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种研究中探寻作战理论创新之钥

著名军事理论家若米尼认为：在所有战争艺术的理论中，唯一合理的理论，就是以研究战史为基础的理论。当前，世界新军事革命迅猛发展，战争形态正在加速演变，作战理论创新呈现了“井喷”之势，但同时也存在一些乱象，科学万能论、技术决定论者有之，改头换面拿新瓶装旧酒者有之，标新立异哗众取宠者有之，崇外媚外唯外恐外者有之。反之，研究剖析战例、“从战争中学习战争”这一我军革命战争年代克敌制胜的重要法宝却日渐蒙尘。身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必须重新审视战例研究对于作战理论创新的重要作用，在研究战例中探寻作战理论创新的金钥匙，用战争鲜活教材中得出的基本原理分析新情况、解决新问题，科学理性推动作战理论创新发展。

以史为鉴方能知晓成败得失——基于战例的深刻反思是古今中外一切伟大作战理论的重要源泉。理论来自实践，伟大的作战理论必然来自一幕幕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战争活剧。毛主席深刻指出：一切带有原则性的军事规律，或军事理论，都是前人或今人做的关于过去战争经验的总结。古往今来，但凡经久不衰、广为流传甚至今天仍具有重要指导意义的兵学圣典，无一不是基于对以往战局战例的深刻认识和总结反思，透露着作者对战争的理性认识和智慧的光芒。

克劳塞维茨认为“光辉的战例是最好的老师”，为了完成《战争论》他详尽研究了1566年至1815年间发生的130多个战例；若米尼在《战争艺术概论》提出的所有战争原理，都是基于对近百个战例的分析和总结；利德尔·哈特为了系统阐述其“间接路线”战略理论，在其《战略论》中广泛分析研究了从公元前5世纪到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共2500多年间的30场战争、280多次战役战例；用兵如神的毛泽东也正是研究了大量古今中外的经典战例，才创造了游击战、运动战、歼灭战等灵活机动的战法，形成了独特的毛泽东军事思想。美军的空地一体战、网络中心战等作战理论，也都是来自于无数战例成败得失和经验教训的深刻思考和梳理总结。

创新更需追本溯源赓续传承——研究战例可为作战理论创新提供根本指导。若米尼认为：战争的确有几条为数不多的基本原理，若是违反了它们，就一定会发生危险，若是能好好地运用它们，则差不多总是可以成功的。这些所谓的基本原理，说的就是战争规律和战争指导规律，说的就是战争制胜机理。而这些所谓的基本原理，才是指导作战理论创新的本源所在。这些所谓的基本原理在哪？它们就深深隐藏在历史上不胜枚举的战例背后。

进入新时代，技术发展日新月异，新鲜事物层出不穷，外军尤其是美军的作战理论更新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有人认为，过去的战争已经成为“昨日黄花”，研究过去的战例如何能指导未来的智能化战争？众所周知，战后美国高新技术一直引领着世界发展潮流，创新作战概念始终走在世界前列，那么美军创新作战理论完全是基于高新技术的发展吗？美军是科学万能论或技术决定论的坚定维护者吗？事实恰恰相反，美军才是世界上最重视研究战例的军队之一，建有专门的战例数据库，我们熟知的上甘岭战役、长津湖战役等战例，在朝鲜战争结束之后就迅速进入了西点军校等诸多军事指挥院校的教材，供各层级学员分析研究使用。诚然，过去发生的战例，有着特定的作战背景、特定的武器装备和特定的作战条件，需要用历史的目光审视，但是其中蕴含的深刻“基本原理”则永远是指导未来作战的“金钥匙”，需要我们在不断深入剖析研究中不断地去挖掘领会。

研究过去旨在思考设计未来——研究战例与创新作战理论具有高度一致的合目的性。鉴古方能知今，思今才晓未然。我军《军语》对战例研究的定义是：“对战争、战役、战术实例进行分析和探讨的活动。也就是以战例为原型，通过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透彻分析，拨开战争迷雾，找出作战指导的内在规律，为赢得未来战争做准备”。由此可见，我军倡导的战例研究不只是为了“昨日重现”，沉浸在过去的作战场景中体悟指挥员筹划决策过程和高超的指挥艺术，透过现象总结战争规律和战争指导规律、启发对现实问题的思考、提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作战重大现实问题的解决方案才是重中之重。

研究战例，从来都是为了打好下一场仗。从这个角度讲，研究过去的战例与创新作战理论的目的是高度一致的。1949年12月18日，毛泽东在海南岛战役前给林彪的电报中指出：“渡海作战，完全与过去我军所有作战的经验不相同……三野叶飞兵团，于占领厦门后，不明上述情况，以三个半团九千人进攻金门岛上之敌三万人，无援无粮，被敌围攻，全军覆灭。你们必须研究这一教训……并望你们向粟裕调查渡海作战的全部经验，以免重蹈金门覆辙。”美军在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伊拉克战争之后均深刻总结了经验教训和成败得失，向国会提交了几百页的总结报告，在此基础上创新提出了网络中心战、基于效果作战、快速决定性作战等一系列先进的作战理论，并在下一场战争中加以检验，有力推动了美军联合作战理论的快速更迭发展。

继往开来基础之上独辟蹊径——正确把握立足当下与开拓创新的辩证统一。基于战例研究的作战理论创新，必须处理好三种关系。一是要大胆预见但不过度超前。研究军事问题，首先要科学判断世界发展大势，准确把握世界军事发展新趋势。当前战争形态正在加速演变的趋势，客观上要求理论创新必须前瞻未来科学预见。这种预见，是建立在对过去和现在战争制胜机理变化规律上的科学研判，是建立在对科学技术与武器装备发展规律的客观反映。因此，作战理论创新不能过度超前，否则将影响国防和军队建设的科学发展。

二是要尊崇科学决不唯技术是瞻。作战理论创新，并不否认科学技术发展的引领作用，但应清醒地认识到，不论科学技术怎么发展，影响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依然是人。因此，作战理论创新要充分考虑科学技术的重要地位，运用科学思维，讲求科学方法，但也切忌陷入科学万能论、技术决定论的陷阱。

三是要师夷长技更要研敌之弱。师夷长技是为了制夷。作战理论创新需要我们兼收并蓄，具备世界眼光，研究借鉴外军战例和先进理论，但决不能迷信外军、照抄照搬。既要吸收借鉴外军战例中胜方的“他山之石”，又要分析知晓败者的惨痛教训。既要着眼未来主要作战对手最新的作战概念和武器装备优势，更要认真研究其技术优势背后的弱点痛点，在此基础上结合我军实际思考应对之策，切忌跟着别人屁股后面跟风炒作，否则永远超越不了别人。毕竟，只有适合自己的作战理论，才是最好的作战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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