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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存有民国时期父母亲在武昌蛇山上拍的一组照片，母亲说是1946年在黄鹤楼照的。虽然黄鹤楼在清末已经毁了，但武汉人习惯上将蛇山奥略楼一带仍称为黄鹤楼。 1945年9月1日，第六战区接管日方物资委员会在恩施成立，9月18日在汉口中山公园受降堂接受日本投降，10月9日开始接收日物资。委员会主任为第六战区司令官孙蔚如，副主任为第六战区副司令官郭忏与湖北省政府主席王东原。我的父亲田镇瀛是这个委员会的湖北省政府专员、时任湖北省万县麻织厂厂长，从四川万县来到武汉，奉命接收日军设在汉口的武汉被服厂，随后任厂长。
1946年，母亲在蛇山桥上
涌月台后面是奥略楼。田联申供图 蛇山桥 来汉后闲暇时，爱好摄影的父亲与母亲同游武昌蛇山公园，在奥略楼、涌月台、禹碑亭、张公祠、黄兴铜像以及蛇山桥上都留下了照片。 蛇山桥是一座跨越长街（今解放路）的人行桥，天桥连接蛇山公园两边风景名胜，游人不必上、下山，在山上可步行从蛇山西头奥略楼到东头的抱冰堂。照片拍摄时正值冬天，母亲身穿貂皮大衣，拿着毛手笼，侧身站在跨街桥上。旁边桥栏上有典雅的云纹图案，桥面看去铺着石板，一块块方方正正的，连缀在一起，桥后为长街西侧的商店。怎么会在一座人行天桥上留影？我推测当时蛇山桥还是新鲜事物，算得上蛇山公园景区一景，桥上留影乃当年的打卡之处。
蛇山公园南楼拱桥 据《武汉地名志》载：1935年长街扩修，蛇山鼓楼处全部斩断，鼓楼随之拆除。同年在原址修建钢筋水泥结构的蛇山桥。扩建后的长街，街面从2丈即约6米增宽至13米左右，并从司门口向北延伸约1公里，直抵中山路；南段扩修至中正桥，条石路面全部改成水泥路面。扩修以后，易名为中正路。解放后，更名解放路。 《武昌志》写道“1935年，武昌长街扩建，建筑蛇山桥”“1936年，武昌长街扩建竣工，蛇山桥古楼洞跨线桥竣工。该桥是武汉最早的过街人行拱桥，桥跨为20米。”这两条记载都出现在武昌大事记目录下，无疑被当作影响武昌发展的大事来看待。武汉以往桥多，但都是水上的，用石材或木材修建。而且过去街道路窄车少，也不需架人行天桥。
南楼拱桥 长街在宋朝时已初具街市面貌，至明朝得到长足的发展。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于全国要冲建立藩国，分封诸王，第六子朱桢为楚王，驻藩武昌。朱元璋接受谋士朱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霸”的建议，在各地修筑城墙。武昌城墙始于洪武四年，监修武昌城的江夏侯周德兴，按王城的规模和形制，花十年时间，将鄂州城增拓改建成了一座大型城池，主要是城墙向蛇山南扩展，不仅将蛇山圈在了武昌城内，还把滋养湖（紫阳湖）、长湖、歌笛湖、西湖、都司湖等,统称为南湖，都圈进了城垣内。城周20里，共开9门。至清代7次修葺，规制大体依旧。1927年拆除武昌城垣。蛇山南边的南湖堤演变为长街，渐成武昌城中的通衢要道，南楼演变为有交通功能的准城门，贯通武昌南北。 20世纪30年代，武昌人口剧增，人力车为主要交通工具，汽车也已出现，宽仅6米的长街路面不适应都市的发展，加之蛇山公园景区正在兴建，于是，扩街修桥水到渠成。钢筋混凝土结构在武汉用于市政跨街天桥建设此为首例，蛇山桥也成为武汉有史料记载的首座跨街人行天桥。1956年，该桥在修建武汉长江大桥引桥时被拆除，修建长江大桥引桥。 那么，长街没有扩宽之前是啥模样呢？一张老照片再现了当年的情景。
民国时期武昌南楼
拆南楼建蛇山桥
今日之司门口 武昌南楼 民国时期，石板路人力车，手拿雨伞穿旗袍的时髦女士，身着衬衫西裤的先生，提篮小卖的商贩，城楼上醒目的交通宣传标语，商店的广告招牌，一幅30年代武汉市井图。 这张照片很多武汉城市人文历史研究专家及爱好者都看过。2006年1月20日，这张照片第一次出现在汉网“一组三十年代武汉的老照片”的帖子中，文中写道“三十年代的某个夏天，有个上海人来到武汉，拍了如下的照片。过了70多年，他的后代从阁楼里翻出了几百张旧照片……第二张应该是武汉的城门，门洞上方的文字是：行人靠左，车辆慢行，不要拥挤，不要滞留，城楼上站着个卫兵，双手叉腰，俯视着街”，没有人回答照片的背景是武汉何处。 之后这张照片出现在与武汉有关的书籍里，有说是汉正街某处，有说是武昌某城门，众说纷纭，在《汉网·人文武汉》论坛，众网友讨论历十年之久，照片摄于武汉何处？汉口还是武昌？直到2016年6月“一张老照片，看了几年也没有搞清楚是武汉哪里？”第三次现身，众网友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答案。 1926年10月，国民革命军占领武昌城后，受尽磨难的武昌居民强烈要求拆除武昌城门，上海的一家报纸闻讯后派出摄影记者，特地到武昌拍了一组武昌城门的照片，发表在报纸上，这张照片会是其中的一张吗？有学者从上海找回了武昌城门的照片，没有这张颇似城门的照片。有网友提出如果能够找到照片上汉口福邦号支店与慎馀纸行铅石印书馆两家店铺当年在何处，就能找到答案。 受这个办法启示，我推测1933年出版的《武汉指南》可能有相关的资料。我在国家图书馆网站查阅到《武汉指南》，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仔细阅读，终于在“武汉之工厂—印刷工厂—武昌”，栏目下找到“慎馀（商号）—南楼前街（地址）—黄明朗（负责人）”，这条重要线索。但尚不能确认“慎馀”就是“慎馀纸行”，印刷与纸行应该是有联系的。同一本书的714页有“南楼街 北至司门口，南至芝麻岭（今大成路口）”“慎馀纸行下面就有铅石印书馆字样，可见卖纸，印刷业务都有”有网友指出。根据这些资料，这个“城门”有可能是南楼。李白有“清景南楼夜，风流在武昌”，黄庭坚有“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清风明月无人管 ，并作南楼一味凉”咏南楼的诗句。 据1933年《武汉指南》第九编名胜古迹记载，有两处南楼：序号24的南楼在汉阳门内，黄鹄山顶;序号25的楚观楼，在布政司前，仿江宁南楼，柱包墙内。即蛇山西头奥略楼附近的有一座南楼，蛇山中段布政司（1930年为湖北省政府所在地）前的楚观楼也可以称为南楼，两个可称为南楼的建筑。黄鹤楼公园官网这样解释，“南楼旧时称白云楼、安远楼、瑰月楼、楚观楼等，它与黄鹤楼、头陀寺、北榭并称为古时蛇山的“四大楼台”。1985年重建于公园南区。照片中的建筑显然不是奥略楼附近的南楼，而是司门口附近的南楼。 关于这个南楼（老鼓楼）还有一个故事在民间流传。明朝崇祯年间，清兵南攻，明朝告危，明朝统治者听说武昌蛇山是龙脉所在，凿断龙脉便可永葆江山，于是命人分别在武昌蛇山和汉阳龟山铁门关取土除石、开山凿洞（即所谓的“龟断颈、蛇断腰”），以此破坏风水，消除心患。崇祯在武昌蛇山开凿山洞的地方正好在著名的南楼亦称“鼓楼”或“楚观楼”之处，故称之为“鼓楼洞”。此洞的开凿并没有保住大明江山，不过倒是大大方便了武昌城内的交通。清同治年间，鼓楼洞内以城砖砌墙和拱顶，加固洞内过道。
1883年的武昌 在1883年的《湖北省城内外街道总图》上南楼在司门口前，异常醒目，颇像城门，位于武昌城蛇山中段南北交通要道。三层的南楼一楼系敞开的，行人从长街、芝麻岭（街）、经南楼（武昌人俗称老鼓楼洞），可到司门口（藩署布政司）；1909年、1911年的《湖北省城内外详图》、1930年的《武汉三镇市街实测详图》上亦如此，只是长街被兰陵街替代。 “孤证不立”。历史学者张胜林在照片上武昌南楼附近继续寻找，城门旁有“一品”，花了两小时，终于在1933年《武汉指南》中找到，帽业类中有“一品，南楼前街”。结合慎余在南楼的记载，认为应该可以确认就是南楼。“想不到，蛇山过街桥未修时的南楼，竟然被大家找到了。”张胜林十分兴奋。在一张长街扩宽后名为中正路的老照片上，左侧有“福邦号武昌支店”的大幅店招。
长街扩宽后改为中正路
说起武昌南楼，童年时代常在天桥上玩耍的网友快乐大歌打开了话匣子：88岁的老母亲说武昌蛇山有两个鼓楼洞。现在武昌路的蛇山鼓楼洞其实是新鼓楼洞，是后来开的，新鼓楼洞是连接民主路与阅马场的重要通道。蛇山老鼓楼洞在长街（即解放路，民国时期叫中正路）上。母亲娘家住在蛇山北的司门口青龙巷，父亲家住在蛇山南的水陆街金龙巷。母亲10来岁的时候，经常跟在亲戚家开的钱庄当账房先生的外公，穿过蛇山老鼓楼洞去走亲戚。母亲说那时候的洞蛮窄，只有几尺宽，只能够走人与人力车。 母亲说那是民国二十五年前后，武昌司门口因为做生意的人们与车辆好像渐渐增多就更加热闹了，司门口老鼓楼洞的交通显得蛮拥挤，过往的人们蛮不方便；当时官府就派人把老鼓楼洞炸掉，打通了长街，并且在蛇山建立了一座蛮漂亮钢筋水泥结构的人行天桥。我小时候经常与小伙伴们在蛇山人行天桥躲猫猫玩咧。这座天桥后来因为1956年修建长江大桥时拆除，改建成现在的两座桥即司门口铁路桥和公路跨线桥。 快乐大歌母亲的回忆与1933年《武汉指南》第714页记载相吻合，“南楼街—北至司门口南至芝麻岭”，今武昌解放路繁华地段——蛇山南楼、南楼前街，今武昌解放路司门口铁路桥和公路跨线桥处。
南楼上看扩宽前的长街 蛇山南楼何时从地图上消失的呢？ 1927年，市政部门在报纸上招标拆除武昌城门，除保留起义门（中和门）外其余的城门全部拆除。从武昌老居民的回忆及《武昌志》的记载，拆除武昌城门时，像城门样的建筑南楼没有拆除，直至1935年长街扩宽，南楼才拆除，在此处建蛇山桥。主持修建的湖北省建设厅技正卢立群将此桥称为“南楼遗胜”,有武昌老居民回忆叫“南楼拱桥”。 我个人以为，黄鹤楼、头陀寺、北榭、南楼并称为古时蛇山的“四大楼台”，其中的南楼，当是历史地图中的位居蛇山中段、扼守南北交通要道的司门口南楼，登斯楼，歌笛湖、都司湖、长湖、滋养湖等武昌城内湖泊湖泊尽收眼底。唐、宋时，这些湖泊都在武昌城外南边，很有可能是连成一片的，这才有“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的诗句。
1733年《湖广通志·武昌府城图》的鼓楼
1869年《江夏县志·城池图》的南楼 武昌老居民说的老鼓楼，有悠久的历史，人们口口相传，其实是有历史依据的，保存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1733年的《武昌府城图》图中央，蛇山中段的位置就是形似城门的鼓楼，武昌城内南北通衢的要道。1794年的《江夏县志图》中亦为鼓楼。而在1869《江夏县志·城池图》中鼓楼变身为南楼，它的背后为藩司。1883年的《湖北省城内外街道总图》在南楼的背后为司门口、藩署，这也是武昌司门口地名的发端，贯穿武昌南北的长街从南楼下通过。1909年、1911年出版的《湖北省城内外详图》上同一位置都有南楼、司门口。直到1930年出版的《武汉三镇市街实测详图》仍能看到南楼的地标。 汉阳门内黄鹄山顶的南楼，虽有历史记载但并没有出现在地图上，可以这样说司门口的南楼在历史上影响更大、更深远，不仅有南楼的地理标志，还有南楼街，武昌商贸最繁华之处。从长街到中正路到解放路，百年来一直是武昌的闹市商业中心。 打捞江城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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