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鸿毛之重」25首 |2019年12月诗选冈居木 本名张维杰，1964年生，山东沂南人。 诗歌入选《新世纪诗典》《中国诗歌年鉴》《中国最佳诗歌100首》《中国口语诗年鉴2018卷》等选本。 2018年获第三届鄂尔多斯诗歌那达慕全国原创诗歌比赛三等奖。 著有诗集《冈居木不是木头》 《黑暗是一道光》（中韩双语）等。 现居山东德州。 ■ 女人是水做的 调皮的外孙 把茶几上的水杯 碰翻 他的妈妈 一巴掌打过去 哭声遍屋 我找来抹布 发现桌面上的水 伸着五指 ■ 如鱼得水 一条鱼 漂浮在水面上 奄奄一息—— 即使拥有这一湖碧水 又有何用 一条鱼 被垂钓者甩到岸上 活蹦乱跳—— 我宁愿 死在水里 ■ 标准间 打鼾的人 在梦里说话 失眠的人 在听 熙熙攘攘的一条走廊 把双人隔成了 阴 阳 ■ 终将会成为一片废墟 终将会成为一片废墟 被土掩埋 渐渐无人光顾 长满野草 多年之后 成为被封存的秘密 被探秘者 慢慢从土中挖掘而出 身份脸面 和肉身尽失 甚至不如 身外一块石头更长久 只有 白骨一堆 他们指着说 终将会成为一片废墟 ■ 鸽子 如果不是 在庆祝晚宴餐桌上 再次见到鸽子 我真的就以为白日里 节日广场上空 飞翔的鸽子 是在欢呼 而不是在奔逃 ■ 平安夜 校园路灯下 大学生摆出了摊位 卖圣诞节小礼品 不知道为什么 两个商家打了起来 圣诞老人 躺了一地 边上的那个 在哭着哼唱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 同感 去医院看望患病同事 返回途中 同车一人感慨说 每次探望病人之后 都有一种感觉 自己小命将休矣 其他人都应和 同感同感 ■ 意识形态 眼前 这个苹果 很像人的屁股 想到此 抽出水果刀的那一刻 我身体 某些部位 突然紧张起来 ■ 潜规则 沸沸扬扬的传闻之后 电影还是上映了 有观众评论 为女主设计的爱情戏 看上去做了整形手术 皮肤下埋了一条 静脉曲张 ■ 冬至 父亲在世的时候 每次吃饺子 他都要先用筷子夹出小半个 抛在地上 祭奠先人 父亲去世以后 我搬进了高层楼房 风俗没有改变 不同的是 此地与彼地 差了18层 ■ 抖 伊沙主持的新世纪诗典 今天推送小诗人江睿《食堂大叔》 说食堂师傅手抖一抖 她的心也会抖一抖 看看小诗人的简历只有12岁 就已经到达新诗典7.0 我现在56岁了才8.0 心里也抖了一抖 与小江睿相比 我多吃了多少年食堂 ■ 鸿毛之重 路过一超市 门前放一扩音喇叭 “微信扫码一分钱可领取两个馒头……” 我刚想走进去 同伴一把拉住我 “肯定是骗子！” 我说“一分钱轻如鸿毛” 整个交易过程 简单得 让自己不免心生怀疑 时常翻看手机 心里的那一片鸿毛 至今没有落地 ■ 大雾橙警 今日冬至 窗外大雾 和好了面团 北方以北 从手机屏幕传来 雪花的佐料 我在高楼之内 把自己缩成一坨肉 手握菜刀 自我料理冬至饺子 胡萝卜肉馅 ■ 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场景 吃鸡 还是吃鱼 东家很大方 两个都吃 服务员推车过来 双手端上桌面 生前 素未谋面的 一只鸡和一条鱼 现在并排 躺在我眼前 拿着筷子围桌而坐的人 刚想动手 被我一声“等一等” 惊呆住了 他们怔怔地看看我 鸦雀无声 等回过神来 我估算了一下 差不多 默哀了一分钟 ■ 冲 90年代改革大潮 他走马上任一把手 看病吃药全报销 每年的冬季 他都去医院住上个把月 每天输葡萄糖液 说是冲冲血管 退休不到两年死了 与他同龄 至今还健在 患同病的老石头说 他这是自个 把自个冲走了 你以为不花钱的药 就那么好使 ■ 红歌演唱会 德州大剧院 我左边有一个人 每当演员出场 和一个节目结束时 他都拼命鼓掌 确切地说，他的两手 早已做好了鼓掌的准备 如百米冲刺的运动员 只待发令枪响 几个节目下来，看得出 他根本听不懂 像是专门来鼓掌的 拍得比任何人都响而长 打心眼里要成为领掌人 让他想不到的是 这一次他把休止当结束 结果成了孤掌 他瞥瞥四周很不自在 慢慢挪动鼓掌的手 抠起了鼻孔 ■ 诗意推算 我母亲今年八十六岁 是那种标准的封建小脚 一直想为她写首诗未果 今天看到伊沙主持的《新世纪诗典》 推荐李锋的诗《姥娘》 写关于姥娘小脚的事 简直就是我的母亲 他叫姥娘我叫娘 断定我俩应该是两辈人 心里不免些许妒忌 翻看李锋的简介是八零后 与我差整整二十岁 印证了我俩正好上下两代人 我的妒忌又增加了一层 并反省自己 你怎么就没写出来呢？ ■ 前进 教师办公楼男厕 小便池上方： “上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 被人盖了一张红纸 上面打印着 “前进！ 前进！！ 前进！！！ 进！！！！” ■ 并非选择题 1.雇凶爆破杀人 2.授意司机作案谋杀 3.菜刀砍死 4.放蛇咬死情妇 5.自己亲手打死 6.雇凶棒打致死 7.伙同他人杀害 8.面对面掐死 9.伙同三奶弟弟杀死二奶 10.伪造交通事故 11.推下江溺死 …… 贪官谋杀情妇之手法 种类繁多 死去的人 别无选择 ■ 回头率 年龄原因退位 照常步行上下班 不同的是 以前骑车的同事 超过去 不再回过头来 打招呼了 ■ 祸根 看一个外国人拍的 关于中国历史的纪录片 解说许多载入史册的奇迹 都是由中国古代公务员创造的 如郑和张骞司马迁 他们需要去“根” 以便更能集中精力做事 让我到当今 被抓的贪官 几乎没有不养情人的 ■ 降格 今日大雪 预报说有雪 眺目窗外 莽莽白雾 我在心里 打了个√ ■ 爱国者说 大巴车上 坐在我后排的两位 一个说 “我可不是唱高调啊 出去走走 才知道咱中国好 前段时间去新加坡 还不如我们德州干净 另一位问 “不是说花园城市吗？” 他回答 “花园是有 你没看见那死角 腥臭腥臭的！” ■ 无题 他死了 倒在拍摄现场 在场的人说 他演技太好了 特别是 倒下一瞬 没有人能比 ■ 迷案 他去树林里捉鸟 一无所获 临走发现 “小鸟”牌电动车 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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