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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观记者回访“民生难点” | 红码血透患者能到医院接受治疗吗?配药难题解决得如何?

 大隆龙 2022-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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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轮疫情冲击之下,上海实施了较长时期的大面积封控,市民在求医问药、物资保障、紧急出行以及社区生活等方面都遇到了很多的困难。时间进入4月下旬,经过上海全市上下的努力,包括全国各地的全力支援,这些“民生难点”现在是否已有改善?记者兵分几路,对市民前期反映强烈的难点问题进行了回访。


红码血透患者能到医院接受治疗了吗?


近日下午,余女士在丈夫陪伴下入住瑞金北院,断了2天的“生命线”终于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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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徐汇区的余女士是尿毒症患者。疫情发生后,她家先是儿子感染病毒,再是自己和丈夫感染,不得不辗转多地做血透。近日下午,她和丈夫入住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北院,做了已断2天的血透,儿子也在近日从方舱出院回到家中。“我们一家三口总算熬过来了……”余女士不禁哽咽。

上海这波疫情发生后,不少患者的血透治疗遇到了难题:所在小区封控后,与阳性感染者密接或核酸检测呈阳性后,他们如何前往医院接受维持生命的治疗?

住宿费花了近10000块,随申码却变红了

余女士今年72岁,长期在瑞金医院接受血透治疗,每周要做3次。浦西4月1日至4月5日封控的消息发布后,她和丈夫、儿子一商量,立即叫出租车前往瑞金医院总院附近的快捷酒店,打算在那里住5天,解封后立即到瑞金医院做血透。“没想到封了这么多天,我和丈夫退房去瑞金北院,住宿费花了近10000块。”余女士叹道。

比经济开销更揪心的是随申码颜色的变化。在宾馆住了一阵子后,余女士的儿子核酸检测呈阳性。作为密接人员,她的绿码变成了红码。根据有关规定,红码患者无法进入非定点医院。好在瑞金医院肾脏科主任陈晓农向这位“老病人”伸出援手,经辗转联系,安排她到浦东新区人民医院做血透。这家医院的应急血透室有很多外地援沪医务人员,他们服务热忱,为上海尿毒症患者维持了“生命线”。

然而好景不长,余女士在浦东新区人民医院做了两次血透后,和丈夫一起“中招”,核酸检测呈阳性。“我之前向疾控中心申诉了好几次,总算把红码变成黄码。”余女士说,“核酸阳性后,彻底变红码了。”4月18日她做完透析后,原本应在4月21日再做,但因为核酸阳性,那天已无法进入浦东新区人民医院。这可怎么办?焦急的余女士打电话给陈晓农医生。陈医生此前得知她儿子感染后,已考虑“后招”,立即联系黄浦区疾控中心等部门寻求帮助安排。

人没力气,小腿肿胀,脚趾变粗……前几天,没有做透析的余女士感到种种不适。近日晚上,余女士在丈夫陪伴下终于入住瑞金北院,把断了2天的“生命线”接上了。

“自己的孩子自己抱。疫情发生后,在我们医院治疗的300多名血透病人没有一个掉队。”陈晓农告诉记者,话语中透着欣慰。同样令人欣慰的是,经过疫情初期的血透难,如今,普通血透室、应急血透室、阳性血透定点医院各司其职,这一难题已有明显缓解。

努力争取让每一位病人“都不掉队”

据了解,此次疫情初期,上海每个区都设立了封控区定点应急血透室,然而这些血透室的专业设备不多,患者承载量很有限。当时,陈晓农提出“自己的孩子自己抱”,与瑞金医院领导沟通后,3月16日在总院设立了与周边环境隔离的应急血透室,供家在封控区的本院血透患者接受治疗。

3月29日,市卫生健康委发文,要求上海所有三级综合性医院或拥有30个以上血透机位的医疗机构均须在3月底前建立应急血透室。这份文件还对应急血透室的规模、场地和人员、防护标准提出了具体要求。上海疫情期间的血透难问题开始得到明显缓解。4月16日,市卫生健康委再次发布新政策,要求做好应急血透和阳性患者转阴后健康观察期血透工作,包括增设应急血透室、强化应急血透质量控制、建立完善的健康观察期透析管理机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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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晓农看来,这两份文件都很及时,切中了多个痛点。然而她也直言,一些政策过于严格,需要医务人员上前一步、主动破解。比如,一些血透患者因为是阳性感染者的密接人员,其随申码显示红码,而根据有关规定,红码患者无法进入非定点医院接受治疗,连医院大门都进不了。“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推出了变通的办法:做血透的红码病人到医院后,出示24小时内核酸阴性证明,由瑞金医院血液净化中心派人到门口一对一接人。”

目前,瑞金医院已开通16路分机,接听市民来电,除总机电话外,还有3月初为疫情开通的4006197000热线。热线电话负责人林婧介绍,线路扩容后,能同时接入300个市民来电。包括病理科、检验科、药剂科在内的各个专科和行政职能部门,都派出人员提供电话咨询服务。热线电话还会语音提醒市民:“疫情期间,门诊正常开放,急诊24小时开放。”接听热线的医务人员正努力争取让每一位病人“都不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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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药难解决得怎么样了?

市民配药到底难在哪?怎么解决?记者来到医院门诊大厅、区域代配药中转站等点位,亲身体验“配药难”。

 “我患前列腺癌,急需两种药品:康士得和博恩诺康。家中库存已告急,再不能配到药,病情就无法控制。”

“我是肾脏移植者,平日里常用药有14种,现在家里都没有了,能不能帮忙配到?”“我得了肝癌,常用的甲苯磺酸多纳非尼片不够了,能不能帮帮忙?”

近来,此类求助信息频现。小小一颗药,成了疫情期间人们的心头大事。市民配药到底难在哪?怎么解决?记者来到医院门诊大厅、区域代配药中转站等点位,亲身体验“配药难”。记者发现,部分地区已针对配药难题探索新的工作机制,志愿者帮忙跑腿代配药的做法已从疫情之初的“首选项”变成“兜底选项”。

疫情之下,配药确实难

治哮喘的布地奈德福莫特罗吸入粉雾剂,治系统性红斑狼疮的醋酸泼尼松,治抑郁症的阿戈美拉汀,治肺癌的甲磺酸奥希替尼片……不少平日鲜为人知、不易记忆的药品名字,近来常出现在各类求助平台上。疫情期间,市民“配药难”的确是个问题。

家住崇明区三星镇的孙仁洪是前列腺癌患者,平日用的比卡鲁胺片(康士得)、醋酸亮丙瑞林微球注射剂(博恩诺康)无法在崇明配到,必须到市区三甲医院配药。“封控管理和交通管制下,村口道路被封拦,我出不去,就很难配到药。”

记者采访发现,远郊崇明的疫情虽保持持续低位,且于4月20日达到首日社会面清零目标,物资保供问题也不如中心城区突出,但居民配药的需求、难度比中心城区更大:不少病患原先在市区动手术、确定诊疗和用药方案,对一些重症患者来说,他们平日所需的药品并非崇明区医疗机构的常备药。

“有的药有进口和国产之分,进口药只能在市区配;有的药是市区三甲医院的自制制剂,别的医院没有;有的肿瘤靶向药物非常特殊,只有市区大医院才有……”孙仁洪告诉记者。如果无法打通从崇明到市区近百公里的“配药通道”,不少病患就得直面断药风险。

目前,全市各区应对“封控期间居民不能出门、无法配药”的对策,主要是让社区干部和志愿者去医院代配。不过,记者亲历代配药过程后发现,这是一个非常考验体力和脑力的任务。病患出不了家门配不到药,有难处;代配药的人,同样有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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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1日15时,嘉定区中心医院门诊大厅,记者和嘉定工业区越华社区党总支书记王韵一起,帮几十位老年居民统一配药。

从越华社区到嘉定区中心医院,开车需一刻钟左右。为什么不去更近的社区卫生中心配?“一方面,社区卫生中心虽有大部分常规药,但有些药配不到,必须去中心医院;另外,社区卫生中心配药有固定日期,每月逢五、逢十可配,对临时、紧急的用药需求,就要到其他医院去配。”王韵说。

每次去配药,王韵都会拿个大塑料袋,里面放很多小塑料袋——不少老年人习惯把社保卡、病历本装在塑料袋里,整袋交给志愿者。至于收集的社保卡,每次去医院她都要带上厚厚一叠,少则几十张,多则上百张,这也是出于效率和安全考虑:进出医院有风险,一次能多配点就多配点。“我们已经尽量抓紧时间了,但总会有居民觉得慢——为什么不收到一本病历本就马上去医院?其实对我们来说,没有这个人力,时间也不够用。”

配药的第一步是门诊挂号。嘉定区中心医院专门设了两条绿色通道,即便如此,王韵还是在挂号窗口排了很久——多数居民有新版社保卡,但有的老年人用的还是旧版社保卡,有时能用有时不能用,不能用的话就要重新自费建卡;有很多老年人是外地的,没有本地社保卡,也要自费建卡,建卡信息有的存在王韵的手机里,有的是一张夹在病历本中的小纸条,王韵要翻出塑料袋、拿出小纸条、递给挂号窗口的工作人员……

完成全部挂号工序后,收拾好手里如雪片般的单据,王韵快步走向医院的全科诊室——就算病人没到,也需要医生问诊后开药。从门诊医生那里离开后,王韵带着医生开的单子回到挂号收费窗口去交费,费用由她垫付。交完费、取完药,记者和王韵就在门诊大厅的椅子上将所有药品一盒一盒分拣,对照单子放到每一个对应的小塑料袋里,然后将小塑料袋口子扎紧,全部放到大塑料袋里,装了鼓鼓囊囊一整袋。

“我们要在单据上把自费部分用记号笔圈出来,然后把单据用订书机订在塑料袋外面,这样一来居民就能直观看到我垫付了多少钱,在社区取药环节可以在不打开小塑料袋的情况下尽快转交相关费用。”王韵说。

疫情初“首选项”已成“兜底选项”
通过代配药机制,已有不少病患解决了“配药难”问题。

奉贤西渡街道居民李阿姨服用的心脏病药,在线上平台买不到,于是向居委干部求助。居委让李阿姨写了份委托书,连着病历卡和社保卡一起递交,她第二天就收到了药。在青浦,白鹤镇医疗救治服务组每天清晨赶到各医院,排队五六个小时才能拿全号,配药时每位志愿者都揣着数十本病历本。在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目前已开设“社区代配药一站式服务专窗”,代配药志愿者为社区内多名儿童配药可在便民内科门诊一站式完成。

更完善、更科学的代配药机制也在部分地区逐渐建立。4月23日22时,记者来到崇明区陈海公路振业路路口,感受“代配药工作交接处”的紧张忙碌。

深夜的陈海公路一片寂静,路口处的两个集装箱房内灯火通明,两个身穿“大蓝”服的人正忙着分拣药品。“这五盒二冬养心口服液,是庙镇陈阿姨的;八盒富马酸喹硫平片,是港西镇张奶奶的,这个药治的是精神分裂症,交接时一定要叮嘱镇里的志愿者尽快发下去;这些劳拉西泮片是新海镇订的,治焦虑障碍,也要快点下发……”

代配药志愿组负责人沈汉春和志愿者袁高铖,两人手脚麻利,对接迅速,将一本本病历本、一张张社保卡根据名字信息装在对应的牛皮纸袋里,再和药品一起分装在一个个无纺布袋中。两人身穿的“大蓝”服,帽子和衣服本应同色,可帽子的颜色却明显更深些:头上的汗浸湿了帽子。集装箱房内温度并不高,但空调却一直在运转,一旁还有个电风扇在呼呼地吹。“实在太热了,不开电风扇不行。”袁高铖一边抹汗一边说。集装箱房内还放了个冰箱,里面放的不是冰激凌、冰可乐,而是塞满了各种药品——很多药需要冷链配送、低温保存。

为什么设立这个“代配药工作交接处”?崇明区医保局副局长范莉莉告诉记者,崇明东西向狭长、往返市区路途遥远,配药志愿者面临驾驶时间长、活动范围大的问题。“在G40陈海公路收费口附近设立一个'中转站’,让往返市区和往返岛内的配送员在这里闭环交接、接力配送药品,可让药品配送更高效、更安全。”

帮市民配药,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记者从崇明区了解到,志愿者直接往返崇明和市区配送药品,已从本轮疫情之初的“首选项”,变成了如今的“兜底选项”。在“兜底选项”之上,至少已有四项保障机制。

首先,对于疫情期间特殊药品的配药需求,崇明区相关部门建议在医生指导下优先使用可替代药品。其次,若药品确实不可替代,则可通过家庭医生延伸处方配药或者互联网医院线上就诊配药等办法解决。还是不能满足需求的,则可将药品需求提交至村部、居委会,由崇明区内医疗机构启动紧急零星采购。另外,如市民愿意自费购买药品,则可协调社区卫生中心和相关药店,直接在区内进行闭环采购。

“当以上途径都无法满足用药需求时,市民可向村部、居委会提出需求,由乡镇志愿者、代配药工作交接处志愿者接力,帮市民到市区三甲医院配药。”范莉莉说。

日前,孙仁洪就向村部反映了自己的用药需求,村里第一时间将需求汇总到三星镇,镇里转交到崇明区医保局。经区卫健委审核,崇明区医疗机构无相同厂家的相关药品,于是相关药品名单就被推送给区外助医志愿服务团队,最终由志愿者赴市区完成配药。“当天下单,第二天药就到了,比我自己去市区配都方便!全程我都没出过村口,连家门都不用出,都是村里、镇里和其他地方的志愿者帮我办的。谢谢他们!”

(应当事人要求,文中病患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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