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裳先生是1919年生人,2012去世,享年93歲。他是當代著名的文化人。他年輕時是職業記者,一生寫了許多別具一格意味雋永的散文。他還是著名的藏書家,評書家,品書家。 本月初我得見藏書家韋力先生。黃裳先生生前,韋力先生曾多次請教于黃先生,韋力先生稱其為導師。说起黄裳先生,韋力先生敬佩不已。黄裳先生早年被打成右派,1972年被人揭发抄家,把家裏的古籍善本一應收走。黃裳先生有一交書的清單,要求來繳書的人簽字。繳書人起初不簽,黃先生說你不簽,我就不知道交了什麼書,簽了我也不會向你要。繳書人被說服了,就簽了字。等到後來落實政策,黃裳先生依據有繳書人簽字的清單,把那些珍貴的古籍善本都索要回來。落實政策時能做到這樣的,全國只有黃先生一人。韋力先生感嘆:黃先生當時哪裏來的勇氣讓有生殺予奪之權的人簽字?再者,那種情況下,人人都萬念俱灰,黃先生卻心存希望,給日後追回古籍善本留下了憑據,這是何等的智慧啊。 黃裳先生在文化界遭受一些非議。一說他曾被巴金先生批判。黃先生與巴金先生是同時代人,巴金先生年長。在人人自保,他人即是地獄的年代,巴金先生曾批判黃先生倒書賣書。現在看來,巴金先生是避重就輕,保護朋友。黃先生視巴老為師友,在社會正常化後,黃先生常常去看望巴老,他們在一起的留影可見其樂融融。所以說巴老批判黃先生,那只是特定年代不得已的事而已。 黃裳先生老年家裏曾遭遇變故,老伴得了重病,無錢醫治。急難中黃先生把與朋友的一些來往信紥賣於人換錢。買信紥的人信誓旦旦答應,只是自己喜歡,決不售與他人。不想沒過多長時間,買信紥的人就食言,信紥流於書肆。踫巧,一位朋友就買到了自己寫給黃先生的信件。這位朋友非常生氣,致函黃先生,並且把自己早年寫給黃先生的信件又再次寄送黃先生。這件事在傳言中被放大。黃先生在急難時的無奈之舉完全可以理解。韋力先生曾問黃先生為什麼不說明一下,黃先生淡淡的說:沒什麼可說的。 還有一件事有些爭議。黃裳先生曾經賣於人一些字畫。半年之後,買了字畫的人反悔,登上門來要退字畫。理由是字畫不真。黃先生當然沒給退。黃先生說那人買了真的卻拿了假字畫來訛詐。此事的道理也倒容易辨清。當時字畫的價格並不貴,黃先生沒必要為區區小錢置自己的聲譽不顧,所以黃先生的話可信。再者,字畫生意就看的個眼力,買賣成交了就不能反悔了,那怕你買的是假的。更何況事情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沒有道理來找後帳。 開始說到黃裳先生全部索要回被抄家的古籍善本,因為此事還得罪了一位文化界大人物。當時一部分古籍善本遲遲沒有退回,黃先生堅持向上海圖書舘索要。有人找到這位文化大佬,讓給黃先生做做工作,剩餘沒退的不要再要了。大佬是黃先生好朋友,就滿口答應做工作。不曾想黃先生完全不買大佬面子 ,堅持索要。俗話說臉小莫勸人,有些事情臉大也不能勸人。讀書人嗜書如命,你讓他不要書,這不是要他的命嗎。為了息事寧人 ,上海圖書舘還是把古籍善本還給了黃先生。黃先生是真讀書人吶。 黃先生的書我讀的不多,喜歡他的充滿文化品味、風趣幽默的文風。他的文章裏飽含各種知識,寫文章又講究文體,文章寫得巧寫得妙。今後要多讀幾本黃裳先生的書。更好地瞭解他這個人。 辛丑年陰曆五月十六日補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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