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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导读： 老张是局里公认的老实人。
老张是局里公认的老实人。因为老实，年届不惑的他至今还是个科员，拿着每月三千多块钱的死工资。因为老实，少言寡语的他只能看着要强能干的妻子带儿子出了国，几年来形单影只。更因为老实，默默无闻的他天天夹在外单位一帮“90后”年轻人当中送文取文跑腿办事，没有什么朋友。 一来二去，同事们但凡谈起老张，都说老张这个人太悲催，连带着把“老实”这个词汇的含金量也弄得跟美元信用一样，贬值贬得都破了相。而领导们谈起老张，只是撇撇嘴，呵呵两声，再没了下文。 不过老实人一般都容易认死理儿，老张也不例外，他认的理儿就是干活儿要踏实。别的不提，就拿单位值夜班这件事来说，老张就格外认真。 老张所在的这个局是出了名的清闲没职能，整天价一帮官太太娇小姐说说闹闹，虽有值夜班规定，但一连多少年规定名存实亡，夜间值班室一到天黑就归入死寂。但老张不这样。每逢轮到他值班，他总会沏上一壶好茶，带一本书，规规矩矩守在值班室的电话机旁。 碰到同事有意无意夸奖他值班认真，他总会尴尬地嘿嘿笑上两声，摸不清对方是真心夸奖他还是在讽刺他。因为大家心里都门清儿，孤家寡人的老张值夜班，纯属是一种心理安慰，因为他回不回那个家都一样，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不过，自打刘局长到任，值班这件事就变得重要起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刘局长除了果断装修会议室、更换办公用车，还专门走进夜间值班室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值班记录，随后他就宣布，即日起严格执行夜班制度，局里的男同志轮值夜班，女同志轮流双休日值白班。“怎么得了啊我的同志们！”刘局长在办公会上慷慨激昂地说：“值班制度关乎安全生产，怎么就能放任自流呢！当然喽，局领导工作忙本来作息时间就不固定，就先不必参加排班了嘛。” 顿时，老张坐落在大办公室角落里的那张破旧办公桌，成了摩肩接踵的“风景名胜”。从来没正眼瞧过他的“首席大美女”小莉，破天荒悄悄塞给他一盒好茶叶，于是老张眉开眼笑之余顶下了周六小莉的值班任务；总喜欢有事没事就挖苦他的科长老刘，专门跑到他的身边，神聊几句还递来一根好烟，老张二话没说就拍胸脯顶了科长的夜班。还有王姐、小赵、小张，众人纷至沓来…… 没过一天功夫，老张的名字填满了本月值班表。还是办公室主任老黄见多识广，他重新打印了一张值班表，上面按部门顺序填好了所有职工的名字，包括自己的。他笑眯眯地把老张叫来，柔声细语地说：“我说老张你这个人就是办事实诚。你替谁值班最好自己心里有本帐，这张表嘛，毕竟是给局长看的，你懂得。哈哈，做好事不留名，哈哈！” 看着黄主任如此罕见温暖的笑意，老张不住地点头，忙不迭地表态：“我懂我懂！我坚决做好事不留名！嘿嘿！” 为了表明心志，第二天老张就从家里搬来了被褥和一大摞书，连带着还有儿子留下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一副长期作战姿态。大伙儿一边满含敬意看他收拾布置狭小的值班室，一边暗自感慨。长夜漫漫哪！双休日宝贵哪！幸亏有老张替大家堵枪眼儿！ 白天，老张照旧跑前跑后听从科长主任们调遣，晚上，他就一头扎进值班室。家里不大的顶楼老房子也被他租了出去，有了一个月额外的房租，他的小日子也过得渐渐松快起来。 某天深夜，老张正在值班室看书，一位年龄与他相仿浑身酒气的人走进办公楼径直走进了屋。老张对这个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的人本有些愠怒，但感觉此人大有来头，也连忙站起来。 “今天你值班？”来人的脸红红的，只是冲他略一点头，也不等他回答，就先拿起值班记录看，接着是看一眼狭小的值班室。当他看到地上的大半箱方便面时，冷不丁回过头盯着老张的脸，“你们晚上就吃这个？” “我们？”老张愣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地说：“嗯嗯，是，是啊，咱们局位置比较偏，街上超市小卖部晚上都关门了，所以大半夜出去买吃的，嗯，不太方便。” 来人没再说话，撂下记录本，冲老张点点头，扭头走进了夜色之中……
第二天下午，原本冷冷清清的办公楼走廊里突然嘈杂起来。老张跟在叽叽喳喳的人群来到拐角处的公告栏前。他看到盖着鲜红大印的最新通知，大意是说，为改善值班人员的工作环境和伙食，局里将从即日起按月发放值班补助，值班人员每人每次100元！ 挤在人群里的老张欣喜若狂，心里不住欢呼。“我的娘呦！一次一百，一个月就是三千元呀！这值班补助要是发下来我可真就发财啦！我比副局长拿的还多呢！” 接下来的每个值班夜，都是老张的幸福夜。老张一边喝着“茉莉高末儿”，一边不停盘算即将到来的收入。“本月工资3100，再加上从这个月开始执行的值班补助，我值了19个夜班外加6个双休日白班，这就是2500，嘿嘿，我这个月可以拿到5600！5600呀！找天时间我一定要去买两件新衣服，再去给手机办个国际漫游，可以跟儿子聊天儿啦！” “聊天儿归聊天儿，可千万别忘了时差问题，我这里是晚上，多伦多是白天，看来我得找个儿子放学自己在家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儿子估计现在快长到1米7啦，大小伙子喽……”就这么想着想着，老张就微笑着睡着了。 月底说到就到，老张听到手机短信声响起，立马就跑过去，带着万分激动的心情点开了屏幕，看到“本月工资3200”字样时，一下子被失望憋屈愤怒的心情冲昏了头脑。他二话不说，立刻跑到财务科方科长面前，哆嗦着把手机亮给她看，“我，值，值班补助为，为什么……” 风姿绰约的方科长笑容不减，但声音却带着冰窟窿里飘出来的寒气。“呦，我说老张，你这账算得有点儿糊涂了吧！你想我们凭什么发值班补助啊？当然是凭值班表啊，那上面你的名字只出现了一次，所以就只能给你加一百喽。难不成，你还想让全局兄弟姐妹都给你交保护费吗？哈哈哈！”恍然大悟的老张踉踉跄跄走出财务科，背后传来一帮女人起哄般的嗤笑声。
那个晚上，老张在值班室里痛哭流涕。他这时才明白，在这个院子里，或者在这整个世界里，自己就是一个被人取笑、不值一提、没人关注的小人物，小得不能再小，轻得不能再轻。 但是老张是个老实人，既然答应大伙儿就要坚守承诺。所以老张没有再为值班补助究竟该发给谁而多说一句话，而是像往常一样，每晚都待在空荡荡的值班室里。除了那一晚。 那一晚是两个月后，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了这个小城，创纪录的大雨倾盆而下。因为下午就接到租客的求援电话，老张只好一下班就冒雨赶回家，帮助修补老房子破旧的窗户和不停漏雨的顶层天花板，一直折腾到天亮。也就在这天夜里，值班室里那台一直沉寂的电话破天荒响个不停，响了好久…… 因为无人接听应急管理局的暴雨防洪紧急通知，老张所在的局机关被全市通报批评，紧接着就是一场剧烈的“人事大地震”。负有领导责任的刘局长被行政降级调离岗位，按照值班表当天应该在岗的黄主任被“双开”，所有和那天值班有牵连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问责处罚，唯有天天待在值班室里的老张，毫发未损。 新上任的李局长本就是局里的副职领导，对老张的为人也很了解。经过局领导研究，为防微杜渐封堵制度漏洞，决定新增设一个应急管理科，就在值班室办公，提拔熟悉值班业务的老张担任副科长履行科长职责。为鼓励干劲，局里取消了“大锅饭”式的值班补助，直接将每月一千元的应急值班补助发给应急管理科，尽管那个科只有老张一个人。
李局长专门请老张过来谈话。他为老张泡了一杯上好的茉莉花茶，浓郁的茶香让老张陶醉不止。局长说：“老张啊，你看这次就这么巧！偏就你家里有事儿，局里偏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说实话，也怪领导们，啊，尤其是刘局长，考虑问题不周到，让你受委屈了，哈哈！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这又刚提干，你可得多体谅领导的难处啊，哈哈，以后家里有事儿就跟我直说，可不敢说走就走唱空城计喽，你说是吧？哈哈！” 张副科长像往常一样，嘿嘿笑着点头。他还没闹明白，那天晚上自己上蹿下跳接水补漏累得跟泥猴子一样，第二天回来正常上班，怎么一切就都变样了呢？ END 小编其人 小皮流流（另一网名：皮皮中尉）：现为某主流媒体主任编辑，“天涯文学”签约作家，“360个人图书馆”原创达人；在本职中品味业务骨干的充实，在读书写作中聆听先哲的教诲，在陪伴妻子女儿的过程中体会最纯真的快乐。 历史推荐 每周一至周五晚20:00，咱们在“铭语铭言”不见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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