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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草:我理想中的小说,像宫殿般繁复

 置身于宁静 2022-04-23

  何大草的小说适合在雨天阅读。要是晴天阅读,那些精致、华丽的文人意象总让人喜欢而又心怀警惕。换到雨天,这些意象会像雨滴落入湖中,呈水纹般发散,也正适合让人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刀子和刀子》以及《盲春秋》,我就是在雨天读进去的,这让我更加确认了何大草小说的南方性与阴柔之魅。即使把带着青春疼痛的《刀子和刀子》包括在内,他的小说都不能用给劲或荡气回肠这样的词概括,它们更多是“烟雨迷蒙”的晕染,是南方匠人雕紫檀的耐心与细致。这样的笔触写武侠,会不利落,写当代,会有些隔(他的《所有的乡愁》暴露了这一点)。但是放到明代这个朝代,就神形对味。紫禁城、崇祯皇帝、陈圆圆与吴三桂,还是明朝那些事儿,经由何大草铺陈,就是十足的晚明气息:残存的天书手稿,讲故事的盲女人,紫禁城里的柜里乾坤,木樨地的花香与情欲迷茫……人被裹挟进去,就不会计较历史的真,只管毛孔张开,感受那一时的草木花香,光线转换,器物的质感与刀的寒意。所有人物的命运,都浸染在这氛围当中,既实又虚,但绝对可以自成一体,是一个独立完整的小说世界。
  
  好的小说家都有一把虚构之刀,何大草的小说,也处处显示出对刀子的迷恋。不过看过《盲春秋》之后,我想说,何大草的刀,准确应该称为一把刻刀。它尤其需要称手的材料来配,这一次,他选中的是上好的紫檀。
  
  1、如此华丽,如此荒凉
  
  我想为这样的紫禁城写一部小说
  
  孙小宁:今年看了你两本小说,《所有的乡愁》和《盲春秋》。很想和你聊聊《盲春秋》。一个作家总有他最合适的叙述调子和题材,我发现《盲春秋》最适合你。明代本身就非常文人化,而你的小说也一向给人文人化的印象。另外,让一个康熙年间的盲女人,为一个年轻人讲述崇祯年间的往事。那种来自女性感觉、氛围性的东西,带来的历史人物与史实的不确定,也非常符合讲述者的身份。总之,读者很难和一个盲女人去较历史的真,所以故事就有了合理的切口。这点对历史题材的小说很重要,也让你这部小说在同类题材中有些特别。看这部小说,有一个奇怪的阅读冲动,不是去读同类的历史著作去验证史实的真伪,而是想去读一些关于器物与紫禁城宫殿群的书。让人迷醉的是书中紫禁城光线的变幻,还有宫中器物的质感,当然还有木樨地的桂花所裹挟的男人女人的情欲迷茫,以及葫芦庵黑暗中散发的阴谋气息。应该说,是这些东西沁染着那些真实或虚构的历史人物,所以,我很想把它命名为感觉或感官的历史写作。你自己怎么看待呢?
  
  何大草:我喜欢感官这个词,这个命名我先认下,至少比书上打的“历史悬疑”这样的标签要贴切。如你感知的那样,吸引我写这部小说的主要动力是紫禁城这个建筑群。我第一次看见它就被它吸引,那还是1985年夏天的事,那时我还在成都晚报做记者,在北京采访《四世同堂》的演员。同游紫禁城的还有本报一位仪表堂堂的体育记者,身高一米八六,母亲是满族,出身镶黄旗。天气炎热,我们一边喝北冰洋汽水,一边聊历史,那些消逝在时间中的人,都浮现出来,如在眼前……十年后又到北京采访,和另一位同行逛故宫,正是秋天,旅游还不那么旺,里面正在整修,还能看见地上的荒草。当时的感觉是如此华丽,又如此荒凉。那时我就对这位同行说,我要为这个地方写一部小说。后来又去看了景山,感觉在渐渐走近一个人物,一个三千年最生不逢时的帝王。说来也是末世之君,但是又和通常意义上骄奢、淫逸、无所作为的亡国之君不同,他空有雄心壮志与雄才大略,但挽救不了颓势。我想无论他是在三十四岁死掉,还是像我小说中盲公主说的那样不知所终,他的内心一定早已苍老而倦怠。
  
  这么多年来也可以说,崇祯的形象一直伴随着我,写他,我也把自己放了进去。而从萌生念头到最后定稿的十二年中,我自己也在一天天变老。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部小说中崇祯的最大原型是内心的我自己。另外,我也想通过写紫禁城,写一部像紫禁城建筑群那样的小说,有丰富的历史,又能把我们汉语的华丽、繁复、高贵体现出来。也把像崇祯皇帝这样的历史人物的丰富性、复杂性以及历史的不可言说性给它复现出来。通过叙事。
  
  孙:不可言说性?有些人写历史小说,秀的是自己的历史考证功。他总愿意给出自己对历史人物命运的解释。你现在强调的是不可言说性,也就是不确定性。
  
  何:是,我甚至这样想,这个小说你也可以不当做历史小说来阅读。它就是我要写的那种小说,有无限丰富的人物、无限丰富的故事,就像紫禁城这样的宫殿群一样,千门万户,有蛛网般的路径,但又呈现出数学般的精确。人面对这种无限丰富与复杂,最能体会到什么是无能为力,命运的不可知。
  
  孙:对建筑群的审美评判,真的是因人而异。你看,你从紫禁城建筑中看到了繁复与华丽,也有人看到了它的大气简约。拿它对应文学,那可就是两种类型了。说实在话,现在的我,有时对繁复与华丽心怀警惕。可能是电影看多了,发现有时简约的东西确切更有力量。比如布勒松的电影,有人说它是 “最节俭的电影”,但我每次看,都觉得好。
  
  何:对,是经常有人说,简单是最好的,朴素是最美的。但我个人认为,我们的汉语仅仅只是简单、简朴之美的话,本身就把它简单化了。我们为什么如此神往于唐朝?就因为唐朝代表了梦幻般华美与芳香的极致。我想做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努力,就是想用我们的汉语写一个无限繁复、华丽的故事。我眼中的紫禁城,就是高贵、复杂、华丽的象征,崇祯也是中国皇帝中内心最丰富,也最哀怨的一个,它们正好可以帮我传达我对中国历史和文化的感觉。
  
  2、木樨地、扫叶林、葫芦庵:
  
  汉字的魅力就在于,不需要阐释,意象就在那儿了
  
  孙:小说家的想象肯定是得到最大宽许的。但是小说中有些地方,估计北京的读者会想较这个真。一个是处处有桂花飘香的木樨地,一个是积水潭扫叶林旁的葫芦庵。它们都是你这部小说中的重要场景。但显然它们又是你的想象之物,为什么不彻底把它们虚名化呢?
  
  何:还是那个原因,我迷恋汉字的意象。木樨地这个地名,我第一次见到,也是85年在北京做采访,坐地铁看地名,就看到了苹果园、公主坟、木樨地。木樨我知道就是桂树,当时就让我无限想象,好像已经闻到了那馥郁、忧伤的桂花香。所以,当我想要在紫禁城之外找一个香艳与梦幻的所在,和紫禁城的森严、精确与神秘做对应时,我就把它命名为木樨地。
  
  孙:木樨地也是男人的温柔富贵之乡,所以你把崇祯皇帝的成年礼,放到这里完成。作为少年天子,崇祯皇帝走入木樨地那一段写得非常好。充满了人生的不经意。故事的叙述人朱朱因此而诞生,陈圆圆的故事也从这里开始。
  
  何:阳需要阴对应,你也可以说,木樨地是紫禁城权力与欲望的延伸之地。
  
  孙:那么葫芦庵呢?也是一个因文字意象而构置的存在?我感觉它更像一个隐喻的场所,显示着所有历史的秘密与玄机。
  
  何:对,葫芦嘛,你想到这个词,就会觉得它有无限的秘密隐藏。太上老君炼好的金丹,都是放在葫芦里面的。我们还经常说,不知你葫芦里卖什么药?有些词汇一出现,大家就知道它代表什么。这就是汉字的魅力。简单的几个字,包裹着层层叠叠的意象。不需要你去阐释,它的隐喻就自然呈现了。
  
  孙:看来得为你的小说在脑子里重置一个北京地图,在积水潭边建这么个葫芦庵。积水潭、扫叶林、葫芦庵,从汉字意象来讲,的确像是些真实的地名。或者是曾经存在过。
  
  何:积水潭这个地名,我看到,还是因为很多年前的一部电影,片尾打出鸣谢单位,积水潭医院,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积水潭三个字。大白话,又非常文人化。一点酸气都没有。扫叶林,南京有个楼叫扫叶楼,这名字真好,我就把它变成扫叶林,挪到积水潭旁边了。
  
  孙:唉,你的小说里到处都有这样的文字意象。可以说,小的精致这物处处有。怎么不让人雾失楼台呢?我注意到,好像从《所有的乡愁》开始,你还迷恋上了在主体故事之外再讲两个附录性的故事。给人的感觉是一个大立柜,上面又放了两个小顶柜。
  
  何:这样会使主体更丰富啊。我本身就非常迷恋宫殿群式的写作,而你看紫禁城的宫殿,它的主体建筑,一定会有角楼配殿与之相应。所以,我不想把要说的故事在一个主体结构中完成,有些放到角楼配殿,不仅是个呼应与衬托,而且会有一种永远读不完的感觉。好像故事自身在无限地增长。
  
  孙:无限增长的故事,可是所有小说家的梦想啊。呵呵。说到那两个角楼故事,我尤其喜欢第一个,冥王与素王的对决。跨越五十年,表面声色不露,内里充满杀机,还有彼此的微妙制衡。我把它看成大历史的隐喻,中国的朝代更叠,永远是在民间与上层两种力量的博弈。看似是刀与刀的对决,其实还有有形力量与无形力量的对决。这部分写得像武侠,但恰恰不是。因为我从这里看出,你对刀的迷恋,最终不是对侠以武犯禁的迷恋,而是对刀自身美感的迷恋。说到底,是文人对器物的迷恋。所以我说,你手中的虚构之刀是一把刻刀。
  
  何:你说对了,刀子在我这里,从来不是血腥暴力的象征。它就是一个唯美、干净的意象。它上面既有打刀人的印迹,也有刀的主人的手温。


  
  3.我希望我的文字也有一种柔软的反应力,它是弱音、是沉思,是低回宛转
  
  孙:所以我说你是一位非常文人化的小说家,应该不会有意见吧。什么东西在你这儿就多了一番玩味。
  
  何:我不否认我喜欢文人化的东西。我知道现在有些小说家在做去文人化的小说,就是故意把小说写得土一些、粗糙一些,以此还原生活的质感,以此回到日常。但是我更喜欢沈从文的小说,他的文字有乡下人的朴素,但绝对有文人化的美感。他在《从文自传》中写到:“美丽总是愁人的。”多么文人式的忧伤与敏感。阴柔嘛,我想说,好的艺术家身上都有一种天性上接近女性的东西,所以也有说法是:艺术家是母亲的孩子,哲学家、科学家是父亲的孩子。
  
  孙:但我有时会更喜欢硬朗的文字。所以你看,我总是在雨天才能进入你的小说。
  
  何:阳刚硬朗的东西自有它的魅力,当时看起来肯定过瘾,不过我总觉得缺一种可以无限回味与无限阐释的东西。无意中读到一则介绍柏林爱乐乐团的文字,称赞它具有一种柔软的反应力。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我不懂音乐,但我晓得,作为一支伟大的乐团,它拥有强烈的爆发力自不待言,但柔软的反应力是什么,就是弱音,是沉思、低回宛转,是我们所称之为阴柔、婉约的东西。
  
  孙:关于紫禁城,关于明代,祝勇写过一本长篇散文就叫《旧宫殿》,他说他在构筑一个散文的旧宫殿。他写得很棒,我注意到了你们的区别。就质地来说,他来得比你那个硬。你的更趋阴柔与华丽。我想这是个人气质决定的。我甚至觉得这就是南北方的差别。
  
  何:南北之别是有的。《诗经》是北方的,所以读它清清朗朗,《楚辞》是南方的,你可以嗅到其中的神秘与阴湿。海明威是北方的,他的小说像松树一样干爽,而福克纳的小说就像榕树一样盘根错节,因为我是南方人,所以我更喜欢福克纳。一个东西干爽清朗了,复杂的意味就少了。你可能又要说到我的文人化趣味,但我觉得文人化不一定就只是在玩味,它体现出来的可能是人的犹豫。比如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男主人公安德烈、彼埃尔写得好,就是写出了人高度的犹豫,《哈姆雷特》的魅力,也在于写出了生死间的踌躇。《祝福》、《在酒楼上》的“我”,都是彷徨者。人是会思想的复杂的动物,所谓心念电转,飞逝的几秒就可能转无数个念头。圣严法师说,“每个念头都是生死。”文学的魅力就在于捕捉到它们,并用语言复现这种心灵的真实。
  
  孙:我只是在怀疑,一个小说家总愿意在局部精雕细刻,会不会在整体上有所损失呢?
  
  何:这的确是对我这类小说家的考验。还好,有成功的例子放在前面。比如《红楼梦》,它的局部多么精妙,信手翻阅每一页都让人迷恋、沉溺。但是,它的每个局部又都脉络相通,整体结构严谨而巧妙。有如一棵杂花错开的树,每片叶、每朵花都是精美的,又因为它们都分布在一棵姿态横生的大树上,而更显得仪态万方。这就是伟大小说的标准。我虽然只是个谦卑的学徒,但是很想朝着这个目标走。
  
  孙:《红楼梦》是一个标准,但《金瓶梅》是另外一个标准。我想有些小说家之所以去文人化,就是想以后者为标准。这是两条写作之路。我想他们想去掉的,是文人化带来的酸气与滥情。这种努力还是有值得肯定之处。
  
  何:我读小说,最排斥的就是酸气、滥情、没有想象力,排名不分先后。文人化小说,除了《红楼梦》,国外的托马斯·曼、博尔赫斯、库切、帕慕克……都很文人化,一点也不酸不滥情啊,控制得特别好。所谓去文人化的写作,就目前的作品来看,大量的所谓新写实、原生态、底层文学……都是我所不喜欢的,因为最多它们扮演了一个复写现实的角色,做了记者要做的事,读起来有如读纪实文学。到了传媒如此发达的时代,小说家虚构一个故事,还像日常生活一样平凡和平庸,我觉得意思不大。越是信息化时代,越是一个讲求精确与科学的时代,小说家越应该借助想象力飞起来。聚斯金德的《香水》、根据施林克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生死朗读》,之所以征服了那么多读者和观众,靠的就是想象力,惊世骇俗的想象力,对历史、爱欲、罪责的想象力。值得注意的是,这两部作品都很文人化,但在作者的想象中,都具有把人物命运推向极端的力量,让人沉痛和沉思。
  
  孙:说到想象力,有人认为是两种,有一种是对遥远过去的想象力,一种是对当下现实的想象力。你的《盲春秋》,显示了你还原历史情境氛围的想象力,但是恕我直言,《所有的乡愁》又暴露出你对当下题材想象力的贫弱。看那部小说最大的感觉是缓缓的长镜头变成了快进。百年家族变迁,写到解放后,人物命运就像坐上了过山车。
  
  何:也许是吧。我有些朋友、学生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感觉《乡愁》的前半部分挺精彩,而故事写到解放后,尤其是叙述到当下,就有点乏味了。我也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感受到的当下本身就这么乏味呢?是不是这部分叙述的乏味,正映射出了当下现实的乏味呢?呵呵,有点像自我辩解吧。但确实如你所说,写小说,我可能进入不了当下。事实上,我在当下的生活中,也时时感觉自己的笨拙,像个陌生人。而回到历史记忆中,则感觉自己就像一条鱼,周身都是舒展、自如的。
  
  孙:那《刀子和刀子》呢?算个例外吗?那可是个现实题材。
  
  何:《刀子和刀子》其实不是写当下。你可能注意到了,书中没一处标明了确切的年代。《刀子》的资源,主要来自是我对青春的记忆,也可以说,我写的是一部青春的挽歌。也许还不止于此,我还试图通过这部残酷的挽歌,写出动物凶猛的丛林法则,生存寓言。
  
  4. 写历史人物,像在写自己,写当下,我觉得在写别人
  
  孙:从《刀子》读到《盲春秋》,最大的感觉还有一点,你有一种反主流叙述的冲动。我甚至觉得,《刀子》也是一本反青春写作的小说。而《盲春秋》,崇祯、吴三桂、陈圆圆这些人物一出场,闻味儿就知,这是何大草刻刀下的历史人物。
  
  何:是这样。有追求的作家、艺术家,都应该有勇气反常规、反常识,做异端。我的第一篇小说《衣冠似雪》发表于《人民文学》1995年第1期,写荆轲刺秦,也和主流叙述不一样,我始终没让荆轲手上握有一把剑,他也不是为报燕太子丹的所谓知遇之恩而去刺秦的。在森严壁垒的秦廷中,他可以杀掉秦王,却放过了他,他只是想向即将一统天下的秦王证明:你的力量不是无限的。我把荆轲塑造成一个乱世中忧郁、内敛的士,荆轲刺秦,是一个强大、蛮横而又孤独的君王,与一个理想、唯美而又孤独的读书人的对决。两种孤独的对决。这是我对这段历史的想象。
  
  孙:一个学历史出身的人,为什么在反历史叙述这条路上走得如此彻底,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何:那也是因为,上大学时,接触的所谓正确的历史叙述太多了,都是八股文式的论证法,多到让人怀疑的地步。历史何其复杂,人心又何其复杂,与其用史实去接近,不如用自己的心去感知。这是我的想法。也是我面对历史题材的做法。那种把历史写成白话版般的演绎,我最不乐意。写小说是创作,也就是创造。创造历史,多让人着迷的事情啊。对待历史,我比较唯心,但我确实认为,好的小说家都是唯心主义者,连司马迁也是。他写荆轲,时间距史实发生已经过去百年,这个故事肯定已经演绎了无数版,他选择了心仪的那一版,把它写出来,很传奇,也很细节化。因为他的文字魅力,他叙事的内在逻辑,后人就把他重述的那一版当作了信史。
  
  孙:但也不能把当代所有的历史写作都一杆子打死。好的历史叙述还是有啊。非小说式的,比如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它精彩,但又显得无一字无来历。这种写作难道你最初没有尝试去写?
  
  何:《万历十五年》绝对是好的历史作品,只可惜我接触到时,已经大学毕业,做了记者了。否则我真可以朝着这个路子试一试。我只惋惜我当时接触的历史教科书,怎么都是没有个人的历史叙述,帝王将相、农民领袖,都是干巴巴的符号,更别说他们的私生活。
  
  孙:这样的反感也造就了你这样的小说家。但我还是要下个结论,你是个有局限的小说家,你的刻刀尤其需要一块适合你的好材料。我就觉得你写不了武侠。
  
  何:为什么呢?
  
  孙:因为写出来可能恰好反武侠,另外,还因为你有文人化的犹豫。
  
  何:我写不了的还有很多啊,比如当下。说来我还是跟历史人物更近一些,写他们,就像写我自己。而写当下人物,我老觉得在写别人,而且,彼此隔隔不入。走在人群中,看着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我总是不晓得他们在想什么。怎么办呢,是承认局限,还是去突破局限?你说。
  
  采写/北京晚报记者孙小宁
  
  发表于《北京晚报》 2009-07-21
  
  发表时有删节,此为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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