资本，其知识的建立与能力的培养至关重要。
●智能创新战略利用适合公司、员工及其服务市场的技术。员工的执行需要纪律，需要知道正确的流程，需要通过星球/物联网来以提高执行速度。
智能创新战略是一种动态的、生动的、基于项目的加速行动学习模式。因为在VUCA生态系统中，需要超越商业环境变化的学习速率。这一创新战略是智慧的，因为它具有动态性和自适应性，能够应用常识、智慧和协作来确保组织的可持续性。组织必须是灵活的、可适应的和创新的，这样才能应对外部环境的动态变化。
如图6所示，智能创新战略的属性包括八个。
●协同——创造性协作的原则。这是一个评估差异并创造最佳解决方案的过程。
●灵活性——应对变化的能力多样性；对变化作出反应的便利性（宏观视角，思维）。
●适应性——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能力（微观视角，行动）。
●创新——寻求更好的方式为内部和外部客户服务（从维护学习转向创新学习）。
●智慧——从错误中学习（加速行动学习）并寻求持续改进（通过质疑洞察力进行创新学习）。
●常识——运用与生俱来的知识和智慧；建立实际的理解；以正确的眼光看待事物的普通能力；作出正确的判断；达成心理平衡（使用左脑和右脑）；具有启发性。
●信息性——收集有关客户真实需求和潜在需求的信息；应用基于知识的数据库获得更高水平的决策。
●创造性系统导向——使用全系统方法创造性地解决问题；考虑整体（综合）而不是部分（分析），找出这些部分之间的相互关系及其对整体的影响；研究所有系统的主要特征，以确保其实现集成，符合整体思维，即包括横向思维（创建部分以从不同角度解决问题）、整体思维（将部分放在一起）、系统思维（将正确的部分放在正确的位置），以及批判性思维（去除过时/多余的部分，并替换为新的/改进的部分）。
结论
智能创新战略是一个完整的商业概念。图7提供了智能创新战略的通用模型。表5给出了概念经济时代，企业需要的与数字商业转型相关的能力。为了保持相关性和可持续性，改变我们的思维、工作、行为和表现方式，对新常态的范式转变至关重要。
关于作者 | 陈劲：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清华大学技术创新研究中心主任；
陈家赐：新加坡实践教授
责任编辑 | 刘永选（liuyx6@sem.tsinghua.edu.c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