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山人，原名汪晨辉，1985年生于湖北郧西，读书时喜欢述事类文学创作。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辍学，先后经历了家庭变故、辍学、流浪、传销、打工、创业等一系列事情。步入而立，开始研习佛、儒、道等百家学说，终不得其精髓，却也受益匪浅。现在静下心来，回忆那些曾经，感慨万千，只想用手中这支拙笔，向大家讲述那个小山村曾经的那些事。  第五十五章 残月 七叔家的事，在村里出现了多个版本，至于真相，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大家都当成了茶余饭后的一个传奇在讲。高铁一完工，山娃的这个拆迁办主任的官也即将卸任，支书和余村长一直动员山娃入党，想让山娃以后也能进入村委，四嫂子却不大赞成，她说山娃身上的野气还没有完全磨掉，进了村委，也只是给老领导抹黑。 2015年底，八哥和六哥帮忙收羊子，每天在小学的操场上卖羊的和买羊的都有好几十上百号人，也有私底下走私单的（不经过养殖公司，直接和买家交易），还是八哥来告诉山娃的，山娃一听就跳着要去找养殖户理论，四嫂子都把山娃拦住了，说：“不让别人自由贸易就是欺行霸市，别人从买羊羔开始，都已经把和养殖公司的钱全部结清了，现在再从养殖公司卖出去，只不过是借用了'中山王’这个商标而已，别人走的量大了，一年卖上千头羊，白白的交给养殖公司几千上万块，谁都觉得很冤枉，让他们去吧！” “那怎么搞？就这样了？我打听了一下，老谭家今年的出栏的羊超过3000头，但从我们公司走的还不到400头！这样下去，我们还做着有什么意思？”山娃愤愤不平的说“要知道，他带了这个头，大家都会跟着学的！后面全部绕开了我们！” “这又有什么不好？山娃，任何一种生意，如果不懂变通，只会作死！”四嫂子说“不从我们公司走单，我们就不用承担相应的责任！你不会不知道我们每只羊收的那几块钱要操多大的心吧！” “开玩笑！我们把商标打响了，把买家召来了，然后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山娃越说越气！ “什么叫没我们什么事了？只要你想干，十个八个山娃都不一定够用！” “那就这么算了？”山娃还是不服气。 “那你想咋样？去打上一架？打完之后呢？”四嫂子也有些不耐烦了“既然留不住的东西，为什么不客客气气、大大方方的恭送呢？” 山娃有些不爽，嘴上没说什么，但心情都写在了脸上，晚上回家吃饭，刚好山娃妈在喂爱桃吃饭时，不小心把孩子嘴烫到了，爱桃哭的厉害，山娃就开始发飙了，把自己母亲都骂哭了，把吃饭的桌子也掀了，碗碟碎了一地。四嫂子就一直站一边看着山娃耍横，等山娃把能摔的都摔完了，四嫂子才默默地蹲在地上收拾那些破碟碎碗。 “这日子没法过了！”山娃第一次觉得四嫂子特别的做作，也许是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也许是因为从未对四嫂子说过一个'不’字！也许是山娃还是看不惯村里人的作为！也许山娃真正的感受到了危机！山娃不顾母亲的劝阻，甩门出去了。 依旧是那条河，给了山娃所有童年记忆的河：和放牛的表嫂子们开玩笑，被吴家几个表嫂扒了裤子给扔在河里；无数个夏天背着父母悄悄地到河里摸鱼，然后被父亲拿着柳条抽的一身血印，然后回家一边哭着一边吃着母亲炸的小鱼儿；那年冬天和四嫂子、三嫂子在河边长谈了整整一个下午；读初中时，九爷和吴家媳妇儿厮混被抓现行，九爷闹着要跳河；和娟子在河边一起背初中英语；冬天打红薯粉时，在河里泡红薯；夏天天旱时，村里人在河里拦坝蓄水，打架的、吵架的；小学时写完作业和海川一起在河边打猪草；有一年夏天，南丰水库翻塘了，和吴昊为了一条不到一斤的鲤鱼在河里打架，被吴昊摁在水里差点呛死；初中时放牛，第一次吃到吴家表姐从十堰带回来的香蕉；在河里放牛时，亲眼见到'老包’在河对面的砊子上打兔子，因为火药装太多，走火了，把整个脸都烧成了黑色，人也从高磡上掉了下来…… 记忆就像烧开锅的苞谷糊，没有先后顺序的沸腾起来，更加沸腾的却是山娃的心。回忆起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所有，从接到母亲的病危通知开始，就注定没有办法再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去活，特别是去广东以后，自己似乎总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前进，没有一天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自己到底后悔么？后悔没读书？读书也未必有用，看海川每天战战兢兢的待物待事，还不如自己做一个闲云野鹤；后悔去当兵？如果不当兵，当年的养殖场就是靠着一众战友才熬过来的，可如果真的不去当兵，或许阮庆就不会……；后悔去广东？如果不去广东，接着搞养殖？肯定坚持不下来！后悔……后悔娶了四嫂子？可她是情真意切的等了自己足足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三爷爷活的算久一点的，也才将近九个十年！而像阮庆、吴俊豪、四哥，他们都没能熬过第三个十年！四嫂子真的有那么好？当然不是，她好像没有情绪，永远都见不到她发脾气的样子，哪怕是骂几句粗口也行！可四嫂子又真的有那么不好么？当初才回到凤栖村时，自己夜夜深受梦魇之累，四嫂子那时也刚有身孕，为了照顾自己，基本上每晚都在床边一坐一宿，安抚自己发梦时胡闹……，在泽诚刚出生的时候，四嫂子还没出月子就跑去镇上找和别人打架的自己，然后一直就有偏头风，直到生了爱桃才好一点…… 站在河边上傻傻的望着月光下随风摇摆的枯柳，干涩的冬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冷了，偌大的一个村子，晚上亮灯的人家少的可怜，还没有到春节，村子里留守的只是些老人，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那是高铁桥上有高铁通过，村子是那样的寂静！仿佛整个村子都冬眠了一样，自己家的门灯还亮着，那是四嫂子特意給自己留的灯，在整个冬夜显得特别刺眼！那昏黄的灯，就像四嫂子一样，永远是一个色调！波澜不惊！ “妈的，烟也没拿！”山娃嘟囔了一句，这两年四嫂子一直监督山娃抽烟，现在基本上一天一两支烟就可以了，所以身上经常也不带烟，可此情此景，就他妈差一支烟了，身边太多的人都变了，三爷爷、自己的亲爷爷、明老太、七叔、七婶、九哥、吴俊豪、六妈……这些无比熟悉的面孔再也不会出现了，他们走了，就像这河边的杨柳被砍了一茬儿，次年，新的杨柳又重新长出来了，再也看不出旧年被砍过一茬儿！自己有一天也会离去，也像他们一样，很快就会被人遗忘！毕竟，自己那一茬儿已经过去了，最多，就像九哥一样，成为传奇一直被谈笑着！ 在河里洗了把冷水脸，觉得不过瘾，就跑到大水潭去把衣服脱个精光，跳到潭里游了两圈，上岸时，寒风一吹，一个哆嗦，顿时犹如醒醐灌顶，自己就是一个混蛋！自己这些年，还真的没有为这个家做过什么…… 回到家，大门是虚掩着的，山娃探头瞄了瞄堂屋没人，就想悄悄往睡房溜，把大门拴上刚一转身，只听四嫂子说“把门灯关了！饭还在锅里煨着！”声音不大，却差点把山娃吓尿了！回头一看，四嫂子抱着爱桃坐在偏房门口的火炉边上，泽鸿坐在四嫂子身边的小凳子上钓鱼（打盹），火炉里已经没什么炭火了！ “那个啥，我吃过了！”山娃乖乖地把门灯关了“你咋还不睡？不冷么？” “你儿子吵着要爸爸！”四嫂子从椅子背上扯了条毛巾丢给山娃“把头发擦擦，鼎罐里还有热水，把澡洗一下，河里的水怪腥的！” “哎呦！还是我儿子心疼我！来我抱抱！”山娃说着要去抱泽鸿。 “不！爸爸，你没洗澡澡，好臭！”泽鸿马上把手伸出来，把山娃的手往外推，泽鸿虽然才两岁多点，但会说不少话了，只是说的慢一些。 “德性！好，爸爸臭，爸爸这就去洗澡！”山娃讨了个没趣“唉，我这么邋遢的一个家伙，怎么就生了个这么爱干净的儿子呢？” “饭在锅里，洗了澡再吃！辣椒酱在碗柜最上面一格！”四嫂子一手抱着爱桃，一手麻利的把仅剩的一点炭火用小灰盖严实了，“桃儿，咱去床上等爸爸，好不？”说完就抱着爱桃拉着泽鸿去了睡房，完全把山娃当成了空气似的，山娃知道自己有些话说的过了，可能伤到了四嫂子，但不知道怎么去化解这一切。 刚把鼎罐里的水倒出来，准备去洗澡，还没出偏房，就被母亲扯着耳朵扯进了父母的睡房“你个短阳寿死的，你疯了？你咋非要惹桃祥生气？你也三十多的人了……”山娃妈把声音压的很低，生怕四嫂子听见似的。 “我咋了？我没惹她！”山娃感觉耳朵都快被扯掉了“白天的事，你们不是都在么？” “咋？你狗日的还委屈了咋地？老大，我可给你说，我可是答应过你六妈的，要照顾好你媳妇儿，不要让老子过两年去那边见到你六妈，不好交待！” “去哪边儿？”山娃没好气的说。 “阴曹地府！哪边儿？你说哪边儿？狗日的，你做事也不摸摸良心，你媳妇儿已经把女人这辈子要吃的苦吃了两遍！剩下的日子就只能在你这儿享福了！你晓得不？”山娃妈说着说着，泪眼婆娑起来“你要是敢欺负她，老子就是死了也不会饶了你这狗日的！” “爸，你咋不劝劝妈，你看她这好好的，都说的什么话！”山娃转头看着偎在床上研究《周易》的父亲，觉得今天母亲特别不正常“家里到底咋了嘛！” “还不是被你气的，我要是劝得住她，当年就劝她不要把你生下来喽！命啊……”山娃爸这一神补刀，彻底把山娃给吓得后背直冒凉气“该干啥干啥去！” 山娃洗完澡，满脑子都还是母亲说的话，回到睡房，四嫂子正在给爱桃冲奶粉，泽鸿眼睛瞪的大大的躺在床上给爱桃做鬼脸，见到山娃进来了，泽鸿招手悄悄地告诉山娃“爸爸，妈妈刚才哭了，流了好多眼泪……嘘……不要告诉妈妈，是我出卖了她……” 一人哄一个，好容易把两个娃都哄睡着了，山娃妈说给孙子送个小毯子过来，看两个娃都睡着了，就把两个娃都抱到他们房间去了，睡房里一下子只剩下山娃和四嫂子两个人，四嫂子麻利的收拾着床铺，山娃好几次想搭把手，四嫂子都没搭理他，山娃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 “睡吧，山娃，我有话跟你说！这些话，我今天说了，以后就不会再说了！希望你能记住！”四嫂子把被子捂在怀里。 “要不要这么严肃？这哪里是两口子嘛，搞得像法院宣判一样！”山娃说。 “山娃，你是一个儿子，你的父母年事已高，他们很多事已经不能亲自处理了，都需要你来协助或者代替他们完成，能不能让他们安度晚年，你准备好了吗？你有什么资格那么矫情？”显然四嫂子没听进去山娃的话，“山娃，你是一个丈夫，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家里今年挣了多少钱，又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明年还要花多少钱？怎样挣到这些钱？要留多少钱以便不时之需？你知道吗？这个家最后往哪个方向走？你想好了吗？你又有什么资格那么矫情？” “山娃，你是一个父亲，你有一双儿女，他们都不是傻子、呆子，他们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和美好的未来，该怎么培养他们？该怎么帮助他们？你有计划吗？这个计划需要哪些东西铺垫？铺垫的东西又怎样来？你想好了吗？你还有什么资格这么矫情？” “山娃，你还是一个法人代表，你代表着'中山王’，'中山王’下一步该怎么走？现在又存在哪些问题？就像你早上说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中山王’已经不是你山娃一个人的了，是整个凤栖村或者红山村，甚至中山镇的了，你是掌舵人，该怎么掌好这个舵，让这条倾入我们最美年华的大船怎样平稳的越开越远？航行的路上又会遇到哪些风浪？该怎么面对？你想好了吗？你还有时间在这儿矫情？” “这？……”山娃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山娃，你是我丈夫，我的一生毫无保留的都托付给了你，我是爱你的！可我真不想你一天到晚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我知道，之前可能是我的错：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希望，今后的日子，我只负责花钱！赚钱的事，你来！”四嫂子把傻愣愣的山娃抱在怀里“养殖场，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过问了，钱也都转到你的卡上了，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我就负责把三个孩子带好！” “不生气了？”山娃如释重负。 “生什么气？书上说生气的奶水是有毒的，我可不想让女儿吃有毒的奶水！”四嫂子终于笑了“我说的，你都记住没？” “记住了！”山娃鸡贼地瞄了一眼睡房的门，怕没锁紧，光着脚又去确认了一遍。 “那……那你背一遍给我听！”四嫂子一把推开想求亲热的山娃。 “呃？背一遍？肯定背不出来，我是说，你讲话的伟大精神，我已经领悟了！”山娃嘴上说着，手上也不闲着，三下五除二的把四嫂子衣服扯得一丝不挂。 “少来，我说过，我不说第二遍的，那你就说说你领悟的伟大精神！”四嫂子故意瞪起眼睛，假装发脾气。 “你想让我做一个成熟的有担当的，有理想的有作为的男人！对不？保证完成任务！”山娃一边说一边硬生生的把四嫂子给摁在床上。 “山娃，疼……你就不会轻点？”四嫂子白了山娃一眼。 “泽鸿刚才告诉我，你哭了？”山娃亲了一下四嫂子的眼睛“这眼睛都红了。” “你不应该出卖泽鸿的，我哭没哭，你自己看不出来？还要泽鸿告诉你？”四嫂子生气的把头扭到一边“没良心！” “我自己也看到了啊，哭啥呢？”山娃说着开始从四嫂子脖子往下亲。 “你说哭啥，大冬天的，老公晚上不回家，肯定是做老婆做的不好！我静下心来一想，我错的还真不少！哎呦，痛……疼，你别亲那里！”四嫂子把山娃推到一边。 “为什么？”山娃一脸懵逼。 “晚上爱桃没吃奶，现在好胀疼，你不要亲，好痛，你看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四嫂子应该是真痛。 “为啥不给她吃？那她晚上吃么子？”山娃赶紧从被窝里钻出来。 “生气的奶，不能喂孩子，小丫头晚上吃的奶粉，刚没看到我冲啊？”四嫂子一边说，一边哆嗦着用手轻轻的揉着胸部。 “那咋办？我这子弹都上膛了！”山娃有些沮丧。 “那也先委屈一下，拿个丫头洗屁股的盆子过来，帮我挤出来。”四嫂子指了指床头的一个小盆。 “挤个屁，说对孩子不好，又没说对大人不好，不用挤了，我帮你吸！我就不信，你这奶还能要了我的命！”山娃懒得下床，毕竟外面没被窝暖和。 “你就不能小点声儿啊……”四嫂子被山娃撩的娇喘起来。 屋外，缺了一个小边的月亮爬到天中间，照着灰蒙蒙的村子，一切永远是那么的宁静，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那山、那河、那犬吠仿佛又穿越到了秦汉。不时经过的高铁带来一丝暖风，好像春天又快到了，不知道来年的野桃花会不会依旧漫烂。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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