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我到深圳大学,深圳市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深圳大学快速的建起来,当时我知道,中国南方特别是深圳这个地方跟香港很近,很注意风水的问题,我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也在收集风水方面的书,和一些懂风水人的来探讨一些问题。到86年的时候深圳大学的雏形已经差不多了,基本上的任务都完了,这个时候正好有一个香港姓钟的风水师来深圳大学看,广州那边叫做“罗经盘”的东西,外面一层一层的是子丑寅卯、甲乙丙丁之类的东西,这样在广场上看,他说你的方位变了,我说对整个方位不是正南正北的,我向东偏了15度,他问我为什么偏,说我是不是懂风水,我说不懂,我要懂就不请你们来了,他说那你为什么要向东偏15度呢?我说是这样的,有几个原因,第一个是正南正北的中轴线可以看海,海在我的左边,如果不偏15度看起来脖子不舒服;第二个原因就是深圳的风玫瑰图,大部分的风是东向和西向,东向和西向是占大部,其次是东南,东南和东风加在一起的话是占了绝大多数的风向,我说这样的话就有一个问题。假如说我是正南正北的话,如果是刮正东风的话我的这个楼是没有风进来的,所以我这样做对通风有好处,实践证明我们这样做是对的,因为最初我们的房子是比较空的,所以很风凉,这样就不用空调了。我说这是我公开说的,还有一点我一直没有公开说,今天是我第一次说。我们讲的建筑设计与规划,你们讲风水,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就是这是一个场,我们的建筑物的道路、桥梁、水池、花草树木、假山石等这些东西组成一个场,这个场跟我们人的场如果是协调的话,我们认为就是设计好了,就是规划好了,我们认为从你们讲就应该是风水好,假如不好的话,不协调的话就是风水不好。” “我所主持建设的深圳大学,追求的效果就是感觉好、舒服、新鲜和特别,现在这样的效果已经出来了,整个学校的规模建起来之后,无论是内行还是外行,是建筑师还不是建筑师,年轻与年老的,来到校园都觉得这个环境很新鲜、很舒服,我也因此而喜欢研究建筑风水了。”(《罗征启:中国传统文化与建筑风水》 ) 深大初创时,校园的大门与主体建筑并不在同一主轴线,道路也是曲曲折折(为保护而避开原有老荔枝树),被诟病为“歪门邪道”,对这称呼罗校长却似乎很得意。曲折方有情致,整齐划一、四四正正,一览无遗,丢失了古典园林的韵味。今日深大能有“荔园”之称,是他这一代筚路蓝缕开创者的宝贵遗产。他多次说,风水其实最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场、能量场,人与自然界信息(山水树木)以及“残留信息”(俗称“鬼神”)协调了,就舒服。而舒服的标准也经常因人而异。 建校肇始,文山湖(粤海村村民原叫“细脚湖”,罗校长改名,为纪念文天祥,取其号“文山”)周边不少旧坟,挖出后登报让后人认领,没人认领的就让工人载走。有些工人偷懒,把骨坛埋在杜鹃山,杜鹃山原先光秃秃,他让学生去种树,按数量付酬劳(冒着“搞资本主义”的风险),有学生挖出遗骸,杜鹃山“不干净”的传闻也不胫而走,人心惶惶。罗校长笑着说其实都是工人干的。 1987年前后,深大举办研讨会议,请来各路“神仙”,一位密宗黑教的师傅林云(音)建议,用糯米、粗盐、朱砂之类掺在一起,埋在杜鹃山土里,撒到文山湖里,即可使亡灵得到安宁。罗校长和梁鸿文老师找了个夜晚这么干了。“其实那个方子就是求个心理安慰。大动干戈的事情我是不干的”。罗校长的态度还是很理智。“细脚湖整治后,人去的多了,残留信息自然就少了,鬼仲惊过人啦!” 深大北门的“鬼村”(1980、1990年代因艺术家李瑞生老师在里面创作民俗风格的艺术作品,鬼里鬼气而被称为“鬼村”),罗校长也如法炮制。建校时那一带树木很多,春天湿气雾气萦绕,还有一个清代官员的坟墓,有些瘆人。开工基建时,广东籍的工人们都怕,罗校长就让他们撒这“药方”后再开工,撒完之后,湿雾渐散。李瑞生老师倒不相信这些,说:“那么多人,啥气也得散啊!”有一年元旦晚会前夕,罗校长和梁老师路过那坟,随缘行礼拜拜,结果当晚抽奖中了一辆单车。此事传开,粤海村民逢初一、十五跑来偷偷上香,香火旺了一阵子。某年的七月半,大石头倒下去,上面的“滴翠”二字是倒着的。坟与石头我以前看过,现在应该也没有了。 深大演汇中心的顶棚上至今留有一段排水的“小金龙”,后门照壁上也有龙型的山水装饰, 外界传得神乎其神,说罗校长搞了这个设计后,身上的肾病也好了。他笑称完全是附会之谈,只是装饰而已!每次我路过——入门左转一百米左右抬望眼——看看那小金龙,总会会心一笑。 不同角度拍的深圳大学演汇中心“小金龙”,绿树掩映,若隐若现。 龙型照壁 《文山湖:偏东15°》付印后,我们再访罗校长,把小册子奉上,老人家很开心。那时他已离职快二十年,但他其实从没有离开过深大,依然和深大有着深深的关联,依然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依然对“大学精神”念兹在兹。 他曾笑称:“我其实随时可以回去上班的,至今没有收到过一封官方的正式解聘文件。”当年他等了几天,没有等到通知,于是自动搬离办公室。没想到第二天,新的班子就已经进驻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确是深大永远的校长。 之后,我与他的交往就多起来,会带着同学到他在桃园路的清华苑建筑设计公司拜会他。每次见面,校长总会拿起一些新近发表出版文章和书,关于他的访谈,关于老清华、老深大的回忆文章。也会谈起他与佛教的缘分:1989年(或是1988),还在任的他收到庐山东林寺修复的募捐,当时就捐了钱。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又收到东林寺邀请设计大佛像,真是冥冥中的善缘,所以清华苑设计了这尊世界上最高的阿弥陀佛像。他认为佛像只是一个表征物,拜的人多了,就灵了,如同日光聚焦到放大镜,产生灼燃。他还聊起紫微斗数,问我的八字,说有时间给我看看。但我到广州读书工作之后,联系就少了。想想老人家年事已高,更多是从师兄师姐处打探他的近况。不过每年的那一天,我还是会发短信问候。 2015年,已经工作的我邀约深圳资深报人王绍培老师和刘敬文师兄到清华苑新楼拜会罗校长。只记得他聊到一件事,住过罗浮山冲虚观后的别墅,那房间曾住过某开国元帅。半夜起身如厕,门竟自动反锁,怎么样也打不开。 2019年,与许百坚师兄到罗校长家拜访。四年不见,苍老迟缓许多,送我们两本书。年届知天命的“老三届”学长在校长面前,如同孺子之于慈父,捶背按摩,他也会亲昵地骂老学生“衰仔”、“衰女包”,这种共同创业共度患难的深厚情感,是我等后辈所无法企及的。 晚年罗校长一直想写一部《深大故事》,他请人牵头做口述和组稿。但这些文稿至今没有出版。 据知情人说,在这部书稿中,罗校长曾写道:“当年点亮的青春火炬,依然在我的心中燃烧。留在记忆中的那些美丽的日子,是永远不会黯淡的。即便盲从酿成灾难,禁锢变为现实,真正的你也依然在探索。苍凉人生中也是有绿地的吧,那长者的关切和朋辈的友情,是永远的绿。” 罗校长说过,“大学不能没有故事。”所以我记录下这些“八卦”逸闻,呈现作为一个玄学探索者的他。他徘徊于科学与玄学之间,科学给予他探索世界的方法,玄学支撑起他对宇宙法则的信念。而时代人事更迭的玄机,或早被他觑破。 愿他那如炬的目光,在天上照看这个黯淡销声的四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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