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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画论札记之五| 法在华山——读王履《华山图序》

 丘山三也君 2022-05-02 发布于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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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 在 华 山

——读王履《华山图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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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画论札记5

聊起中国画,人们总好将“写意”二字挂在嘴边,似乎这已是中国画特有的标签,更有的人将“写意”与“写实”作为两个具有强烈对立色彩的审美判断词汇,其核心在于对物象形体的认知与表现究竟是以什么为基点。

不可否认,当下善画大写意的人数寥寥,这不仅是因为此类画法,对笔墨的要求非常高,没有经年累月地反复折腾,笔墨娴熟的境地实在是很难达到,同样,对形体表现的高度概括高度提炼也是需要建立在具备坚实的造型能力的基础上才能实现。而急于求成心理作用下的人们往往很难耐得住如此长时间的修炼与积淀。同时,大多美术院校的中国画教学基本沿袭着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构建的具有鲜明写实倾向的造型训练体系,再加上展览会遴选导向的推波助澜,几十年来,中国画的写实色彩越来越浓厚,尤其是工笔画在写实性及制作性方面几乎达到造极程度。

于是,受反向心理驱动,在“恢复写意精神”的口号召唤下,一些人从一个极端走到另外一个极端。他们全然不在意形体的基本构造,无视形象塑造的基本要求,在所谓的“意造本无法,信手烦推求”的绘画动机驱使下,一个个新颖奇怪却扭曲支离的形象充斥画面。在这些人看来,似乎如此之为,方可称得上是具有自我表现意味的“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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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 王履《华山图序》

其实,纵观中国绘画史,纠缠在中国画家脑海中与笔锋下的有关“形”与“意”关系问题,一直是人们不断提及的话题,千百年间可谓各说各的理,各走各的路,每个时期每个人对此都有各自不同的解读与艺术实践,灼见与佳作更是竞相显出。 “书画之妙,当以神会,难可以形器求也。”(宋/沈括)的“不求形似”论者有之;“凡所操笔,皆迫于真”(宋/刘道醇)的“以似为功”画者也有之。七百年前的王履对此又是这样认为的:

画虽状形,主乎意,意不足谓之非形可也。虽然,意在形,舍形何所求意?故得其形者,意溢乎形,失其形者形乎哉!画物欲似物,岂可不识其面?

在他看来,虽然形象塑造的是否到位,在于其中“意”的表出,如若画中缺此,则“形”也就失去了存在价值。但同时他又指出“意”寓于“形”中,忽略了对形状的把控,“意”也无处可求。所以,王履认为,真正能把形象刻画好,“意”自然就应该在其中,失去了基本形状特征,也就谈不到造型。正如他说“形尚失之,况意?”一个画家如果连形都把握不准,又如何谈得到“意”的表现呢?由此可见,他是将形状的描绘放在了比较重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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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 王履《华山图序》

那么,是不是王履就将形体塑造当作唯一要务呢?当然不是,接下来他就具体谈及了自己在创作《华山图》过程中的经历。

苟非识华山之形,我其能图耶?既图矣,意犹未满,由是存乎静室,存乎行路,存乎床枕,存乎饮食,存乎外物,存乎听音,存乎应接之隙,存乎文章之中。一日燕居,闻鼓吹过门,怵然而作曰:“得之矣夫!”遂麾旧而重图之。斯时也,但知法在华山,意不知平日之所谓家数者何在。夫家数因人而立名,即因于人,吾独非人乎?

从这段叙述中不难感到,王履尽管能够图画出华山之形,但总觉“意犹未满”,于是他日思暮虑,终于有一天豁然开朗,捕捉到意之所在,明白了究竟应该如何表现华山真面目,于是当他重新图画时,“但知法在华山”,遵从着从华山得到的真实感受,在绘画过程中不是被动地机械地描摹物像,而是感觉此处应当精准绘形,就一丝不苟,认为彼处可以恣意变形,则随心所欲,不拘成法,也无所谓什么既定模式,不按照规则,又不离形状。这种状态下完成的作品,自然就会呈现出一种即有华山之形,又有个人之意的独特风格样式。

“意不知平日之所谓家数者何在。夫家数因人而立名,即因于人,吾独非人乎?”这句话反映出王履对于既定成规的基本认识。他认为所谓的“家数”(既成样式)都是因人而成的,正所谓“前人以为法,后人以为律”。任何一种“意”的产生都应该来源于特定的人与物,其具有着不可替代性。唯其如此,此种“意”的表露才能具有唯一性和排他性。而这样也就意味着一些“平日之所谓家数者”很难与此时的己意相匹配。因己意而为之的画法,或许不能套用已有“家数”,却恰可藉此形成自己的风格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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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代 王履《华山图序》

所以,接下来王履就详细阐述了自己对于继承与创新的态度。

夫宪章乎,既往之迹者谓之宗,宗也者从也,其一于从而止乎?可从,从,从,从也;可违,违,亦从也。违果为从乎?时当违,理可违,吾斯违矣。吾虽违,理其违哉!时当从,理可从,吾斯从矣。从其在我乎?亦理是从而已焉耳。谓吾有宗欤?不拘拘于专门之固守;谓吾无宗欤?又不远于前人之轨辙。然则余也,其盖处夫宗与不宗之间乎?

“时当违,理可违,吾斯违”,“时当从,理可从,吾斯从”,说的是何等之好啊!

规矩立下就是为了要打破,不破不立,“破”字当头,“立”也就在其中。没有什么是不变的,只有变是不变的。充满辩证观的王履认为,一切规则、方法都要为我所用。无法传达己意、不能表现物像的“家数”与“既往之迹”,无论其多么的正确,多么的具有传承性,也不会“拘于专门之固守”。不即不离,若即若离才是他继承传统的基本观念。

在谈及如何塑造形象时,王履又从“常之常”“常之变”“变之变”三个角度提出了在如何抓住形象特征的基础上,如何夸张变形的问题。在他看来,任何物像都会有不合常规之处,恰恰只有抓住物像特征中这些不同寻常的变化之处,才有可能诱发一些“去故就新”的真正属于自己的表现方法,也就是所谓的“推陈出新”。

在王履面前,不仅有着五代两宋那多座山水画高峰,更有了文人画家精心打造下形成的山水画新世界,更何况此时的文人已基本掌握了画坛的话语权,他竟然敢提出“法在华山”这样的重意而不轻形的主张,竟然敢与“喜同不喜异”的世间俗情相悖,着实需要一些勇气。令人钦佩!

余也安敢故背前人,然不能不立于前人之外。俗情喜同不喜异,藏诸家,或偶见焉,以为乖于诸体也,怪问何师?余应之曰:“吾师心,心师目,目师华山。”

《华山图序》这篇不足千言的短文,让我们看到了一个锐意图新的画家充满辩证法的艺术观,他那“以形写意”的造型观,对矫正当下“以形写形”“遗形写意”两种极端风潮不无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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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建十

1959年12月生于天津。

天津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中国画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天津市级教学名师。

教育部高校美术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

全国美协会员、全国美协美术教育委员会委员;

全国书协会员、全国书协教育委员会委员;

全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天津市文联委员、天津市书协副主席、天津市中国画学会副会长;

自幼从外祖父、天津美术学院教授王颂余学习书画,1985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绘画系中国画专业,留校任教。1993年公派赴日留学,1996年毕业于日本国立大阪教育大学研究生院,获硕士学位,后任教于日本明海大学,2003年底回国任教。

喻建十书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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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涛老人诗意图》40x40 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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