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一句放到整幅诗帖中,并不会显得特别突兀,或者说,在笔墨的节奏和尺寸上,由于视野上的广阔,而忽略了一两个字的突变。让我们把“已”字放大到极限来看,它是一个非常不工整的字,无论笔顺还是笔划上,都显得那么的……我一时想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权且称之为寥落吧。用墨上,可能只给了“点墨”的分量,一顿一勾,匆匆而——過。可这个“已”字还很奇怪,本字的收划应该是上挑的。在行书中,即便没有上挑那一下的凌厉,也应该是向右过顺才说得通。我们可以看看苏轼之前的王羲之、颜真卿,苏轼同时代的米芾、蔡襄,以及苏轼之后的赵构、赵孟頫、郑板桥,这些超一流书法家的“已”字,都没有下斜勾的尝试。可能唯一例外的是王献之在《相過帖》中写过带下斜勾的“已”,但那依然能看出一个非常规整的字形。(上图)这只是全帖的第六个字,苏轼为什么就要选择这样行笔?一种可能,第一句“自我来黄州”写成时,脑海中回想过去两年多来的种种,心不在焉,笔至“已”时,略显潦草。另一种可能,苏轼在落笔前,已经确定了头两句的格局“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刻意地缩小、淡化“已经”的概念,却实在不甘,这就有了“已”与“过”的巨大字型反差,一组词,双字错落中,苏轼在“已”字落笔时,有一种想要由“已”入“过”而不间歇的设想,但“已”字点顿后,没有连下去,却留下了一个下斜勾的另类之“已”。诗帖再往下,到了第二首的起头句“雨势来不已”上,还会出现一个“已”字,却写得肥圆温润,是比较典型的苏轼风格,到时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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