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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选举大会（上） 随着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北京的召开，各地展开了组织学习党中央国务院的会议精神，凤栖村也不例外，准备开展学习、讨论会议精神和村领导班子换届选举活动，村里茶前饭后谈论最多的也大都是这个话题。 村里最忙的不是村长，而是吴家两个表叔——吴立凯、吴立民。吴立民当过两年兵，是个党员，退伍十几年，在村里做扶贫帮扶工作也做了四五年了，这几年有人提议他来竞选村长或者支书，这换届前后，他今天去乡政府，明天去村里跑基层，好不积极！吴立凯呢，就动员左右邻居，选举时，不要忘了老村长，像五七的火祭仙儿背经文似的，向乡亲们歌颂着老村长的好。 4月10号上午，村房里的高音喇叭早早的就唱起了《走进新时代》《父老乡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等歌曲。凤栖村隶属红山大队，也叫红山村，凤栖村只是红山大队的红山3组和红山4组的简称，因为那个狻猊和五彩凤凰的神话故事，凤栖村也成了红山村的代称，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来了，学校在这一天也放假一天。 老支书颤颤巍巍的讲完了第九届人大会议的各项精神，然后公布了几个村长、村支书候选人的名字，并讲了关于投票、唱票等相关规定。 候选人里有老支书、老村长（也就是山娃的九爷）、还有吴立民，还有几个人山娃听都没听说过，村文书将几个人的简历一一的读了一遍。这时老支书接过话筒说了起来：“大家都静一静，我说两句哈，这个红山村，我差不多干了一辈子，我77年开始在村上当文书，后面当会计，再到村长，支书，今年是第24个年头了，我今年已经58岁了，我呀，觉得对不起咱们村，周边的村子基本都奔小康了，咱们村，还有五分之二的人，还是贫困户，我也老了，干不动了，村里现在有很多优秀青年，他们有能力、有信心把咱们戴了十几年的贫困户帽子摘掉，所以啊，我就不参与这一届的村干部选举了！”老支书深深地鞠了一躬，恋恋不舍地走到干部席闭目养神去了。 “就是，没能力就下来！占着茅坑不拉屎，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哈哈，谁也不得罪，啥也没干成……”吴立民的老婆陈娟还没等老支书说完，就开始嘀咕了。 “嫂子，你这话说的，没有老支书，你的新房子能建这么快？你看人家刘家老八那地批得多困难？要不是八表嫂去乡政府闹，根本就批不下来，这几年老支书在村上被某些人给架空了，人家本来也不想干了，你说这风凉话就没什么意思了哈！”吴立民堂弟的老婆祁春英大声的嚷了起来“做人，可不能忘本哈，好狗都还不吃忘心食呢！” “说谁是狗啊？”陈娟噌地站了起来，“人家自己都说没能力了，关你屁事！狗拿耗子！” “谁忘恩负义，谁就是狗！”祁春英声音更大“不要以为老支书不做了，你家男人就能上，就你那破事，还真以为没人知道哈？” “姓祁的，你今天不把老娘什么破事说清楚，老娘给你拼了！”陈娟哇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要去扯祁春英的头发，众人见状，赶快将两人拉开了。吴立民在候选席上面色如土，好不尴尬！ “你们啊，都别吵吵了，我说这村长啊，就还得刘家九叔当，你看十里八村的红白喜事也好、邻里纠纷也好、婆媳矛盾也好，人家刘村长处理的那是井井有条，让人心服口服！”吴立凯故意把和几个堂兄弟聊天的声音提得高高的，生怕旁边的人听不见“再说了，老支书这些年真没给村里办过什么实事，什么问题到他那儿了，就是打个哈哈，然后让村长来处理……” “就是，就是……”那几个吴家堂兄弟高声符合着。 “吴家老表，这话就不对了吧，老支书以前说话还能算话时……只是有些人耍了手段，把老支书给架空了！”七叔还是那么的心直口快。 “七哥，没人说老支书能力不行，人家是没心思再干了，听说人家孙子是武汉理工大学的高材生，现在一个月能挣好几千呢，人家是要去和孙子享福去了！”十二娘还像当年当老师的时候，说话有条不紊“人家不想干，还能把他绑在村里上班？” “女人家，知道什么？”七叔脾气一贯如此。 “吆，七哥，你还是那思想啊，毛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再说了，每个公民都有投票的权利，就是村长，他都不敢把我的票作废喽！”十二娘说着往干部席上瞥了一眼，挥了挥手说：“九叔，你说是吧？”村长在和一个乡干部聊天，没往这边看，十二娘有些失落的放下手来。 “选个屁，村里谁几斤几两，谁不清楚？我看老村长就接着干，老支书不想干了，就让我四叔干，他是老党员，在村上也干过，选个球！”吴家九少爷吴昊一边说一边把身上的毛衣往下脱“早知道这球热，老子就不穿这求多了，快点选，等下更球热！” 这吴家九少爷吴昊，在村里有个诨名：“九千岁”，比山娃年长五岁。吴昊的父亲在96年好像是直肠癌去世了，吴昊是家里独子，有一个姐姐早嫁外地去了，很少回来，这吴昊因为看不惯自己的母亲和小学的一个老师关系不清不楚，就老是喝酒耍疯，村里人都怕他，他曾经提着砍刀把何家老四的大门给劈了，何老四半个月都没敢回来，村里人更是不敢说他母亲的风言风语。吴昊喜欢吃鱼，每年就在茅蜡河的河道里撒两次鱼药，以前河里还能抓到斤吧重的鲫鱼、鲤鱼什么的，现在连一两重的白鲢都难看到，曾经有人去举报他，结果被他打的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村里基本没什么人敢惹他了。吴昊的口头禅就是“老子吴“昊”、吴日天，天都敢日，还怕你个球！” 吴昊一开口，倒是好几个本来嚷嚷的都静了下来，“昊娃子，你这就不对了哈，你不是日天吗？管管这天，让天来点凉风………”吴家的一个老太爷打着哈哈这么一说，旁边的人都哄笑起来，吴昊也没当回事。 “小太爷，你比我还二球，我日天也好过你爬兄弟媳妇儿的灰哈……”吴昊倒是不怕这太爷，也回敬道，旁边的人都被这侃子给逗乐了，貌似忘了在选举。 乡干部主持了每个候选人的自我介绍，然后又组织了党员宣誓，就开始给大家发选票，18岁以上的每人一张，山娃17岁，只能在一边看了，到了拉票环节，每个候选人都有一次5分钟的拉票机会，吴立民抽签是第一个拉票。 “大家静一静哈！乡亲们好！我是吴家大坪地的吴立民，我觉得，咱们党员，首要任务是要贯彻党中央、国务院第九次人代会的重要精神，所以，关于这次选举，我决定弃权，因为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党员，我在村里做文书的第四年，也就是去年九月份，在村领导的指使下，做了假账，将刘家三表叔、龙潭河王远昌、老母山穆四军、魏春生等十六个五保户的相关救济款做了假签收，虽然相关款项我并没有得到一分钱，但我作为一名党员，在关于原则的问题上，没有和权势勇敢的做斗争！”吴立民语速很慢，在场的人一下子全部安静了下来，吴立民说完了，深深地鞠了一躬才回到候选席。 “不会吧！还有这事？五保户什么时候开始有救济金了？”这个深磅炸弹一下子在群众里彻底引爆了，大家都在彼此议论。 “这吴立民想做啥子？狗日的……这日子没法过了……”陈娟刚刚还在和她娘家的几个姐妹在商量给吴立民投票呢，这一个措手不及，陈娟掩面抽泣着跑回家去了。 “这吴立民想做啥子？……昨天还去我们家说选举的事呢，这指使的领导肯定是老支书，估计想退了，就捞一把！”十二娘站在人群中间，还是像当年在学校当老师时候一样，“反正不会是九叔，九叔在村里做的事，大家都看到的！是吧！” “是！我也看到了！”山娃阴阳怪气的嘀咕了一句！ “大…….”十二娘一下子愣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也僵在那里了，她扬在半空的手，不知道是放下好，还是继续举着好，拼命的把头扭到一边，像一个根雕！ “杂种山娃子，阴阳怪气的，滚回去！”山娃爸踢了山娃一脚，“这没你球事！” “看到了就是看到了！”山娃也火了“不光村里的，村外的我也看到了！” “你滚不滚回去？不孝的畜生！你要气死老子？”山娃爸猛的咳嗽了起来，这哮喘的老毛病在山娃还没有出生以前就落下了，有时候会咳的吐痰带血。 山娃这才没吱声了，默默地走到村房边上的枇杷树下狠狠地踢了一脚那树，结果自己的脚差点断了，痛的山娃直咧嘴。 “我觉得刘家弟妹说的对！这老村长确实帮村里做了不少事！”吴立凯把平时舍不得抽的过滤嘴香烟拿出来分给大家抽，自己却抽起了旱烟袋。“再说，我们家立民也没说是哪个村干部指使的，老支书嫌疑最大！” “狗子（吴立凯小名），说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腰？谁不知道老支书在四年前在村上就是只挂个职？早就不能做主了？”一个山娃没见过的老头把手里一个非常精致的烟斗在皮鞋帮子上磕了磕，狠狠地瞪了吴立凯一眼，“这村长，本不是什么大官，但是把五保户的救济金给贪污了，就是断了别人的生路！” “柯家表舅，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掺和啥呢，去十堰和你儿子享福不就是咯？”吴立凯瞥了老头一眼“你都快八十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到下一届选举呢，瞎操么子心哩！” “老柯！你少说两句！死不了……”那老头旁边的老太婆推了那老头一下，看样子应该是两口子。老太太看出了吴立凯想骂老头了。 “死不了？谁死不了？我都七十三了，这次选举，我特意从武汉赶回来，谁当村长我无所谓，因为我儿子已经是副市长了，我求不着他！但是，共产党不能从最基础开始腐败！一个小小的村干部就敢擅自断别人的生路，把党和国家给与最需要帮扶的那些弱势群体的一点点救济金都给贪污了，咱们政府和基层干部是做民生工程的，不是那个修水电站——搞截流工程的！如果，假设是乡政府、县政府、市政府、省政府那该有多可怕？这不是经济问题，是党性、党纲的问题！是原则问题！绝对不能小视！”那老头站了起来，把烟斗小心翼翼地往塞进大衣口袋里，“既然，要选，就得选个让人心服口服！” 话音刚落，周边的人响起了异常热烈的掌声，台上的老村长把头埋在桌子上，好像在写什么东西，老支书面无表情的坐那闭目养神，似乎这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了。 “老柯，没完了哈，我回去告诉儿子！”那老太太怕老头还要说出什么来，拉老头坐下，老头这才慢慢坐下。 “柯家表舅，你哪个儿子是副市长了？没听说啊？”吴立凯一听说有个副市长，马上变得唯唯诺诺，“柯家老表不是在十堰二汽总装厂吗？听说是什么总装厂党委书记，现在调哪去了？” “我儿子，这次人代会结束后，就调到武汉市委……” “老头子，你再多半句嘴，我下午就回武汉！”老太太彻底急眼了，老头才住口。 “就知道柯家祖坟埋得好，读书时，就听说龙潭河老柯家出了个读书很了不起的人……”吴立凯一脸赔笑的说“柯家老表，不，柯市长就是咱龙潭河的真龙啊！” “任命书下来了，还没上任！”那老头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了一眼老太太，见老太太没反应，就知道这一句是可以说的。 乡干部见台下乱哄哄的，就拿起话筒说情况太突然，上午就先到这儿，他要向乡政府汇报这里的情况，乡政府会很快成立调查组，下午会出调查结果，结果出来后，大家再继续选举！ 中午，这吴立凯也顾不上约村干部去他家吃饭了，像一个跟屁虫似的粘着柯家老两口，缠着老两口去他家吃饭，老头也没给面子，直接去了自己的外甥女婿家吃饭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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