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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 《饮中八仙》 赏析

 路路川漫游诗境 2022-05-05 发布于福建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
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
衔杯乐圣称避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
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
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诗名《饮中八仙歌》,为饮酒中的八仙所写的歌。这八仙分别是:贺知章,汝阳王“李琎jin4”,李适之,崔宗之,苏晋,李白,张旭,焦遂。具体都是些什么人呢?这样的排列顺序是否有讲究?我们通过每一个人的介绍,加上杜甫给他们的诗句来感受:

第一仙:贺知章

    【贺知章(约659年— 约744年),字季真,越州永兴(今浙江萧山)人。少时就以诗文知名。武则天证圣元年(695年)中乙未科,授予“国子四门博士”,迁“太常博士”。后历任“礼部侍郎”、“秘书监”、“太子宾客”等职。为人旷达不羁,有“清谈风流”之誉,晚年尤纵,自号“四明狂客”、“秘书外监”。八十六岁告老还乡,旋逝。属于盛唐前期诗人,又是著名书法家。与张若虚、张旭、包融并称“吴中四士”。 贺知章晚年放荡不羁,自称“四明狂客”,又因其诗豪放旷放,人称“诗狂”。】

分析  贺知章是武则天时期的状元,有才,一直作为博士类为朝廷收藏。他又活得很久,86岁,这在当时来说是比较长寿的。显然他生活稳固,人又豁达,能够如此长寿这是基础。李白是他推荐给唐玄宗的。在当时的文学界德高望重,估计请他喝酒的人很多。让他做饮中第一仙,当之无愧,来看杜甫为他写的诗句: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赏析  杜甫说,贺知章酒后骑马,就好像是在乘船,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眼睛一花,就从马上掉落到水井里了,索性就在水底入眠了。

      贺知章是越州人,属于吴人,用乘船来描述他很合适。而喝醉骑马那摇晃的样子确实像乘船。醉得掉进水井里,一井的凉水都没办法让他醒来,那真是沉醉,沉到井底的醉了。原来号称酒中第一仙的是“沉醉”的境界,呵呵。不过这“落井水底眠”究竟是杜甫的文艺创作呢,还是真有贺知章掉井的传奇,还真不好说。

第二仙:汝阳王“张琎”

    【汝阳王李琎jin4,是“唐睿宗”的嫡孙,宁王“李宪”(唐玄宗李隆基长兄,谥'让皇帝’)的长子。官至太仆卿,又得到“酿王”的封号。擅长於“弓”及“羯鼓”,深得唐玄宗喜爱。据闻他曾获唐玄宗亲自教授羯鼓。李琎雅好音乐而且姿容妍美,是皇族中第一美男,玄宗曾赞叹说“姿质明莹,肌发光细,非人间人”,称其为“花奴”。】

分析  这个汝阳王李琎可是皇帝的侄子了,皇亲国戚,又有音乐才能,备受皇帝的宠爱。这排第二是以地位为标准吧。来看杜甫为他写的诗句: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

恨不移封向酒泉。”

字词典故   “斗”:【唐朝的一斗相当于现在的2000毫升,也就是四斤。】“麴qu1”:【通“曲”,酒曲,酒母,酿酒用的曲。】“涎xian2”:【口水。】“封”:【封地。】“酒泉”:【甘肃酒泉,《汉书 地理志》“酒泉郡”条,唐“颜师古”注云:“应劭”曰:'其水若酒,故曰酒泉也。’】

赏析  杜甫说,汝阳王喝完三斗才去面朝天子,道路上遇见载酒曲的车,口水都会直流。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封地移到酒泉那里去。

    这三斗酒就是十二斤,虽然古代的酒,度数低,还是不得了。这酒仙排第二的是皇帝最宠爱的侄子,爱喝多少就喝多少。恨不得喝的水都是酒,所以特想移封酒泉。

第三仙:李适之

    【李适之(694年-747年),原名李昌,祖籍陇西成纪,唐朝宗室、宰相,恒山王“李承乾”之孙。李适之早年历任“左卫郎将”、“通州刺史”、“秦州都督”、“陕州刺史”、“河南尹”、“御史大夫”、“幽州节度使”、“刑部尚书”。天宝元年(742年),李适之拜相,担任“左相”,封“清和县公”。他与李林甫争权,但却不敌落败,被罢为“太子少保”,后贬“宜春太守”。天宝六年(747年),李适之听闻“韦坚”被杀,畏惧自尽。】

分析   “李适之”是皇室宗亲,官位最高做到“左相”,还封了公爵。但毕竟在官场,权力之争,所以没有李琎那么逍遥。和他斗的李林甫也是皇室宗亲。不过,这里写的是“罢相”以后的那段日子。来看杜甫为他写的诗句: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

衔杯乐圣称避贤。”

字词典故   “兴xing4”:【兴致,酒兴。】“衔杯乐圣称避贤”:【典出 李适之的《罢相》:“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乐le4圣”:【《三国志 魏志 徐邈传》:“时科禁酒,而 邈 私饮至於沉醉。校事 赵达 问以曹事,邈曰:'中圣人。’达 白之 太祖,太祖 甚怒。度辽将军 鲜于辅 进曰:'平日醉客谓酒清者为圣人,浊者为贤人,邈 性脩xiu1慎,偶醉言耳。’竟坐得免刑。”后因以“乐圣”谓嗜酒。】“避贤”:【让贤。】

赏析   杜甫说,左相李适之,每日有酒兴,天天花费上万钱。他喝酒,就像是长长的鲸鱼在吸纳百条的河流。整天嘴里衔着酒杯,喝着“圣人”之酒,自称自己在让贤。

    关于这个“乐圣”的来历,我们还是来看一下相关的故事《酒喻圣贤》:

  【曹操执政时,法令禁止酗酒,但徐邈常私下痛饮,以至于酩酊大醉。校事“赵达”询问政事,徐邈称他是“中圣人”。赵达把这话传给曹操,曹操很是恼怒。度辽将军“鲜于辅”劝说道:“平常喝醉酒的人称'清酒’为圣人,'浊酒’为贤人。徐邈性情谨慎,这不过是酒醉胡言乱语罢了。”结果没有被判刑。徐邈后来任陇西太守。转任南安太守。

    魏文帝“曹丕”后来巡视许昌,问徐邈:“还充任中圣人吗?”徐邈回答说:“从前'子反’在谷阳喝醉酒,半夜逃跑;'御叔’饮酒被罚以重赋。臣的嗜好和这二人相同,不能自我克制,所以时常喝酒。但相反,却能常常因此得到赏识。”曹丕大笑,对身边的人说:“果然名不虚传。”

    所以这酒仙排第三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皇室宗亲,公爵。

第四仙:崔宗之

    【崔宗之,名成辅,以字行。日用之子,袭封齐国公。历左司郎中、侍御史,谪官金陵。与李白诗酒唱和,常月夜乘舟,自“采石”达“金陵”。】

分析   这个崔宗之就是一个官二代,他的父亲“崔日用”,官拜吏部尚书, 史称崔日用“每朝廷有事,转祸为福,以取富贵”。封齐国公。所以崔宗之沿袭了他父亲的爵位了。估计还很年轻,公子哥过得很潇洒。不过毕竟是传承来的官爵,所以人家如果官场争斗,位置不够用,他可能就得往下面贬了,所以去了金陵,猜测。丰厚的官俸,加上父辈留下的财产,日子应该很不错。能和李白一起唱和的人,那也一定是恃才傲物了。来看杜甫为他写的诗句: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

皎如玉树临风前。“

字词典故  “觞shang1”:【古代酒器。】“白眼”:【傲视人间的样子。王维 《与卢员外象过崔处士兴宗林亭》“白眼看他世上人。”】“皎jiao3”:【洁白,明亮。】

赏析   杜甫说,崔宗之,那可是个潇洒美少年,他举起酒杯,仰头就饮,白眼傲视世间人,眼睛只会望青天。白白净净皎如月,玉树临风在眼前。

     这酒仙排名第四的,就是这样一位承袭公爵,恃才傲物的翩翩美少年。

第五仙:苏晋

     【苏晋(676—734年),数岁能属文,作《八卦论》。吏部侍郎房颖叔、秘书少监王绍,见而叹曰:“后来之王粲也。”应进士,又举大礼科,皆上第。先天中,累迁“中书舍人”,“崇文馆学士”。明皇监国,每有制命,皆“晋”及“贾曾”稿定。数进谠dang3言,以父珦xiang4年老,乞解职归侍。开元十四年,为吏部侍郎。知选事,多赏拔。终太子左庶子。】

分析   这个苏晋,那可是个像“王粲”一样的奇才,考什么试都及第的。这个厉害,羡慕死天下想靠考试入仕的文人们。唐玄宗有什么制诰,都是苏晋和“贾曾”两个人来拟稿的。据说他数次进言,说父亲老了,想辞官回去伺候老人家。官都不想做了,却还一直被提拔。最后做的是“太子左庶子”。我们来看杜甫为他写的诗句: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字词典故  “长斋”:【信佛的人长年吃素。】“绣佛”:【就是刺绣佛像。】“逃禅”:【指逃离禅佛,取义于《孟子》的“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故而,后来对于儒者涉及释氏之教而最终弃离释氏回归儒家者叫做“逃禅”。即“逃禅以归儒”。】

赏析  杜甫说,苏晋是个长年吃斋,跪在刺绣佛像前的主。每次酒醉之中,往往就逃禅,什么清规戒律都忘了。

    杜甫为什么说苏晋是长年吃素拜佛的主,呵呵,因为他运气特别好啊,人家经常考试不及第,他逢考必过,那不是佛主保佑,又是什么?呵呵。这老杜也是好玩,拜佛就拜佛吧,偏偏说他拜的是刺绣的佛,可能笑他拜佛是假,因为他一喝醉就什么佛家的清规戒律都忘光光了。不过,如果从“逃禅”的原义来看,还是蛮符合苏晋的,从资料中,我们看到苏晋是非常有孝心的,这就是儒家教义。所以也可以理解为,苏晋喝醉的时候,就一直说,想辞职了,想回去尽孝道了。

    所以这酒仙排名第五的,是一位逢考必过,经常被提拔的,运气好得不得了的孝子。

第六仙:李白

    【李白,纯粹靠着自己的才华, 他游荡到四十一岁的时候,天宝元年(公元742年),由于“玉真公主”和“贺知章”的交口称赞,唐玄宗看了李白的诗赋,对其十分仰慕,便召李白进宫。李白进宫朝见那天,玄宗降辇步迎,“以七宝床赐食于前,亲手调羹”。玄宗问到一些当世事务,李白凭半生饱学及长期对社会的观察,胸有成竹,对答如流。玄宗大为赞赏,随即令李白供奉“翰林”,职务是给皇上写诗文娱乐,陪侍皇帝左右。玄宗每有宴请或郊游, 必命李白侍从,利用他敏捷的诗才,赋诗纪实。虽非记功,也将其文字流传后世,以盛况向后人夸示。李白受到玄宗如此的宠信,同僚不胜艳羡,但也有人因此而产生了嫉恨之心。】

分析   李白因为有了皇家的宣传而名满天下。早年他因为家庭殷实,挥霍习惯,经常豪饮。后来被皇帝宠信,自然更是可以放开畅饮。被“赐金放还”以后,怀揣着皇帝给的30万金,又到江南去豪饮。挥霍没了,反正他名气大,到哪里都有人请吃请喝。来看杜甫为他的偶像好友所写的诗句: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赏析  杜甫说,李白喝上一斗酒,就能写出诗百篇。长安集市上酒家,都是睡眠的地方。天子叫人呼他来,他却醉得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李白确实是恃才放旷,甚至可以说是,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了。他是伟大的诗人。可是为什么他只能屈居第六呢,看看前面那些天生的豪门富贵。当然,排第一的是贺知章,德高望重,而且还是李白的知遇大恩人。

第七仙:张旭

    【张旭(675年~约750年),字伯高,一字季明,唐朝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开元、天宝时在世,曾任常熟县尉,金吾长史。以“草书”著名,与“李白诗歌”,“裴旻剑舞”,称为【三绝】。性好酒,据《旧唐书》的记载,每醉后号呼狂走,索笔挥洒,时称“张颠”。事实也说明他对艺术爱好热狂度,被后世尊称为“草圣”。 张旭的母陆氏为初唐书法家“陆柬之”的侄女,即“虞世南”的外孙女。】

分析  张旭可以这么定位,家传手艺人,有书法这门手艺。祖上“虞世南”是文学家,书法家,政治家,诗人。“陆柬之”是唐朝第一行书。所以张旭应该是受了母亲的熏陶调教,加上自己后来看了“公孙大娘”的剑舞,悟出了草书的精神。他还传书法于“颜真卿”。张旭的书法值钱,所以穷不了。属于艺术家范畴。来看杜甫为他写的诗句: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

挥毫落纸如云烟。“

赏析   杜甫说,张旭三杯酒下肚,“草圣”的美名就被传扬。脱下帽子露出头顶,王公贵族面前就泼墨挥毫,落在纸上的一笔一划,如云如烟。

     张旭喝多了,喜欢把头伸进墨汁里,用头发写字,呵呵。这是一位借着酒劲,泼墨挥毫的艺术家,他排第七。

第八仙:焦遂

    【焦遂,史料查无此人。】

分析  这突然冒出一个没有任何历史记载的焦遂,可能是当时在长安传说某个酒量很大的人,应该是长安市井的一个平头百姓。那么他凭什么排在第八呢?我们还是先来看杜甫为他写的诗句: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字词典故  “卓然”:【卓越的样子。】“四筵yan2”:【四席,四座。借指四周座位上的人。】

赏析   杜甫说,这个焦遂啊,喝完了五斗酒后,才显得神情卓越,高谈阔论,雄辩天下,周围四席皆为他所惊动。

     “五斗”酒,这汝阳王也才三斗,李白也才一斗,这个焦遂竟然可以喝五斗。那他为什么只排第八啊,这不是委屈他了吗?呵呵。所以我们就需要来探究一下这个老杜,你到底怎么给人家排的名,酒量最大的,竟然排最后,这不公平。好,我们回过看看各位,来评判评判:

论地位:贺知章德高望重,人家都活到86岁了,这第一的位置让给他,大家应该没意见吧。然后呢?汝阳王李琎,唐玄宗的宠侄。李适之,左相公爵。崔宗之,世袭公爵,恃才傲物的美少年。苏晋,逢考必过的制诰拟稿人,太子左庶子。李白,大诗人,一位皇上都容忍他的酒仙,供奉翰林。张旭,大书法家,金吾长史。焦遂,平头百姓一个。

论酒量:焦遂,一次能喝五斗,不过能天天这么喝吗?贺知章能喝到86岁,要比焦遂多喝多少酒。其他人也都是爱怎么喝就怎么喝,天天喝都没问题。所以算单次酒量,焦遂可能是第一,可是算总量,那绝对是差远了。

论境界:第一仙  贺知章 喝酒不要命。(掉井里了)

           第二仙  汝阳王 喝酒不要地。 (想移封地了)

           第三仙  李适之 喝酒不要名声。  (乐圣让贤了) 

           第四仙  崔宗之 喝酒不要爵。  (傲视世人,做地方官了) 

           第五仙  苏晋     喝酒不要官。  (常辞官想回去侍奉老爹了)

           第六仙  李白     喝酒不要天子。(辞别天子,离京了)

           第七仙   张旭    喝酒不要头。   (抛头颅,洒墨水了)

           第八仙   焦遂? 喝酒不要脸皮。(酒一喝,什么牛都吹了)

    所以说,杜甫事实上是有按照社会阶层来排的。关于“焦遂”,不知道老杜有没有特别的深意,但可以想象,李白和杜甫各自在长安落魄时,没少受市井的气,尤其是李白。不过在如今的街头市井里头,高谈阔论的还真往往是某些酒后的平头百姓,酒一喝,老子天下第一,很雄辩,很高谈阔论,惊动四座,却只是酒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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