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奔跑的群山（组诗） 许 敏 ▪广西  奔跑的群山 奔跑的群山忽然一个趔趄，摔断了腿， 成了一道不能再走动的悬崖。 这历史遗留的终身残疾，多年以后， 成了独具特色的旅游景区。 而我只能远远仰望着，双手合十。 光被追杀 光被追杀，慌乱地跑出小巷， 跑出街口，跑向江边，跑上大桥， 跑向郊外，跑到旷野，跑进树林里。 我担心光会跑到我目不可及的地方， 便一路紧紧跟随。 当我从树林里按原路返回人间， 却看到很多熟悉的而异样的目光。 与山为邻 开门见山，也见 山脚下河流带走的色彩斑斓的梦。 某种生活，正离我们远去， 沉淀下来的，是无法舍弃也不能舍弃的。 曾经，我们采集自山中的风雨雷电， 一一放入河流里过滤和清洗， 使之成为我们需要的词汇， 成为养育我们的心灵的食粮。 我们还为山中古老神奇的溶洞而惊叹， 在大自然的慷慨赐予中学会了感恩， 而溶洞里的阴暗部分，亦成为我们的必修课。 假如你遇到把整个天空装在心里的人， 不必怀疑，这个人一定进入过这座山峰， 进入过这个溶洞，体内含有多种矿物质成分。 我们与山为邻，就是为了每天开门见山， 看自己的身影如何投射山上，如何投射河里。 在怀孕的山峰前 在这座怀孕的山峰前，我放轻脚步， 就像之前，我不敢随意翻动那本 厚重的历史书籍， 生怕有什么突然站出来责问。 我在怀孕中生长，也知道怀孕有多美好， 知道生命总是带着美好来到世间。 让我困惑的是，生命中的美好， 并不都跟着生命的成长而成长，比如， 眼下正流过我面前的驮娘江， 源头的清泉，可曾想过走向大海的路途， 会是这么曲折、坎坷？可曾想过 泼洒到江面的阳光，并不仅仅是阳光？ 我羡慕那些奔跑却响声轻微的生命， 比如蝴蝶，比如蜜蜂，比如蚂蚁， 现在，我就蹲在这座怀孕的山峰前， 蹲在金灿灿的油菜地边，跟一只蜜蜂练习。
顺着山坡滑下大地的风 顺着山坡滑下大地的风， 按照设定方向， 进入原野，进入郊区，进入城市。 在一个大十字路口， 面对着四种选择， 风一时不知所措。 绿灯依次亮起，风依然伏在原地不动。 我走过去的时候，伸手拉了一把， 感觉有什么东西顺势抓住了我的手。 光明软绵绵塌落在松柏树上 光明软绵绵塌落在松柏树上， 高贵的墓碑列着队，检阅我们的脚步 和灵魂的亮度。而 一只绿色小鸟，在松柏树上无声跳跃， 嘴里含着的一颗相思豆， 是历史的馈赠，闪耀着自身的光芒。而 越过松柏树，目力所及的地方， 同样软绵绵的雨，正跟着一群面目不清的山， 带着某种修辞，缓缓而来。而 我们终将要离开这里， 又终将回归这里。 这个地方，是我们永恒的家园。
转回身 转回身，月光已撤离榕树林， 两只或三只小鸟正含混不清地说梦话。 你总以为夜色安静，即便有风吹来， 也撼不动盘树错节的大树。 而被收买的月光，撕下面纱离去， 还召集黑暗围攻了树林， 你才想起该到唐朝去咨询一下谪仙兄。 错过就是错过了，你拖着自己， 摸索着走在树林的内部， 走向小鸟梦话里的最深处。 黑夜吞咽路灯的时候 黑夜吞咽路灯的时候，呛了喉， 破铜锣似的咳嗽声， 惊醒了谁家的孩子， 声声啼哭弥漫着古典的意味。 路灯下，有人扶着灯杆 吐出大半生的心酸。 擅长烹饪的人，腰扎围裙， 又将灯光一一放入陶瓮里，码好压实。 当这些历经发酵的岁月， 再度端上桌，我们又将如何掂量 手中的筷子？如何处置 灯光下颤栗的阴影？
谁的木屐 在清幽的石板巷踏响了月光， 非物质的清爽之风， 在记忆的草叶上颤栗， 仿佛拥有了一滴山泉水，一条山溪， 一道山沟。拥有了 一群青山，一个崭新的山的世界。 今夜，我不再想大海有多宽阔， 不再想海浪有多高， 不再想礁石有多古老，不再想 海鸥梳理出的彩霞有多美丽。 我只想去到清幽的石板巷， 顺着木屐声走回童年， 走回从大山脱身而去已千年的梦。 暴饮暴食的黑蚂蚁 果然，一群黑蚂蚁追逐着馒头片， 从烈日下跟进到树荫里。 牠们，为何迫不及待在强光下冒险？ 为何不顾脸面，不顾尊严自毁形象？ 我知道暴饮暴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便赶紧把馒头片拿到树下并掰开。 然而，有些黑蚂蚁还是撑死了。 我决定带走馒头片，用餐时间再送回来， 而且要送新鲜的馒头片。可是， 到那时，牠们还在不在这个地方？
许敏，壮族，60后。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199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广西分会。之后因致力于新闻业务中断文学创作二十年，期间有数十项新闻作品获《中国新闻奖》等奖项，部分篇目入选各类作品选集。近年恢复文学创作。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作品发表在《人民文学（副刊）》《民族文学》《江南》《诗神》《诗歌月刊》《山西文学》《广西文学》《黄河》《广州文艺》《攀枝花》《黄河文学》等；在部分网络平台发表多组诗歌作品。出版有诗集《凝重与飞动》、中短篇小说集《玻璃的味道》、长篇散文集《旧时光》。 往期精彩回放 【探索诗歌】广西▪许敏：鸟儿打开自己的声音（组诗）||摘星照梦05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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