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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青艳:忆外婆

 深浅视频 2022-04-28

全文长约 2500 字,阅读大约需要 分钟

忆外婆
文/曾青艳
此时提笔,心中无限惭愧。因为我没有孝敬过外婆,没有常回去看看她。
对外婆的记忆,模糊而稀疏。外婆九十岁那年,架鹤归西。时至今日,已过去八个年头有多了,可我仍旧不知道外婆的墓地在何处。
每天忙于求生存,忘了很多本该要记住的、可以记住的东西。对外婆的牵挂与内疚,让我时常在半睡半醒的梦中找她,找她慈祥的面容,脑袋里满满的全是回忆……今年年底,一定要去拜祭她,以慰藉我这些年的愧疚与不安!
我与奶奶从未见过面。母亲说,奶奶在父亲才六岁时就生病过世了。所以,“奶奶”这样的称呼,对我只是一个名词,不存在任何情感。外婆,是我成长中最亲近的老人,也是我成长中时常想要看到的老人。
小时候,村里经常会有嫁出去的姑娘带着儿女回娘家,那些叫着“外婆”“外婆”的孩子,十分让我羡慕。所以我也经常吵着要去外婆家,虽然只是去那里看看外婆,去舅舅家里走走,也格外的开心。那一天也特别的满足,全然忘记了路途遥远、忘记了疲劳。
外婆共生育了七儿两女。外公由于长期风里雨里忙碌一家十一口的生计,落下严重的风湿病,去世那年,我小舅舅才不到一岁时。从此后,这个十口之家就由外婆独力支撑。
三四十年代的农村,难以想象有多贫困。母亲说,她成长中的那些年,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候实在太饿了,偷偷吃一些半生不熟的东西,就会肚子疼。而外婆,却时常把米饭留给孩子,自己充饥全靠清菜白水汤
关于外婆,依稀中记得她那只要握着东西都会打颤的双手,让人十分担心她手里的东西会掉下来,但事实是不会掉下来的。手抓东西仍旧很紧,只是不停地颤抖着。
在一个个子女都成家后,外婆一个人过日子。七儿七媳,在当年的农村,人人日子都不好过。每每说起兄弟间的事,外婆都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儿子是自己生的,可以说重说轻,可媳妇是别人家的女儿,说不得,更何况有这么多媳妇。
外婆一个人生柴做饭。小小灶台小小板、小小锅铲小小碗,成了她晚年生活的伴侣。记忆中她吃饭总是有一顿没一顿。从我们家到外婆家,有七八里路程。有时候我们走路到外婆家已是晌午了,但她却还没吃早饭。在为生存抢农活的五六十年代,儿子媳妇个个都很忙。
 “养儿才知父母恩,出门才知人生苦。”随着表哥表姐们的长大,也随着国家经济的对外开放,农民渐渐发家致富了,舅舅们的经济都慢慢好转。然而,此时的外婆也已到风烛残年。
大概在我读初中时,一次,我和母亲去看望外婆。那时,外婆在四舅舅家里住着。记忆中,四舅舅是对外婆最敬孝的。进舅舅家门的那一幕,让我永生难忘:
外婆倚着大门坐着,双眼空洞,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似乎在记忆着什么,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样——而那时,老人家的一只眼睛已经失明。深黑色咔叽布料衣服,很大很大,遮盖着奶奶削瘦的身体。白发苍苍,双手撑着拐杖,很吃力的样子,这个侧影,让我想起朱自清的《背影》,如此的凄凉。想到自己老了,会不会也是这样?也是这样一种孤独?内心不由阵阵酸楚。
至今我都很惊讶自己当时的想法,怎会对老年人生如此悲观?
我叫了一声“奶奶”(记忆中一直叫外婆为奶奶),外婆半晌没反应过来。我再叫一声“奶奶”时,她随口说:“哦,你来这里看看呀!要不要坐坐?”她那说话的语气,完全当我是邻居家的孩子。母亲离我很远,这时候才到舅舅家门口,直到她唤了一声“妈”,外婆才反应过来,说:“是细妹仔呀!”
细妹仔是我的乳名。见到外婆这种情景,眼泪在母亲眼睛里转动……
外婆老了,连人都认不清了。有时只能靠着听声音来识别亲人。只是我们这群年轻人,忽略了老人的这种变化。外婆老了,我们看着她的生命一步一步走向枯萎。母亲说:“比起你外公,你奶奶是享福了很多,尤其是这些孙子孙女长大后,一个个对老人都很牵挂,都很敬孝!”
是的,随着舅舅们的经济好转,外婆最后十几年的生活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就连外婆自己也说:“哎!要是人不老就好了,现在没牙齿了,很多东西想吃却吃不了了。”
是呀!人要是不老就好了,要是外婆能长命百岁就好了,我也可以给外婆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
后来,我完成了学业,走入了社会,慢慢地不再像儿时那样吵着要去外婆家;再后来,我结婚了,更没有幼儿时那样,经常去看望外婆了,只是在心里,依旧留着外婆的位置,依旧对外婆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挂;再再后来,在我外出工作的岁月里,听到家乡那头母亲的电话,说“外婆这次真的不行了”;再再再后来,外婆在阳春三月,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走了……
从呱呱落地,到永远离开,外婆走过了九十个春夏秋冬,拥有一个五世同堂的大家庭。而我关于外婆生命最后的记忆,全部来自母亲。母亲说起外婆,我听着,回到有外婆的那些日子,在物是人非中,体会一种风烛残年的人生!体会一种生命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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