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 误 车间分来一位大学生,小伙子个儿高挑,皮肤白皙,长相斯文,显得格外有精神。 车间主任巫某接待了他,觉得小伙子面熟,长得象他的一个熟人,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他。他笑容可掬,连声夸小伙子好潇洒,并征询小伙子意见想干什么工种,小伙子腼腆一笑:随便,哪里苦脏累就到哪儿去。咦?巫某心想:这话似乎多年没听到了。 好,小伙子有志向,将来必定有出息,暂且让你去当临时工的头吧!巫某眯着一双细眼,并指示王副主任带他到岗位上去。 小伙子将要负责的是整个厂的输煤系统的清扫工作。王某肥头大耳,面上写着狡诈,看上去就让人有防备感,操一口侉腔,他当着十几个临时工的面将小伙子作了介绍,并指示他们以后要绝对服从小伙子的领导,临时工连连点头,面露似笑非笑的神色。小伙子倒是很谦虚:大家都一样,相互学习,共同把工作干好。 刚开始,巫某和王某对小伙子很客气,且不时夸他年轻,有希望,并让他好好干,不会亏待他的。 有一段时间,小伙子发现临时工经常被王某叫去帮忙,影响正常工作,初生牛犊的他责任心很强,他找到王某委婉提出这个问题,不曾想,王某原本热情的脸陡地拉了下来:这个嘛!你少问。 小伙子眼睛眨巴几下便退出了门。 某一天,王副主任突然让人把小伙子叫到办公室,王某满面红光,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早上看到你在班上吃方便面啊!原来,小伙子头天晚上加班睡得很迟,没来及吃早饭,便买了一袋方便面充饥,他没想到王某会抓住他这一点,他明明看到他刚从饭店出来,而且超出上班时间一小时,想归想,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有一天值夜班,临时工小刘将实情告诉了他,小刘原先在村里是做木匠活的,生意不好,辛苦还赚不到钱,便来厂里打工,王副主任见他有手艺,便常常把他叫回家打家俱,而且常指使他们将厂里的木材、水泥及办公用品往家里拖。可以说,王副主任家里的大部分用品都是从厂里运回的,小刘说到这儿,悄悄贴着小伙子耳朵:还有一事,我和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小伙子点点头。小刘告诉的信息让小伙子大吃一惊,王副主任三六九将厂里的煤炭用车拖到外面------ 具有正义感的小伙子将情况如实将情况汇报给了巫主任。 巫主任的热情也蓦然降了下来,小伙子,我知道了,一定去调查------ 小伙子在等待消息,大概过了半个月,巫主任突然派人把小伙子叫了去,巫主任笑容满面,忙招呼小伙子坐,然后操着官腔,眼角露出一丝狡黠:小伙子,你很能干,挺有上进心的,我们已向厂长作了汇报,说了你不少好话,小伙子轻声一笑,谦虚地摇了摇头:我来时间不长,没做出什么成绩。巫主任话题一转:我们认为你还是有培养前途的,经研究决定,从明天起,调你去皮带班上运行,三班倒,那里更是锻炼人的地方------ 小伙子一听,愣了一下,转而静下心来:谢谢主任的栽培,我一定不让主任失望。巫某和一直在身旁的王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小伙子明显瘦了,长夜难熬,三班倒,倒来倒去,吃饭就寝没有规律,焉能不瘦? 在班组里,小伙子碰到直炮筒小金,小金是退伍军人,性格耿直,敢于说真话,原来是车间里的安全员,由于看不惯王副主任的骄横,发了一通牢骚后便被贬了下来,经他告诉,才知:巫主任和王副主任还有亲戚关系------ 大约过了半年左右,小伙子突然调出了车间,到厂部做了秘书。 某日,巫主任和王副主任诚惶诚恐地站在办公室里,俩人低垂眉眼,大气不敢出,犹如丧家之犬,王某已接到通知,接受调查------ 巫某心里不住地嘀咕着:真是有眼无珠啊!怎么就没有识破这小子就是厂长的亲身儿子呢!我早看有点象,但怎么就没想到呢?千不该万不该,真不该在厂长面前说他儿子的坏话啊!这真是我的一大失误啊! 这时,他瞅瞅身旁的王某,王某眼中射出绝望间或求援的信号,肌肉也在微微颤抖。巫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这个混蛋,说不定连我都牵连进去,都是你干得好事------ 巫某在深深地焦虑之中不住悔恨自己的失误 ------ 老 汪 老汪被意外安排做了车间副主任。 人常说,无官一身轻,老汪倒不赞成这句话,因为他没当官的时候觉得很累,现在觉得反倒轻松。 50岁的老汪真是又惊又喜又甜又蜜啊! 车间会议上,唯有老汪最为活跃。他说的话比大家发的言综合起来还多,而且言辞比较严厉,那些班长们陡然对老汪产生出某和畏惧感。 老汪半辈子以来才感到有了身份,到车间哪个旮旯都爱到尊敬:递烟、倒茶、让座------ 老汪很严肃,面孔很少带笑,训起人那更是了得,让你想哭却哭不出来,还不能顶撞,不然你就要遭殃。 但他这颗钉子还是有人碰了。 某一天,乙班因机器有点小故障要求停止运行,不想,被老汪挡住了:小毛病,我知道,不影响,要考虑大局,机器停下来影响效益,你们去喝西北风?乙班长小丁一下子被震懵了,这呛人的带有火药味的话他听得耳朵都磨出了茧子,但还是忍不住顶了一句:机器坏了还有谈什么生产,没有安全岂能有效益?出了事你负得起责任?负责任又怎么样?让你不停你就不停,少罗嗦,你眼里还有我吗?老汪嗓门提高了许多,脸上一股怒气。 临走时,小丁将门猛好关了一下,不想却激怒了老汪|:发什么疯?不满可以上告把我撤职你来当。看你那样儿就没有出息。 这下,更没人敢跟老汪顶了,老汪走到哪儿,工人们真如耗子见了猫似的。 很长一段时间,老汪显得很孤独。老汪明显地瘦了,整天哈气连天,看上去缺少睡眠,神不守舍,恍恍惚惚的------ 适逢新厂长上任,厂部、车间领导均需调整,这则消息令老汪震惊。 结果公布出来:老汪仅有一票,那一票还是他自己投的,而小丁却以99票当选车间副主任,在小丁上任的热烈气氛中,老汪弓着腰退了出去------ 此后,老汪更加孤独了。 老 霍 老霍没有多少文化,只在年轻时参加过文化补习班,识得两个字。老霍长得不大好看,脸皮黝黑,一双三角眼深深地陷在眼窝里,大崩头脑,看上去让人很累的感觉。进了厂你看见从前脑到后脑勺没长一根毛的人便是他无疑。 老霍长这么大没做过官,一直在基层默默地工作着,他曾渴望过,但现实却不允许,他没有文凭,不具备条件,他依然上他的三班倒,一直平平淡淡地过日子,生活中没有风雨也没有高潮。他和小青年们成天泡在一起,有侃不完的故事,笑不尽的话题。每逢家中有事,只有他“罗曼蒂克”香烟一掏,小青年们两话不说就去帮忙,尔后再呷上两杯双沟大曲,相处得颇为融洽。在班组里,老霍总是以热面孔出现,很受青年们尊敬。 适逢班长调动,老霍怦然心动,不要小看这个位置,手下也管几十号人呢!车间主任发出招聘通知,奇怪地是,唯有老霍报了名,小青年们都明白老霍的心思。 老霍如愿以偿。 这几天,他心里美滋滋的,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遇到平素习惯性招呼的同事,他头一抬手一挥,俨然大人物似的,他平生头一回有这种感受。班组里仅有一张破桌子和一把破椅子,这是老霍的专座。每逢开班务会,他便翘起二郎腿,两臂搁桌上,亮亮指甲,看看手表,点一支烟,放一杯茶,在烟雾缭绕中行使班长的权力,目睹站在旁边的几十号人,老霍心中有种从没有过的荣耀感。 老霍较之以前忙乎多了,他要查岗、打考勤、开会,事情颇杂。他干得特别欢,对班组人员要求很严,在工作时间,遇打瞌睡、迟到早退、看书报的,他非狠狠克上一顿不可,而且面孔严得让人发憷,车间会议上,主任的几次表扬使得老霍心里有种蜜样的甜。 近几日,老霍家里建房,他那独种儿子快要结婚了,建房材料需要运,雇工自然要花不少钱,他想到手下的几十号人,便和老婆说:这还不是小意思,我的兵就是多。 大夜班过后的班务会上,老霍严肃地进行一番总结后,换了一副面孔,温和地对大王小李等十几名小青年说:明天上午我家有事,请你们帮个忙,小青年们一个个没吭声,只点了点头。 翌日,老霍信心十足地等着手下人来,天气虽然热的让人冒汗,但他心里还是凉丝丝喜滋滋的。然而,等了一天也没有见着一个人影,见鬼。他嘟哝了一句,心里不觉热了起来。 后来传出消息:老霍工作积极性比以前更高了,他每晚都要查上几次岗,遇到打瞌睡看书报的,他动辄便扣资金,绝不手软,他从来不笑一下,每天都板着面孔------ 老 苟 老苟不老,年仅不惑。体态肥胖,宽脸阔嘴,一双细眼嵌在那张宽脸上有些不 浑身觉得不舒服。 作于1994年春夏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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