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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案发生 明朝成化二年（公元1466年）的一天，湖州府发生一起凶案，官宦陈家二公子陈俭被杀，尸体躺在城外三里官道旁的草丛中。沌作验尸结论：尸体双手双脚有被捆绑痕迹，身上伤痕累累，应该是鞭打造成，致命伤是喉咙被割开，而且陈俭死后被人阉割。陈家是官宦之后，不少亲戚也是现任官，所以衙门自然不敢怠慢，知府梁大人命推官葛浚负责此案，抓紧侦破。  据陈家人反映，在三天前，陈俭与朋友沈吉在“天香酒家”小聚，然后一直未回家，葛浚命人将沈吉找来询问。据沈吉交代，自己和陈俭是好友，当日晌午二人在“天香酒家”喝过酒后，自己就去了府学找路训导请教学问，大约傍晚时分，路训导和自己一起回了家，接下来的三天都未出门。葛浚请来路训导，路训导也证明，自己在沈家住了三日，一直和沈吉吟诗作对，期间并未出门。 路训导是前科举人，在当地很有威望，葛浚自然相信他的说法，既然沈吉有人证，自然排除嫌疑，葛浚命差役在府内详查，重点是调查陈俭的朋友，询问他们这几天有无见到过陈俭。通过四天的详细查问，没有发现有利线索，城门守卫也说，这几日并未看到陈俭出城，发现尸体附近有个小村子，对村民走访后，也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凶案再生 正在差役们加紧查询时，沈吉竟然失踪了，在沈家报失踪的第二天，沈吉的尸体也出现在城外三里官道旁，奇怪的是，沈吉的惨状与陈俭竟然一模一样。陈俭之死还没有头绪，沈吉竟被杀了，凶案变成了连环杀人案，这让葛浚感到了压力。沈家是富商，沈吉的父亲还有举人功名，背景也很深厚，梁知府只能催促葛浚尽早破案。 梁知府重压葛浚也是迫于压力，案子破不了，他这个知府也不好做。梁知府早年也做过推官，对刑案之事颇有心得，他思虑一番后，对葛浚说：“这二人死法相同，应该出自一人之手，这人将二人阉割掉，说不准是家人曾遭到过此二人的侮辱，你不妨从这方面调查一下。”梁知府这句话点醒了葛浚，他派差役私下打听陈俭和沈吉的私生活，重点了解一下此二人的个人作风问题。  就在葛浚派出人不久，衙门书吏尚奇提供了一个线索：四年前，嘉兴府曾发生过一桩案子，书院有个叫吕岩的十五岁少年被人奸杀，应该是好男风者所为，听说吕岩死状与最近这两起案子有些相像。因为当时陈俭、沈吉，还有一个叫闻怀的男子一起在嘉兴书院读书，据说他们三人当时嫌疑很大，为此，嘉兴差役曾来过湖州调查过这三人，听说这三家家主花钱托人找关系，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四年前梁知府和葛浚还未来湖州，所以不知情，听完尚奇之言，觉得此案或许与四年前嘉兴案有关。梁知府即刻派人去嘉兴，调取四年前吕岩案的备案卷宗，同时向知情人了解一下当年之事。尚奇之言中提到一个叫闻怀的人，梁知府就问此人详情，尚奇回禀：“闻家是湖州有名的绸缎商，闻怀是这家的小少爷，与陈俭和沈吉是好友，听说他经常去杭州府做生意。”梁知府即刻命人去找闻怀了解情况。 次日差役回禀，闻怀四个月前去了杭州府，听说过几天就会回来。第二天，调查陈沈二人的差役回禀，说陈俭、沈吉二人平时的品行还算可以，并未调戏或侮辱少女之事，但曾经在沈家做过马夫的一个叫何华的人透露，沈吉此人喜好男色，家里就养着两个娈童，前几年还叫好友陈俭和闻怀去他家里一同嬉戏，那二人也好这一口，就因为此事，沈吉被他父亲打过好几次，这两年收敛一些。 牵连旧案 在当时，许多官员、富家以及饱学之士，喜好男风者不在少数，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梁知府与葛推官却将此事重视起来，觉得陈俭与沈吉被杀，或许与此爱好有关系，他们现在只希望，去往嘉兴的差役和闻怀早些回来，好有所突破。五日后，差役从嘉兴返回，带回备案卷宗的同时，也了解了一些情况，让梁知府与葛推官对当年“吕岩被杀案”有了详细了解。  四年前春节前的一天，嘉兴府城郊发现一具男尸，手脚有被捆绑痕迹，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仵作验尸确定，此人生前被好男色者残忍侵犯过。死者名叫吕岩，十五岁，父亲早亡，寡母王氏在书院附近开了家茶肆，吕岩长相极为俊美，书院的学子都很喜欢他，当时陈俭、沈吉和闻怀也在那家书院求学，三人好男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吕岩出事后，官府才调查陈沈闻三人，这三家富足又有人脉，花钱将此事压了下去。听说吕岩的母亲王氏上诉了好几次，官府都没有明确答复，后来干脆不接诉状了，再后来，王氏离开了嘉兴。 差役办事细心，他根据当年吕家的邻居描述，为王氏做了副画像带了回来。梁知府与葛浚混迹官场多年，当然知道官府的伎俩，他们根据卷宗和差役的了解，断定当年吕岩之死肯定是陈沈闻三人所为，结合陈俭与沈吉被虐死阉割，猜测凶手很可能是吕家亲人，或许就是那个失踪的王氏。梁知府命差役拿着王氏画像在城内寻找，另一方也等着闻怀早日从杭州归来，好确认猜测是否成立。 通过几日的调查，差役们并没有发现与画像相似之人，正在这时，闻怀从杭州府回来了，梁知府第一时间将其叫到衙门，询问当年之事。闻怀得知好友惨死，惊愕不已，但对当年之事矢口否认，闻家也是有头脸的人，没有证据当然不能惩治，梁知府也只得让闻怀回去，私下却安排差役跟踪，他认为“陈沈案”如果真的是吕家人所为，那下一个目标肯定是闻怀，只要跟住了他，就能找到凶手。 案露端倪 闻怀回来后，到了第四日才出家门，去“天香酒家”与朋友聚会，出了酒楼就回家了，他身边还一直跟着两个年轻力壮的随从，听说是闻家新雇的，梁知府得知后，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这个闻怀是做贼心虚了。接下来的十几天，闻怀依旧经常出门，不是去酒楼聚会，就是去茶肆饮茶，并无其他异象，闻怀可能也放松了警惕，那两个雇来的护卫也不见了，出门时就带着随身小厮一个人，近半个月的跟踪，让差役们也放松了一些，陈家与沈家连连通过关系向官府施压，梁知府只能尽力撑着。  就在闻怀回来的第二十天，中午与朋友喝过酒后，又去了城西的“胡家”茶肆饮茶，差役们也调查过，茶肆是个姓胡的寡妇开的，这人左脸有个伤疤，整天都用黑纱遮着半张脸，店里还有个二十出头的小伙计，相貌俊秀，这家茶肆闻怀回来后去了四五次，差役们也就没有留意。正值晌午，大家都有些困乏，就找了个地方休息去了。就在这日晚间，闻家家主跑到衙门报了案，说闻怀自上午出去后一直未归，梁知府赶紧叫来差役问询，那几个差役支支吾吾说出，晌午睡了一觉，还说闻怀酒后去了“胡家”茶肆。 梁知府得知后大怒，狠狠训斥了那几个差役，然后命葛浚即刻去“胡家”茶肆调查。当众人来到茶肆，见胡寡妇独自坐在厅内，见差役到来并无慌张，好像特意在等着他们。胡寡妇扯掉黑纱，撕掉脸上的疤痕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葛浚见此人与差役从嘉兴带来的画像有几分相似，瞬间猜到了此人身份，她应该就是吕岩的寡母王氏。 葛浚猜得没错，这个胡寡妇就是当年吕岩的母亲王氏，王氏见到葛浚等人，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小妇人等待大人好久了，闻怀就在后面，我现在心愿已了，可以走了，这里有三份供词，分别是陈俭、沈吉和闻怀的认罪书，还有我犯案的供词，你们拿走吧。”葛浚命人看住王氏，自己带人进入后堂，闻怀的随身小厮被捆住扔在地上，闻怀依然死去多时，跟陈俭与沈吉一样，全身伤痕，也被阉割了。待葛浚返回前厅时，王氏已经口吐鲜血而亡，应该是事先已经服下了毒药。 案情大白 葛浚命人处理现场，自己则带着王氏留下的供词回府衙向梁知府汇报。陈沈闻的三份供词，交代了当年奸杀吕岩之事，王氏的供词则交代了自己为子复仇，虐杀三人的经过。原来当年王氏悲痛儿子之死，屡次上诉均被衙门驳回，王氏投诉无门，便想到了复仇。她知道陈俭三人是湖州府人，就卖了房子和茶肆来到湖州府，她将自己装扮成疤脸妇人，谎称姓胡，开了茶肆，一面暗查陈、沈、闻三人的行踪，一面策划复仇。  杀三人用的都是同一种方法，就是趁其来茶肆饮茶时，用好茶诱入后堂，茶中下迷药，而后将人捆绑，鞭打之后一刀割喉，而后在将其阉掉，用这种残忍的手段为冤死的儿子报仇。案子到了现在，也算是告破了，但梁知府与葛推官心中仍然有疑虑：一个年近四旬的妇人，如何将一个健壮男子的尸体运到城外？一个扮相丑陋的妇人怎能将陈沈闻骗到后堂下药？还有茶肆那个俊秀伙计为何不见了？ 根据这些情况，梁知府与葛推官认为，王氏一人不可能作案，陈沈闻三人好男色，那个俊秀的小伙计可能就是王氏的帮凶。梁知府派了名贴身随从即刻赶往嘉兴，调查吕家有无本家，以及王氏娘家的情况，几日后随从回报，吕家单门独户，没有本家，王氏娘家只有个弟弟叫王继，年龄应该比吕岩大两岁，据邻居说王继生得极为俊秀，王氏离开嘉兴的那年，王继也不见了。 现在情况应该明了了，茶肆的那个小伙计应该就是王继，是他与姐姐王氏合谋为外甥吕岩报仇，由于陈俭等人喜好男色，王继又俊美不凡，应该就是用色相引诱他们进入后堂，放松警惕，以此杀掉三人。梁知府很犹豫，不知道该如何了结这个案子，按律法，肯定要通缉王继，但吕岩当年的惨死，嘉兴官府的不作为，以及王氏痛失爱子无处述冤的悲惨，让梁知府没有继续追查，他将凶手确定为王氏一人，连同当年吕岩案的卷宗一并上交刑部，案子也就此了结了。 案件后续 刑部官员看过卷宗，对当年审理吕岩案的官员做了惩罚，受牵连的官员达十几人。  梁知府将此案于吕岩案公布于众，人们也知道了陈俭等人当年的恶性，对他们的惨死并不可怜，都说这是咎由自取，反而对王氏大加赞扬。 陈、沈、闻三家丑闻暴露，还得罪了那些当年受贿的官员，所以也不敢再上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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