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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尔兹海默症看疫苗百年发展

 昵称32772025 2022-04-25
▉ 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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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ucanumab(阿杜那单抗),商品名Aduhelm,2021.06.07被FDA批准在美上市,用于阿尔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治疗,是全球首个针对该疾病潜在致病机理的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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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ucanumab结构图,绿色代表重链,天蓝色代表轻链,红蓝色为β淀粉样蛋白1-11多肽

图源:Structural and kinetic basis for the selectivity of aducanumab for aggregated forms of amyloid-β

于此同时,全球首款针对阿尔兹海默症的鼻喷疫苗Protollin正在进行I期临床试验,旨在评估疫苗安全性、耐受性和有效性。Protollin由脑膜炎球菌外膜蛋白志贺氏菌脂多糖非共价结合制成(Protollin为TLR2和TLR4激动剂,也常作为新型佐剂应用于科研实验),通过刺激机体先天免疫系统,用于清除导致记忆缺失的病理性β-淀粉样蛋白和Tau蛋白🔗 复习:多糖 载体蛋白=多糖结合疫苗

随着生物技术的发展,疾病治疗逐渐呈现“多方法”态势。单抗、多抗、CAR-T、TCR-T、CAR-NK、mRNA、PROTAC等处于不同研发、临床阶段的疗法为过去“无药可医”的患者带来希望,每次临床试验的成功都令世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 疫苗的诞生与传统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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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Jenner(图片来源wapbaike.baidu.com)

这种状态在人类与疾病斗争的历史上并不少见。18世纪天花流行的欧洲,每年50万人因此死亡。在Edward Jenner发明牛痘疫苗之前,欧洲人采用源自10世纪中国的天花预防经验,即将天花病人的脓包液经过干燥吹入未感染人群的鼻内或划痕接种,实现机体免疫。这种免疫方法为天花盛行年代人类的生存提供了可能,但康复人群会留下疤痕,而且接种可能导致死亡。这种粗暴的免疫方法给人类预防接种带来阴影,其影响之深远甚至持续至今。1796年Edward Jenner挤奶女工的事例中找到了预防天花的灵感。牛痘疫苗的发明标志着“疫苗学的诞生”,Edward Jenner也因此被称为“免疫学之父”

科学的发展,总是呈现“阶梯状”,一旦有了开始,就会不断发展。Jenner的发现为人类应对天花感染做出了重要贡献,但他并不知道其中原理。真正科学意义的疫苗诞生始于一个世纪以后,即Robert Koch(细菌学之父)Louis Pasteur(微生物学之父)发现引起感染性疾病的元凶是微生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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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bert Koch和Louis Pasteur(图片来源www.360doc.com和courses.lumenlearning.com)

Pasteur在实验室通过干燥、热处理、暴氧及非适宜宿主传代(如猪瘟病毒在兔体内传代以实现减毒效果)等方法试图降低病原毒性。第一个实验对象是引起禽霍乱的细菌,现在也被称为“多杀性巴氏杆菌”

第一个用减毒方法开发的人用疫苗狂犬疫苗(狂犬病毒在兔脊髓中繁殖,通过干燥减毒)。该疫苗1885年成功应用在被病狗咬伤的男孩Josef Meister身上。尽管这种狂犬疫苗有时造成接种对象死亡,但来自欧洲,俄罗斯和美国需要接受救治的患者依旧络绎不绝(当时别无他法,毕竟这是一份生存的希望)

于此同时,炭疽减毒疫苗问世。几年后,基于Pasteur的经验,Albert Calmette和Camille Guérin开发出应用于肺结核的BCG疫苗(即卡介苗,直至今日BCG疫苗仍是临床唯一可用的肺结核疫苗,它是通过牛型结核菌经过230次传代后获得的减毒疫苗)

🔗 详见:“小小疫苗”养成记板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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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https://www./skepticalraptorblog.php/bcg-vaccine-for-covid-19-100-year-old-vaccine-beneficial/

1888年,人类发现白喉和破伤风是由细菌外毒素导致的。随后,Emil von Behring和Shibasaburo Kitasato发现接种过这些毒素的动物,其血清可以为人体提供保护抗毒素马血清一度成为稀缺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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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集马血收集抗毒素血清(图片来源于百度)

1900s早期,微生物化学或物理灭活法广泛应用于如伤寒、鼠疫、霍乱和百日咳灭活疫苗(这些疫苗目前大部分已不再使用,尽管其确实有效,但其反应原性过高,会导致注射部位产生发热、疼痛和肿胀等副作用)。1924年,化学法灭活毒素成功应用,白喉和破伤风类毒素疫苗问世(铝胶佐剂提高免疫原性),并沿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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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百度

1930s中期,流感病毒鸡胚中培养取得成功,流感疫苗问世。1949年首次实现病毒在细胞中培养,使脊髓灰质炎病毒体外培养成为可能。1950s灭活(减毒)脊髓灰质炎疫苗问世。1960s麻疹、腮腺炎和风疹减毒疫苗问世。随后,水痘带状疱疹病毒、轮状病毒和流感病毒(细胞培养)疫苗也相继问世并沿用至今

▉ 多糖结合疫苗—开启疫苗新篇章

1960s人们发现针对脑膜炎球菌多糖的抗体可为机体提供保护。于是1970s,针对脑膜炎球菌A、C、Y、W血清型的纯化多糖疫苗,抗肺炎球菌23价多糖疫苗B型流感嗜血杆菌疫苗陆续得到开发。然而,多糖疫苗的免疫效果并不理想,科学家通过“组合疗法”解决了问题。


多糖结合疫苗标志着以Jenner和Pasteur为先锋,通过经验主义开发疫苗时代的结束1970s后期,新技术的应用为疫苗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合理设计疫苗时代的开启)。判断疫苗开发是经验主义还是合理设计,可通过疫苗制备是否单纯通过微生物培养来衡量(正如Pasteur之前那样)。通过经验主义开发的疫苗被称为“传统疫苗”,通过合理设计开发的疫苗被称为“新型疫苗”

🔗 复习:多糖 载体蛋白=多糖结合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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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science_20/vlp_vaccines_tobacco_saves_lives-84047

1970s中期,Maurice Hilleman打算研制HBV疫苗(乙肝疫苗),然而HBV无法在实验室培养,因此无法使用常规方法即先培养再灭活方式制备疫苗。在乙肝慢性感染者血浆中存在大量病毒样颗粒(VLPs),Hilleman通过纯化和灭活VLPs制备疫苗。这种疫苗确实有效,但除了安全问题,还有一个限制因素即需要感染病人持续提供VLPs(没有VLPs,疫苗就断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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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兰素史克安在时TM乙肝疫苗(图片来源于百度)

▉ DNA重组技术

同年,重组DNA技术问世,Bill Rutter和Pablo Valenzuela克隆HBV表面抗原基因并在酵母系统中表达。通过这种方法,他们将HBV抗原整合成VLPs,其抗原性与从慢性感染病人血液中提纯的一致。这项技术,最先被默克和葛兰素史克商业化,通过在发酵系统中培养酵母就可大量制备疫苗。这也是人类首次不用培养致病微生物即可制备疫苗

10年后,酵母和杆状病毒用于其他病毒VLPs制备,这些病毒都无法在实验室培养,如HPV16、HPV18VLPs是近年来流行的疫苗形式,流感病毒、RSV病毒、诺如病毒和细小病毒VLPs疫苗都在进行不同阶段的临床试验。

DNA重组技术也在细菌学应用。1980s早期,百日咳灭活疫苗因副作用(事实or传说)而遭受批判,研究者迫切渴望找到一款非细胞纯化蛋白疫苗1970s Yuji Sato发现百日咳菌液上清中主要含有2种蛋白:百日咳毒素和丝状血凝素(HA)。Sato通过化学脱毒全部上清液制备疫苗。在西方,科学家通过分别纯化毒素和HA,并添加百日咳粘附素(一种外膜蛋白),也有时是菌毛蛋白,这些毒素通过化学方法脱毒(甲醛脱毒法),而后制备疫苗。

使用重组DNA技术,将百日咳外毒素基因克隆并测序,通过将外毒素活性位点2个氨基酸改变来去除其毒性诱变菌体可无限量产出遗传灭活的百日咳毒素(制备疫苗)。临床试验表明,这些遗传灭活毒素免疫效果远超化学灭活毒素10倍,可诱导更快、更强、更持久的免疫反应。本案中,重组DNA技术提高了抗原的质量和安全性。

▉ '反向疫苗学'

多糖结合疫苗在脑膜炎球菌A、C、Y、W成功运用,但在血清型B型不适用,B型却是造成50%全球脑膜炎病例的罪魁祸首。B型脑膜炎球菌荚膜多糖为α2-8连接多聚唾液酸,其结构与人体细胞糖蛋白(如神经细胞黏附分子1 NCAM1)一致,因此机体对B型荚膜抗原免疫耐受(识别为“自己”)


为了克服这个困难,科学家尝试对多糖进行
化学修饰(如引入N-丙酰基团)或对蛋白进行纯化制备疫苗,效果都不理想。一款OMVs(outer-membrane vesicles)疫苗取得了部分成功,该疫苗使用洗涤剂处理菌体,去除大部分菌外膜中毒性脂多糖和松散结合的蛋白,但像PorA这样紧密锚定的跨膜蛋白不会丢失,可诱导保护性免疫。OMVs疫苗在古巴、挪威、新西兰成功应用。该方法弊端是仅可对疫苗制备菌感染提供保护,但无法同时应对其他菌株感染(不同菌株含有不同PorA)即此种疫苗不具有交叉保护性。据美国CDC估计,如果要成功应对,应至少包含20种OMVs,这样才可以抵御至少80%的B型脑膜炎球菌感染。

1995年,流感病毒基因组测序成功标志着B型脑膜炎球菌疫苗制备问题可以通过基因组测序解决,即通过测序方法筛选传统方法无法发现的新抗原。这种依托于基因的抗原寻找方法称为“反向疫苗学”。通过计算机分析识别疫苗候选抗原,经过克隆并在大肠杆菌表达,然后用新抗原免疫小鼠,测定小鼠血清在补体存在情况下对菌体的杀灭能力。

新抗原接下来需要进行杀菌滴度检测,B型脑膜炎球菌间序列保守性分析,不同分离株表达水平衡量,以及与人体蛋白的同源性问题鉴定等。通过这种方法,最终筛选出3种抗原,与OMVs一同制备疫苗。2013年,通过反向遗传学以基因组为基础开发出第一款疫苗(Bexsero),在欧洲、澳大利亚和加拿大注册。当普林斯顿和圣芭芭拉大学出现B型脑膜炎球菌爆发,并同时存在部分学生感染时,该疫苗在美国这两所学校学生中进行了成功接种(在美国紧急获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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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xsero由诺华开发,通过资产置换,GSK获得诺华疫苗业务(图片来源于网络)

尽管反向疫苗学开发疫苗周期较长,但由于其功能强大,已用于其他菌体,如抗生素抗性金黄色葡萄球菌疫苗开发(近日,美国CDC拨款2200万美元用于耐药菌及其感染性疾病研究。其中一部分款项即用于耐药菌基因组研究)。当一种病原微生物存在多种基因组时(多菌株,多血清型),需要多基因组比对,才能制备通用疫苗。对致病性大肠杆菌和普通大肠杆菌比对,可找出其致病性抗原

利用该方法,还可进行肺炎衣原体和结核分支杆菌T细胞抗原鉴定。反向疫苗学是当前可用的筛选抗原的有力工具,可用于菌体和寄生虫全抗原(蛋白质)搜索。但该方法无法预测多糖抗原,也无法解决HIV和RSV的问题(他们的保护性抗原经常变化或存在蛋白质构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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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向疫苗学方法探索B型脑膜炎球菌抗原示意图

▉ 基于抗原结构的疫苗设计

过去几年,X晶体衍射技术,核磁共振成像,电子显微镜(三大法宝)提高了我们对蛋白质三维结构的认识,使我们可以从原子水平了解关键抗原及表位的信息。无论抗原以单独形式存在还是与抗体结合,都不影响我们对其结构的认识。如此,我们可以对抗原进行结构设计,以提高其免疫原性。

在脑膜炎球菌H因子结合蛋白案例中,科学家从3种脑膜炎球菌抗原变体中筛选非重叠抗原,产生的单分子可诱导针对所有变体的保护性抗体。对于RSV F融合蛋白,其融合前构象可诱导较高滴度中和抗体。通过对F蛋白三维结构分析,在两个氨基酸残基中引入半胱氨酸,半胱氨酸间形成二硫键,将F蛋白锁定在融合前构象,即使两个氨基酸位点靠近(融合后这两个氨基酸就会相距较远)。或许,通过这种方法可以开发出一款安全有效的RSV疫苗(目前,RSV疫苗开发仍具有难度)

以上,仅为疫苗结构设计的开端,未来,结构设计将成为疫苗设计的常规方法,有可能用于HIV疫苗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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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SV F蛋白融合前后构象变化,红点代表2个氨基酸距离变化

▉ 合成生物学

2010年,Craig Venter团队成功将合成的超过50万碱基的基因组植入生殖支原体细胞质,这一做法标志着体外合成DNA、RNA用于疫苗开发成为可能

2013年4月24日,中国CDC发现H7N9流感毒株,将其HA、NA抗原序列公开。第二天,Venter实验室就合成了HA、NA抗原序列,协同载有其他6段流感RNA片段的线性质粒转染细胞,几天后,分离出“新病毒”。该病毒作为亚单位疫苗种子,在细胞中培养。I期临床试验表明,其可诱导保护性抗体(这是合成生物学研究成果首次在人体开展试验)。在流行病爆发时,通过该方法,可快速制备疫苗(2013年,关于Craig Venter团队和瑞士制药公司诺华合作,利用中国CDC上传的H7N9开发疫苗存在着版权问题,损害了中国的利益,后被妥善处理。本文仅探讨合成生物学在传染病爆发期间对疾病控制,疫苗制备的意义,不对其他进行评定)

合成的H7N9 HA也可用于自扩增mRNA(SAM self-amplifying)制备。H7N9报道后8天H7N9 HA SAM就展开动物实验,二免后3周小鼠产生HA特异性保护抗体,这距离H7N9报道后还不足40天(速度之快令人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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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相比,或许传统疫苗还停留在病原收集,资质机构运送,病毒在鸡胚中培养,分发给制造商制备疫苗的某一阶段。而且,2020年底推出的mRNA新冠疫苗也证明了新技术手段在应对流行病方面的速度优势。

▉ 佐剂

除了疫苗的核心“抗原”以外,佐剂也很重要(佐剂为非活non-living疫苗提供了免疫激活帮助)。人类历史上佐剂经历了铝胶佐剂(1920s)水包油乳剂(1997年诺华MF59以及GSK AS03)的变化。近年来,由于固有免疫信号传导途径的发现,TLR激动剂也用于佐剂开发:如GSK开发由MPL和铝胶构成的AS04靶向TLR4,作为HPV疫苗的佐剂;以及文章开头介绍的Protollin和CpG(TLR9激动剂)等。

这些佐剂开启了疫苗的新时代,使抗原更具靶向性,如靶向TLR7的小分子,可携带抗原至APC和淋巴结发挥局部效应。合成小分子佐剂的设计将成为未来一个新兴领域,疫苗的用途也会由单纯的预防逐渐转变为预防和治疗相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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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03佐剂结构(图片源于网络)

▉ 总结

公元前430年的希腊雅典(公元前431-404),瘟疫肆虐,1/3的人口因此丧生。瘟疫使人们不再关心法律,女人不再被习俗禁锢,人民失去对宗教的信仰。如今,仅在美国,疫苗就预防了超过1亿种疾病的发生。全球每年有250万人因防疫而免于死亡-折合每天7000人。疫苗,在我们的生活中分量越来越重。1796到1980年,疫苗学进展表现在新抗原发现和病原的大规模培养,用于灭活、减毒疫苗制备上过去的40年,反向疫苗学、结构疫苗学、合成生物学为疫苗学发展带来新动能佐剂的发展给疫苗学增添色彩,系统生物学疫苗安全性免疫效果的分子机制提供理论依据(通过建立代谢和免疫的关系,未来通过区分PBMCs基因表达,科学家就可判定疫苗的免疫效果,或者用于疫苗的开发设计)。或许未来某一天,我们不再需要大规模的临床试验,便可对药物,对疫苗进行评价,获知其安全性和有效性的可靠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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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lustration by Jennifer Broza

参考文献:

1. A novel intranasal Protollin-based measles vaccine induces mucosal and systemic neutralizing antibody responses and cell-mediated immunity in mice.Sophie Chabot.Vaccine. 2005 Feb 3;23(11):1374-83.

2. From empiricism to rational design:a personal perspective of the evolution of vaccine development.Ennio De Gregorio and Rino Rappuoli. IMMUNOLOGY.2014 July.Vol 14.


编辑人:宁帅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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