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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广西女人,19岁被迫嫁给47岁光棍,对方只出了2000元的彩礼

 朱小鹿 2022-04-26


武汉大学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专业博士,新加坡国立大学(NUS)博士后,一门心思搞科研,业余写稿不荒废,努力给你惊喜。

——朱小鹿


我叫小诗,广西玉林人,今年25岁,从出生起就被命运刻下“诅咒”。

别的孩子1岁时就会走路,而我长到5岁才学会站。

我有一双“死腿”,没有知觉,又极其脆弱,曾遭遇过4次骨折。

为给我治病,家里欠下一屁股债,一家7口只能挤在一间瓦片房。

(我们家和两个叔叔家共同住的三间房子)

父亲骂我是扫把星,曾故意把我扔在大街上,期盼有人把我捡走。

14岁,我才上小学一年级,18岁时,家人开始让我相亲。

我相亲30多次都没成功,对方只要看到我的腿,就像看到怪物一样。

最终,父母让我嫁给大我28岁的农村老汉,我吞下一大把药片,誓死不从。

我自杀过2次,都被救回。

现在,为了女儿,我想好好活着……

我的出生,就是一场悲剧。

1997年,母亲被推进手术室做剖宫产手术。

父亲签下知情同意书,手不停颤抖。

老婆的命,孩子的命,都在这几张纸上悬着,他哭着签完。

几个小时后,母亲生下我,医生走出来说:“母子平安。”

父亲心里的石头刚落地,医生接着又说:孩子有身体缺陷。”

医生做完检查,说我患有先天性小儿麻痹。

于是,有人建议父亲把我扔掉,长痛不如短痛。

母亲不忍心,哭着把我抱回家。

我的血泪人生,就从这里开始。

婴儿8个月大就能学会爬,而我不能。

我只会拖着屁股挪动,长到2岁时还站不起来,更别提走路。

父亲为给我治病,四处寻医。

他找来很多土方子,但在我身上没有丝毫效果。

我骨头软,站不起来,父亲就买蛋白粉等各种营养品给我补身体。

钱花掉很多,力也出过不少,我的身体却依旧没有起色。

(我走路要拄拐杖)

我们家一共5个孩子,我是老二,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他们都很健康,唯独我是家里的累赘。

因为我,父亲经常跟母亲吵架。

他骂母亲和我是扫把星,把他害苦。

有时,吵架气到极点,他就抱着我出门,说要把我扔到江里,丢进河里。

母亲和奶奶出来阻拦,才没让父亲得逞。

因为我不能走路,每天都是母亲和姐姐照顾我。

直到5岁时,我才奇迹般地站起来。

那天,姐姐在家中照看我,我双手扶着床边慢慢站起。

姐姐见我站起来,慌忙跑出去告诉母亲。

母亲不肯相信,回到家亲眼所见,她激动地流下眼泪。

从那以后,姐姐就陪我学走路。

她每天背着我出去玩,让我在邻居家院子里的石阶上练习。

姐姐只大我3岁,我因为吃营养品,那时候很胖。

姐姐身板瘦小,背着我走几步就要歇一歇。

一天,我正在练习走台阶,院子里其他的孩子在玩捉迷藏。

突然有小朋友从我身后撞过来,我滚下去,膝盖落地,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父亲知道后,立即背我去小诊所求医。

我的膝盖骨粉碎性骨折,大夫帮我接骨,用竹板把膝盖骨合起,我疼得哭昏过去。

醒来后,我看不到父亲,我也不是在自己家。

我大声哭喊,没人答应,便坐起身想要下床。

一下子拉扯到受伤的膝盖,撕裂的疼痛让我哭得更厉害。

我看到舅妈走过来,才知道自己在舅舅家。

舅妈说,父亲很快就会来接我,我信以为真。

父亲不知道听信谁的话,说我和父母命相不合,只有分开才能相安无事。

所以,父亲将我寄养在舅舅家,也不许我喊父母爸爸妈妈,只能叫叔叔婶婶,脱离关系。

我不能下床,舅妈和表哥负责照顾我。

表哥给我端饭,舅妈抱着我把屎把尿。

我经常问舅妈:“阿德(叔叔)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舅妈还是重复那句话:“很快就来。”

2年后,我终于等来父亲来接我,不过是因为奶奶。

那时,奶奶患有严重的脑中风,瘫痪在床。

她生前最疼我,父亲才把我接回家,陪伴奶奶度过最后的时光。

记得一年冬天,我躺床上睡觉,奶奶怕我冷,就把火炉移到床边。

我睡着后,不知怎么回事,腿居然离炉子很近。

奶奶回来发现,我膝盖上的皮肤通红一片。

奶奶心疼地埋怨道:你难道不知道疼吗?

我摇摇头。

(烫伤后留下的伤疤)

从这以后,家人才知道,我膝盖以下的部位没有知觉。

刺我我感觉不到痛,挠我脚心,我也不觉得痒,我有双死腿。

奶奶的身体越来越糟,大人们还要忙工作,就留我一人在家照看奶奶。

父亲说,奶奶有什么事,就喊后院的大伯过来帮忙。

她躺在床上不能动,我坐在凳子上也不能走路。

我们祖孙二人,对影相怜。

一天,奶奶突然呼吸急促,身体发抖,样子看起来很吓人。

我就在屋里喊大伯过来,大伯没有应声,也迟迟不见人影。

我心里着急,拖着凳子挪动身体,走很远才找到大伯。

大伯和父亲回来照顾奶奶,我很累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奶奶的床空着。

我开始大哭,父亲进来抱起我。

我以为他又要把我送走,挣脱着不愿意,父亲一恼就打我一巴掌。

奶奶出殡那天,我坐在祠堂的门槛上,我问姐姐,奶奶为什么躺在那里,姐姐摇摇头说不知道。

奶奶一动不动,脸白得像张纸,我心里很难过,就跟着大人们哭。

奶奶去世后,父亲没再把我送走,我很高兴能留在家里。

8岁时,我又开始练习走路。

姐姐要去上学,父母都很忙,我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白天家里没人,我觉得太无聊。

邻居家的小孩都不跟我玩,他们学我走路的样子,还给我起外号。

我气得直哭,就把自己关在家里。

9岁那年,我又把腿摔断。

那天,我走到家里的猪圈旁,一头小猪蹿出来,把我碰倒。

我听见“嘎吱”一声响,就知道又骨折,不由得心凉半截。

一想到父亲生气的模样,我就害怕,我担心他又要又要把我丢掉。

我拖着腿,慢慢爬回去,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晚上吃饭时,母亲和姐姐喊我吃饭。

我不出去,弟弟心疼我,就把饭端过来给我吃。

等到睡觉时,我实在忍不住,哭着跟姐姐说我腿疼。

姐姐给我擦眼泪,问我发生什么事,我才说出实情。

姐姐告诉母亲,母亲又告诉父亲。

不出所料,父亲气急败坏地说:“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

直到我疼了三天,母亲见我大腿和肚子都肿起来。

她不再求父亲,独自背着我去找舅舅。

舅舅给母亲100元钱,母亲带我坐车到县城找大姨。

我们到大姨家时,天已经黑下来。

疼痛盖过所有感觉,大姨烧好饭菜,我看着满桌的肉和排骨,一点也吃不下去。

大姨见我面色难看,饭也没法再吃,赶紧带我去医院。

医生给我安排紧急手术,手术过程中,医生说我的骨头发黑,很可能是骨癌,就把标本送去上级医院化验。

诊断结果出来,才知是虚惊一场。

因为耽搁治疗,渗出的血氧化才会发黑。

然而,手术很成功,我却昏迷不醒。

医生说,如果三天醒不来,可能就挺不过这一关。

大姨给父亲打电话,让他来看看我。

隐隐约约,我听到父亲跑到病床前,在我耳旁哭喊:

“阿菊(我的小名),爸爸来了,你睁开眼看看爸爸啊。”

(青春期的我)

我不相信父亲会为我哭,于是努力睁开眼,看见父亲模糊的脸。

那一刻,我心想父亲爱我,他不会让我“自生自灭”。

可是后来,父亲却狠心把我扔在大街上。

12岁时,我腿上的钢板满3年,又去医院拆钢板,回来在家休养。

村里通知父亲带我去办残疾证,办理地点很远,父亲带我转好几趟车才到。

我被定为一级残疾,属于重度残疾人。

从办事厅回来,父亲将我放在一家医院的门口,给我一包衣服,说他还有件事要去办,让我坐在那里等他。

我手上戴着电子表,在那里一直等。

从上午11点,等到下午5点,还不见父亲。

路人都过来问我,问我怎么坐在这里,我说我在等爸爸。

我不能动,就只能尿湿裤子。

围看的人越来越多,我不敢抬头看,我意识到父亲不要我。

但我还是想让自己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等到晚上6点多,我听到父亲的声音。

一位环卫阿姨问他:“那是你的孩子吧?”

父亲说他想把我放在这里,看有没有好心人把我捡走。

环卫阿姨说:“一个大活人你把她丢在哪里,赶紧带回家吧。”

父亲走过来,跟我说带我回家。

我没理他,咬着嘴唇默默流泪。

路上,他问我:“阿菊,如果今天爸爸不来接你,你会不会自己回家?”

我不吭声,内心对他充满恨意。

我在家休养时,还是姐姐和母亲照顾我。

看到人家上学,我也想上学,母亲就背着我去离家最近的学校报名。

老师不敢收我,校长也不同意,他说我这种身体情况,怕万一出问题不好交代。

半年后,我锻炼能走路,母亲又带我去报名,校长还是不肯收。

被拒绝两次,我很伤心,姐姐不忍心,就说她来当我的老师。

于是,她每天放学回来,都会捡来老师扔掉的粉笔头,在地上教我认字,学习100以内的加减法,还教我背古诗。

我学得很快。

我们家没有电视机,为认字,我就去邻居家看电视,只盯着下方的字幕看。

我学写字时都不会拿笔,我是左撇子,姐姐就耐心教我用右手写字。

我写得越来越好,还经常拿弟弟的作业本练习写字。

有次,我还帮弟弟写作业,老师发现字迹不对,就问他是谁写的。

弟弟说是二姐,老师没有责罚他,还在作业本上打100分,我知道后非常开心。

糊里糊涂度过2年,我还想上学,想跟别的孩子一样,可以进教室,坐在课桌前听老师讲课。

我有个堂妹,对我特别好。

她知道我想上学就给我出主意,她说现在学校调来新校长,让我给新校长写封信,表明自己非常想上学。

我就听她的话,写封信让她带给校长。

没想到校长不光给我回信,还来我家看我。

他跟我聊天说:“你信里有几个错别字呢。”

临走时,校长说同意我来学校。

他还会让老师给我留一套教材,我从一年级开始上。

那年我14岁,我终于可以上学了!

(青春期的我)

我们家离学校大约2公里路,每天都是堂妹扶着我去学校。

别人不到20分钟到学校,我要花费一个小时。

班上男同学会嘲笑、欺负我,但是女同学对我很好。

刚开始我不敢说话,很自卑,班上的女同学就主动过来陪我说话。

她们还送给我精美的橡皮和铅笔,我上厕所时,她们都抢着要扶我去,我很感动。

中午,我不能回家,来回耽误太多时间。

每天都是弟弟回家吃完饭,再带饭给我。

但有时弟弟会忘记,我就只有饿肚子。

教室二楼是一位老师的宿舍,她有时见我吃不上饭,就会给我送一碗,我特别感激他。

上学时期,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才上到二年级,我又发生意外。

那天上学,半路下起大雨,堂妹扶着我,我们走得很吃力。

路面泥泞不堪,我不小心滑倒,躺在地上站不起来。

堂妹急忙跑到学校喊来老师,老师把我背回家,让父亲带我去医院。

父亲暴跳如雷,又让我自生自灭。

接二连三的摔断腿,不光折磨着父亲,也折磨着我。

手术很痛,拆钢板很痛,练习走路也很痛。

身体的疼痛尚且能忍受,对家人的拖累让我更加痛苦。

我不想继续这样活下去,我拿母亲的手机给每个老师发信息,谢谢他们对我的关心,今生无以为报,只能表达谢意。

我拿把小刀划过手腕,一道血线流出。

堂妹这个时候冲进来,夺走我手里的小刀,还骂我傻。

不久,老师们也来我家看我。

他们都指责父亲,不该不给我治病。

父亲说:“家里哪还有钱,从她出生就开始补窟窿,不知花出去多少万。”

(我们一家7口人住在这间房)

老师们也不再说什么,每人掏出200块钱交给父亲,让父亲立即带我去看病。

医生把我腿治好,我又要休息半年。

老师一有空就会来家看我,给我讲课。

没空时就把当天的课堂内容和作业写在纸条上,让弟弟带给我,我就这样在家自学。

我的腿恢复好就回到学校,跟我的小弟弟在同一个班级。

我在班上交到好几个朋友,她们中午吃完饭,会尽快赶过来陪我聊天,给我讲故事。

有时她们还在我面前玩跳皮筋,跳绳。

我很想加入她们,可是我的腿不行。

我好羡慕她们,可以像只小燕子一样跳来跳去。

我也经常被人欺负,男生会趁老师不在,学我走路的样子,拿虫子晃在我眼前,拿癞蛤蟆丢在我的抽屉里。

我哭得越大声,他们笑得越开心。

我不敢告诉老师,我怕得罪他们,又会得到更大的惩罚。

我的懦弱更加纵容他们,还连累家人。

有次,两个男生欺负我,他们拿石子往我头上砸。

我关上教室门,不让他们进来。

他们被更加生气,就从教室后面的窗户爬进来,气势汹汹跑过来打我。

就在这时,我弟弟闯进来,他放下给我带的饭盒就去打他们。

老师很快赶来,指责我弟弟为什么闹事。

周围同学起哄说是我弟弟先动手打人,弟弟百口难辩,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

我本来想跟老师解释,可是我不敢说。

弟弟哭着离开,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愿意帮我送饭。

我恨自己的懦弱,发誓以后要变强大,不受别人欺负。

后来,再看到有人学我走路,我就瞪他们。

高年级的同学欺负我,我也要去吵,我不能当软柿子。

四年级第一学期,刚开学两个星期,我的腿又断了。

那天停电,家里没有手电筒。

我点根蜡烛去上厕所,一不留神就被凳子绊倒,大腿又骨折。

父亲气得想把我扔出去,大声吼骂,问我要把他害成什么样才肯罢休。

老师听说我的事,来我家给父亲做思想工作,让父亲带我去接骨。

老师还说我成绩很好,是班里第一名,年级第二名,再怎么样也要把孩子的腿治好,念完小学。

父亲只好开着摩托车带我去治疗。

幸运的是,这次骨头没断,只是脱臼。

医生帮我把骨头复位,让我在家休息两三个月。

(我在我家拍的照片)

这样一折腾,四年级的第一个学期已经结束。

我休养期间,就在家自学。

我的作业和试卷,让弟弟带到学校让老师批改。

遇到不会的题目,我就用母亲的手机,给老师发信息,或者打电话,老师会耐心给我讲解。

我很幸运,遇到善良有爱校长和老师。

每到新学期,校长会特意交代让老师关照我,奖励我很多练习本和笔。

老师也会来我家探望我,会买很多东西送到我家里,还塞给母亲钱,让她给我买营养品。

有一位老师叫王聪,我现在想起她,都忍不住想哭。

四年级第一学习期末考试,王老师亲自来家里背我去学校考试。

当时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又背不动我。

我那时90斤左右,王老师背着我,累得气喘吁吁。

中途,我让她放我下来歇一下。

她说没事,就一直坚持把我背到教室。

我伏在王老师肩膀上,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下来。

后来,王老师被调去县城教书,她走时很匆忙,都没有跟我们告别。

我给她发信息,她说让我好好学习,将来到县城读书,还可以继续当我的老师。

我也下定决定,好好读书,考上高中。

然而,我考高中的梦想很快被击碎。

四年级第二学期读完,我要到另一个校区读五年级。

那个校区离我家很远,我的大弟弟也在那里上学,别的同学都是骑自行车去上学。

我大弟弟只能走着去,因为家里太穷,父亲没钱给他买自行车。

我不能骑车,也不能走那么远的路,只好辍学。

五年级开学那天,我没去学校报到,校长让弟弟给我捎来一封信。

校长说他要被调到其他地方,只能帮我到这里。

这学期他特意给我留一套课本,让弟弟带回来给我,让我在家学习。

我很难过,他的恩情,我还来不及报答就要说再见。

上学四年来,校长没有收我任何费用。

因为我的身体情况,他叮嘱老师要对我特别关照,我是学校里唯一享受特殊优待的学生。

我很遗憾,小学没上完就面临辍学。

我已经长成18岁的成年人,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

父亲找媒婆给我说亲,他想让我早点嫁出去,不要继续祸害他。

我相亲30多次,都没成功。

媒婆带来的男人都有缺陷。

有的和我一样身体有缺陷,有的精神异常,有的是二婚。

媒婆让我在他们面前走两步,我感觉自己像个商品。

我看不上他们,他们也同样看不上我。

看到我走路的样子,他们像看怪物一般。

(我的腿)

每个相亲对象,父母都会让我同意,我却一口拒绝。

父亲急得发火,开始骂我:“就你这样的条件,有人肯要就不错了。”

母亲也劝我不要太挑,趁着年轻赶紧定下来,别等到二三十岁没人要。

我哪里肯听,每天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觉得活着实在太痛苦。

我白天吃泡面,晚上不睡觉,整个人变得很颓废。

姐姐担心我抑郁,就给我买部手机,我勉强和外界建立连接。

没多久,我身体又出毛病,经常肚子疼。

我不敢跟父母说,只能跟姐姐说,姐姐打电话让父亲带我去看病。

医生说我是卵巢肿瘤,需要到县医院做手术。

父亲又带我到县医院做一系列检查,结果检查出来一堆毛病:

卵巢肿瘤,先天性肾积水,左肾中度积水,右肾萎缩,膀胱炎,严重贫血……

医生说做肿瘤切除手术前,必须先给我输血。

血库没血,护士让父亲去献血站去找人献血。

父亲苦苦等三天,就是没找到。

他央求护士能不能先抽他的血,护士说父亲高血压不能抽。

姐姐弟弟听说我需要输血,都要回来给我献血。

父亲不让,父亲说他们也都是孩子。

三天后,父亲给我打饭回来激动地说,献血站打电话通知,有人要给我献血。

父亲放下饭盒,立即赶往献血站。

到献血站,那位好心的叔叔还没走。

父亲要请他吃饭,叔叔说他有事要走。

父亲就塞给他200块钱,叔叔不肯要。

父亲回来跟我说,他真后悔,都忘记问那位叔叔的联系方式,以后也不知如何报答他。

第二天早上,我要准备做手术。

医生递给父亲一张单子,告知手术风险,让父亲签字。

父亲说,这样的单子他签过一次,是在我出生那天,这次他不知道我还能否安全出来。

父亲签完字就走出去,我听到他在走廊哭。

几分钟后,医生喊他推我去手术室,我看到父亲红红的眼眶。

当我进入手术室的那一刻,父亲大声说:阿菊,别怕,爸爸在外面等你出来。

我对父亲所有的恨,都被眼泪冲走。

我知道,他很爱我,只是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

手术很成功,这次治病父亲花费一万多块钱。

我看着苍老的父亲,心生愧疚。

后来听病友介绍,我为自己发起网络筹款,一共收到5000多元捐款。

我跟父亲说把钱拿给他还债,父亲说让我自己留着用。

我出院回来,村里传出关于我的流言,他们说我不能生育。

听到这些闲话,父母又气又急,赶紧让媒婆给我说亲。

很快,他们就给我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

对方身体健康,四肢健全,家里有房,还愿意出2000元的彩礼。

我见到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竟是一个比我大28岁的老汉。

我才19岁,要嫁给一个47岁的老光棍。

撇开年龄差距不说,他连手机都不会用,又没有共同语言,我死都不会愿意。

几天后,媒婆带着2000块钱过来接我进门,他们想强行把我拉上车。

我就是不愿意,父亲又开始骂我,母亲劝不动我,扑咚一声跪在地上求我。

我心如刀绞,狠狠甩自己两个耳光。

我推开他们关上房门,找来一瓶药,一瓶水。

然后拉开门,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把药片吞下去……

媒婆一看大惊失色,跌跌撞撞跑出去,嘴里还念叨着:

“这可了不得,我只负责来接人,出事可跟我没关系啊。”

父亲又气又怕,要带我去洗胃,我不愿意去。

他就给姐姐和弟弟打电话,弟弟在电话那头说父亲:“你是想把我姐逼死吗?”

姐姐一直哭着问我吃什么药,我一开始不说,后来才告诉她我吃的胃药,死不了。

这次,我把父母的心彻底伤透,也没有人再敢给我说亲。

父母不再管我,我也像个“活死人”,对生活没有一丝希望。

姐姐经常开导我,她最懂我的心事。

她说这个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人不幸,还有很多跟我同样遭遇的人。

他们虽然身体残缺,但是生活却过得多姿多彩。

她还教我玩手机,教我拍视频。

2018年,我开始在网络上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得到很多网友的关注,还收到同类人的支持和鼓励。

其中,有个粉丝很奇怪。

我发出的每个作品,他都会给我评论,评论的内容不是“我娶你”就是“嫁给我”。

我心想,这人八成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想跟我结婚。

我根本不理他。

后来,他又加我好友,我同意。

我看他的头像很土,像老年人的风格,我疑惑,他不会又是个老头吧。

他天天跟我说娶我,非常油腻,我就回他:“大叔,别开玩笑。”

他这才解释说,他比我大5岁,不是大叔。

我们经常聊天,他很会撩妹,一日三餐都要问我吃了么。

那时,我没有异性朋友,也没人跟我聊天,我就把他当作倾诉对象。

父母见我每天不出门,也不愿相亲,心里干着急。

他们想说却又不敢说我,生怕我再想不开,又寻死觅活。

后来,大姨也为我说亲,给我介绍一个离异的男人,又是外省市的人,我不同意。

父母又开始劝我,说我要再这么耗下去,80岁的老头都不愿意娶我。

我气得要原地爆炸,就对他们说:“我有男朋友!”

父母哪里肯信,说我整天呆在屋里,半个人影都见不到,哪来的男朋友。

情急之下,我就想起那个口口声声要娶我的粉丝,我要拿他当挡箭牌。

我把他的照片拿给父母看,跟他们说我们在网上认识的。

母亲很担忧,问我他不是骗子。我反问道:“我这个样子,人家还能骗我什么?”

父母说要见他,我没招,就跟粉丝说让他来我家应付一下,没想到他心里却乐开花。

两个月后,他就带着家人来到我家。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至今都忘不掉。

当他一瘸一拐走到我面前,我仿佛看到自己,突然很心疼。

他跟我一样,也是残疾人。

他是家中的老大,下面有四个弟弟妹妹。

在他四岁时,因为发烧留下后遗症,不幸患上小儿麻痹。

我一直为自己的缺陷感到自卑,在他身上,我看到阳光和自信。

他时常劝我要正视不足,乐观对待生活。

没见面时,他很能聊。

等我们见面,他却蔫了,都不敢抬头看我。

我主动走过去跟他说话,他害羞得很,我问一句,他才答一句,我就觉得很搞笑。

父母说,我们俩的腿都有毛病,结婚后两个人只能去喝西北风。

我不管,我中意就行。

虽然他没有踏着五彩祥云,我也认定他就是我的白马王子。

我们网恋半年,现实中相处三个月,2019年,我们闪婚。

(我们的结婚照)

领证那天要婚检,人家不建议我怀孕,说我们夫妻俩腿都有这样,怕以后遗传给孩子。

听到这话,我很难过。

后来,我意外怀孕,我又高兴又害怕,我害怕孩子以后像我们一样。

我们不敢怠慢,去找专业医生咨询。

医生说我们俩不是遗传病,我们这才放心。

因为身体原因,我整个孕期都非常痛苦。

熬过十月怀胎的艰辛,我生下女儿,这是老天爷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女儿健健康康,开朗活泼。

她一天天长大,现在已经两岁多,每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我后面。

婚后,我和婆婆在家照顾女儿,老公去广州做小生意。

虽然分居两地,老公很顾家,经常跟我和女儿开视频。

我们互相诉说一天的生活,偶尔也有鸡毛蒜皮的烦恼和牢骚,但也无伤大雅。

我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

(我和女儿)

回顾我人生的25年,充斥着血和泪。

身体的残缺,求学的坎坷,父亲的辱骂,母亲的委屈。

每一个痛苦的画面我都记忆犹新,如刻在骨。

命运给我关上很多道门,又给我开启几扇窗。

让遇见一些温暖的人,将我从生命的深渊,一步一步拉上岸。

父母没有抛弃我,姐姐和弟弟一直照顾我。

我遇到那么多可爱的人,他们是我的同学,我的老师,我的校长,还有给我献血的无名叔叔,为我捐爱心善款的善良网友。

我很想当面感谢他们,有的我知道名字,有的我素不相识。

在这里,我特别要感谢几个人。

我的校长包雪奎先生,我的恩师包雪剑老师、王聪老师、覃武琼老师。

父母用关爱治愈我的身体,是他们用知识丰富我的心灵。

或许,我今生都没有报答他们的机会。

我依然想分享自己的故事,通过另一种方式传递这份爱心,用文字去温暖身处黑暗的人。

曾经,我绝望地想死。

如今,我想要好好活下去。

我已是个母亲,为了女儿,我要一直坚强,做她心中的太阳。


口述:小诗

编辑:朱小鹿&木兮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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