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黄石文坛]张顺初:舔犊情深——《人世间》观后

 黄石新东西 2022-05-06 发布于湖北

舔犊情深  

——《人世间》观后 

张顺初

群友推荐我看电视剧《人世间》,说是梁晓声的小说改编。梁晓声是著名作家,我看过一些他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和《梁晓声随想录》,他关于文化的解释,一直为人们推尊和运用。  
我用了15天的时间看完了《人世间》。50年的跨度,多少人和事,都是我们亲眼看到或亲身经历过的,感慨良多。但真正共鸣的,或者侵入我的骨髓的,还是那骨肉亲情。这可能源于我的身世。《人世间》里的周母周爸和她们儿女的感情互动都深深地触动着我。  
母亲逝去时,最小的姐姐十岁,我六岁,妹妹才一岁。虽然哥哥姐姐们哭,我也跟着哭。那时也不知道什么是悲痛。我感觉母亲是因为有事,暂时离开我们,到时就会回来。  
母亲的丧事办得很隆重。请道师做了几天道场,念了几天经。修了孝谱,曰《蘭桂腾芳》。写了祭文,是我的远房表哥,也是后来的姐夫写的。表哥祭文读得很动情,哥哥姐姐和在场的人都默默地流泪。请纸码扎了豪华的灵屋。母亲就安葬在屋后的山门山上。上山那天,棺木不是往左直接上山,而是往右经过上屋场,绕到湘潭境内,即围着我家后山一周,才到达墓地。大哥双手捧着母亲的牌位,走在前面。我们兄弟姐妹一袭白衣、白帽、白鞋,我由父亲牵着。沿途过桥、拐弯,都要磕头。送葬的除了我家的亲戚朋友,还有周围的乡亲。加上鼓乐队,几百人浩浩荡荡,鞭炮声不绝于耳。  
当时感觉就是屋里多了好多人,挺热闹的。只是办完了丧事,客人们都已离去,屋子里突然冷清下来,不免有些失落  
虽然母亲一直没有回来,但还有父亲。因为哥哥姐姐和嫂嫂们的悉心照料,我也很快习惯没有妈妈的生活。时间久了母亲的形象越来越模糊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母亲的思念却越来越浓烈。  
第一次突然想到我的母亲,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看到我一个要好的同学在她母亲面前撒娇,看到他的母亲不厌其烦地叮嘱他要这样,不要那样,甚至斥责。我这才意识到我没有母亲,这差别竟是如此之大。我羡慕我的同学,我难受我自己。  
电视剧《人世间》第4集周秉昆问妈妈:你觉得小儿子咋样。周母说:“我小儿子吧,能干、机灵、老厉害了。”秉昆说:“爸爸回来了,你也这样同爸爸说。”周母说:“那是必须的。”得到母亲的肯定,秉昆一脸得意、满足。这时我就想:我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要是妈妈在,她也会夸我很棒。虽然哥哥姐姐也夸我,但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周母有时也会骂秉昆:削死你。这哪里是骂。你看萨日娜饰演的周母的嘴角是往上翘的,她是很得意呢!这种浓浓的母爱,只有周秉昆能体会和享受,别人是体会不到的。《人世间》第12集,秉昆为中风昏迷的母亲按摩后告诉郑娟:“妈妈嘴角动了,不知是笑,还是要说话。”  
郑娟:“那肯定能听到你说。”  
秉昆:“那肯定的。先是能听,然后能说,然后能起能坐,能走路,能干活。最后削死我。”  
郑娟:“他为啥要削死你?”  
秉昆:“她起来你就知道。”  
第24集,周爸和秉昆冲突,秉昆的儿子护着秉昆说:“不许打我爸。”秉昆呵叱儿子:“他是我的爸爸。”秉昆最后很有感触地说:“都当爸爸了,还要爸爸揍你,这不就是幸福。”最近看到一个短视频:90岁的妈拿着条帚守在门口,说70岁的儿子晚上还跑出去,等着回来揍他。儿子回来,蹑手蹑脚从母亲身旁走过,一脸的幸福。  
这一切,对我来说,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我承受了妈妈全部的爱。我吃妈妈的奶直到五岁。我的身体一直很好,至今还活着,多半与此有关,先天足嘛。我那时吃奶有个招牌动作,即搬一把椅子放好,就喊:妈妈,来!谁都知道我要干什么了。以至以后好多年,父亲的朋友见了我就用'妈妈,来!’调侃我。还有就是擦鼻涕。有了鼻涕,跑到妈妈怀里,脸贴着妈妈的胸前,一左一右,鼻涕就到了妈妈的身上。妈妈生了妹妹坐月子,我还要赖在妈妈身边睡觉。  
想起这些,我会非常幸福和满足,但又会非常遗憾和忧伤。《人世间》第9集,秉昆烧水,亲自为探亲回家的爸爸洗脚。第11集,周母夹给秉昆最喜欢吃的腊肉,秉昆虽然馋,还是夹了两块腊肉放到妈妈的碗里。第39集,秉昆为爸爸卷烟。这些小事在电视剧里都是一晃而过,但却真真切切体现出“跪乳之恩”和“反哺之义”。我不如羊,也不如鸦。除了惭愧,我什么也做不了。  
最是温馨的一幕是第39集,周爸生病,儿女都回来了。几十年以后,他们睡在一个炕上。周爸谈了很多亲情往事,也总结了一生的处世为人。之后的一段对话,可以说把他们的亲情的高度推向极致。  
秉昆:爸,我问你个事。  
周爸:啥事?  
秉昆:你说在你心里边,我们姊妹谁最好?  
周爸:你们三个在爸心里都是顶呱呱的,最好的。  
秉昆:我问谁最好?  
周蓉:秉昆,你挑事呵!  
周爸:你这是给爸爸高考,那我就说实话了。等你姐姐和你哥哥不在家的时候,爸爸一定告诉你,秉昆你是最好的。等你和你姐不在家的时候,,爸爸就对秉义说,秉义呀,你是三个当中最好最好的。你们俩都不在的时候,爸爸就说你姐最好。  
周蓉:爸,你就是个老狐狸!  
周爸:爸爸是个老狐狸,你们三个就是小狐狸,你妈就是养狐狸的。  
周爸带着满意的心情进入梦乡,再也没有醒来,安详地离世。接着,周母也毫无牵挂地随夫而去。一切都是那么的圆满。而我的父亲和母亲就没有那么幸运,他们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儿女,他们是多么想留在这世界上,哪怕多一天。他们在病榻上苦苦挣扎了一个多月,还是痛苦地离去。  
真正让我悲伤的还是前些年,我二姐80岁生日,在世的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第一次谈及我们的小时候。那时大姐已出嫁,二姐和三姐负责照看我。妹妹则由三嫂看护。姐姐出嫁后,每次回娘家,走的时候都要大哭。他们就是舍不得还这么小就没有了妈妈的弟弟妹妹,而他们嫁出去了,又不能长期在娘家。这些,我当时一点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母亲去世后,有父亲在。我们的饮食起居有哥哥嫂嫂和姐姐们关照。后来父亲去世,我十三岁,妹妹八岁。但我们一路顺利成长,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我们是如何长大的。我只知道我不缺什么,有衣服穿,有饭吃。就是1960年时代,全国闹饥荒,在家里哥嫂们也是尽可能让我们吃饱。我们也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上学读书。  
当我知道姐姐们为我们哭泣的时候,我已经70多岁了。多少年没有母亲,没有父亲而憋在心灵深处的痛苦,突然找到了出口,眼泪夺眶而出。现在,我已经80多岁了,想到这些,写到这里,也还是不能自己。我的母亲已经逝去78年了,父亲也逝去70年了。除了最小的姐姐,其他哥哥姐姐也都相继离去。我哭父母、哥嫂和姐姐的养育之恩,我哭哥哥、姐姐除了承受失去父母的悲痛,还要承受年幼无知的弟弟妹妹不知道悲痛的悲痛。  
父母十六岁结婚,共誕下十个孩子。成活了五女四男九个孩子。论家庭条件,养不了这么多孩子,我上面姐姐是第七个,乳名春满。'满’了,父母想就此打住。我又落地了,乳名满伢子,还是'满’了。不想五年后,又来了一个妹妹,乳名园满,又'园’又'满’。想通过取名来抑制生育,实在是无奈之举。结果是母亲因为孩子太多,操劳过度,不到45岁就离开人世。父亲终因不堪重负,积劳成疾,52岁就撒手人寰。  
他们万万不会想到,他们死不瞑目,最不放心最小的三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并且我和妹妹都读到大学毕业。不仅为他们添了孙子、外孙,还有了曾孙子。我想他们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心满意足,幸福满满。权当这就是我们在精神上给他们的报答吧!我们祈求能在天堂见到久违的爸爸妈妈,我有好多好多的心里话同他们说。  
我试着写了一首小诗:山门山  
我交待儿女:我要长眠山门山。  
“门”只能是前辈的记忆,我见到的只是一段残垣。  
山不高却背风向阳,祖辈、父母、哥嫂都看上了这块地方。  
我七岁时母亲离去,我吃奶却五年时光。  
我不是新鸦,也不是羔羊。  
我不要墓碑,也不要墓围。  
任花草自由生长,我只在父母亲怀抱里把说不完的心里话说完。  
疫情流行,宅在家里,看了几千集电视剧。大多数都是看完就忘,《人世间》算是印象深刻的几部电视剧之一。原因就是她反映的都是现实中的人和事,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接地气’。如果要给《人世间》剧组提点意见的话,我认为第24集,周爸和秉昆在火车站候车室冲突,周爸大声说秉昆在班里是倒数1、2名。这话太伤人了。文化大革命时期,都闹革命去了,学习不好,能怪秉昆吗?如果一定要说出这个事实,可以采用旁白的形式。  

张顺初,男,1938年生,湖南省长沙市人,中共党员。1966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长期从事企业管理和职工教育工作,曾任大冶有色金属公司教育培训处副处长、湖北电大有色分校校长。副教授、高级讲师。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