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亲爱的外婆 外婆去世好几年了。我时时想起她老人家。我以前都没有意识到我这么爱我的外婆。 现在城里的孩子许多是由外婆带大的，而在农村，大多数孩子还是在自己的家里成长起来的。如果外婆家离得远，那就连见到外婆的机会也不会多。 我的外婆家距我家有70里的曲子街上。在我小时候，班车少；农村孩子又忙，去外婆家的机会就很少。外婆的孙子孙女多，到外婆家后我主要跟表姐妹们玩，大人们太忙，也很少跟我们说话。所以小时候的我对外婆的感情自然比不上对自己的奶奶。奶奶去世使我家再也没有了祖辈的人，这时我才开始关注我的外婆。 外婆偶尔来我家，她等于代替我的奶奶来帮我妈妈料理家务，为我们做饭。妈妈在地里干活，我们都上了学。外婆跟奶奶一样，面食做得很好，外婆会许多传统风味的面食，还会做豆腐。但她常常向我寻问我奶奶做饭的方法。她为我们做什么饭都要向我问一下，说：“你奶奶原来是不是这样做的？”现在想想外婆是在取得我们的认同呢。而那时候，我却一点都没有想到她的好心好意。 外婆还帮我家干农活。有一件事，妹妹记得最清楚。每说起外婆时，她都要难过地一次。1984年秋天，我和弟弟到县城读书去后，家里只剩下外婆、妈妈和妹妹。妈妈在地里割糜子，外婆看妈妈一个人累，就帮妈妈割。割糜子时候，人要弯着腰或者蹲在地里割，外婆是三寸金莲，站不稳，蹲不住，只能跪倒在地里割。她几镰刀割过去，发现身后有一棵糜子没有割上，就转过腰挥镰割那棵糜子，没想到使劲太猛，割伤了脚踝，差点割断了筋腱。血冒了出来，妈妈赶紧扶助她回家，血滴淋了一路。妹妹放学回家，在路上看到一路的血迹，心就跳得咚咚咚，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就知道一定是外婆受了伤。 好长时间外婆忍受着疼痛，下不了地。闲不住的她，就坐在炕上用碎布渣渣为我们缝缀褥子、小被子和椅子的坐垫。她做了许多，我结婚后，她还做了一些椅子垫给我。 因为妈妈一个人干农活太苦，外爷和大舅就反对我再继续把书念下去，他们给我讲大道理。可是外婆没有。她来帮妈妈，给妈妈做伴，以此支持我读书。 记得有一年，苹果丰收了，外婆独自坐车来帮妈妈下果子。周末我带了好友龚亚峰回到家，看到果子成堆，堆在院子里，红的、青的果子是那么美好，外婆坐在果子堆边，绽开着笑脸，挑出嘴甜最香的好果子给我们吃。 我默默地记着外婆的好。工作后每次回家我都给外婆买奶粉，领她进馆子，接她到我家住，有时给她钱。外婆还总是跟我客气，她不要。我说：“你拿上，想吃啥就买点。”外婆就对亲友们说，她得到了外孙女的孝心了。 最后一次见外婆是一个暑假，我和妹妹去看她。外婆70多岁了，她颤巍巍的，她要给我们做饭，我们挡住了，说：“才吃过。” 外婆说：“我再也见不上你了，我快死了。”说着就咳喘得不行。 我说：“您好好活着，我下次来看您呢，您要不等我，我要跟您算账呢。” 我和妹妹走后，外婆送我们到大门口，一直看着我们走远。老远我还对她老人家喊着：“您等着我，寒假我们来看您。”没想到这是我和外婆的最后一面。 妈妈是守在外婆身边送她老人家上路的。妈妈说外婆走时老是口渴，一直要吃冰激凌。妈妈喂给她吃。两人还在说话，妈妈说：“妈，我也要跟你去。” 外婆说：“傻话，你有那么乖的儿女，那么乖的孙子孙女，你好好活着享福。”正说着，外婆就变了脸色，一口气就再也没有上来。 外婆一生爱干净，自身和家里家外收拾得一尘不染。听冯家姑奶奶说起我的外婆：“我的嫂子，到老都没有在炕上滴一滴尿，洒一点汤水水。” 外婆去世时我们都正在学期中间，没有回去。听说外婆埋在阴山上。我一想到外婆埋在曲子阴山，孤独、受冷，心里就不好受。 前年，舅舅们把外婆的坟搬到曲子的阳山了，听说离家也近些了。我一直没有去过外婆的坟地。 外婆长得好看，我的姨妈们和妈妈都没有遗传到外婆的秀丽容貌。妈妈保存着外婆的照片，那是一张很好看的彩照，外婆坐在一把精美的竹椅上，两手搭在椅子边。安详自然的神态让人舒心一笑。背景是外婆家的窑背上面的绿庄稼地。 写于2006-10-12夜 |
|
|
来自： 新用户6003EQaZ > 《随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