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有些人真的是渐行渐远。很多年过去了，当事人很多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我现在把一些事说出来，且当做对青春的缅怀吧。

郁闷是一点点积累的。十年前我曾经有个愿望，希望北极熊，爽姐，昕昕，德华，还有慧慧，还有我们的班主任能够十年后再聚一次。那个时候，我们多大呢，18岁。高中的时候，小邵同学就说昕昕在和爽姐谈恋爱。但是没有一方承认，大家都沉默不语。可以看见的是，上学和放学路上，他们两个人总是一起走。这是怎样一个美好的年纪啊，我们可以为爱不顾一切，可以勇敢地犯错，可是我们都活得小心翼翼，努力做一个学校，老师，以及家长眼中的好孩子。我们是所有人眼中的榜样，我们是班长，副班长，以及学习委员，劳动委员，以及课代表。而是我们所在的初中，同时又是本地最好的学校，是别的家长们花再多钱都愿意把孩子送进来的学校。我们没有勇敢做自己，慢慢活成别人眼中的期待。

对于别人而言可能只是一顿普通的聚餐，对于我而言是又一次接近了考试的目标，这纯属于我个人的内心戏，别人未必这样想。爽姐发了奖学金要请老师吃饭，而我那天正好在老师家，老师以为也请了我的，而事实上爽姐并没有请我，虽然爽姐请的人我都认识，但我并不在内。我有点明白爽姐的难处了，人怕出名猪怕壮，一个班那么多人，她怎么可能都想到。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意外，产生了重要的意义，多重特殊的意义，这其中的意义在当时并不能显现出来，需要在很久的未来才能看出来。

很明显，那顿饭之后，我把爽姐作为我的竞争目标。早在2008年的时候，班主任给我订了个学习和超越的目标，那个人就是爽姐。在上了高中之后，我知道我离这个目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远。这其中的挫败感，可想而知。在她上大学之前，她的学神的故事广为流传，本来可以保送985，但是她依然决定要参加高考，结果考上了清华。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她就是我们那一届男生心目中的不可逾越的高山。得知她结婚之后，我，昕昕，还有叶子三个人在一个小群里谈到了这件事。我在德国，昕昕在美国，叶子在国内，我们三个人各有各的想法，但是有一个特点，就是我们都追求过爽姐。叶子一直说他没有爽姐微信，后来在他有了女朋友之后，我终于知道了，他把人家删了，因为表白被拒。我的面前突然浮现出一个拒绝过很多女孩子的男孩子倔强的表情，一声叹息。我呢，不知道如何追女生，表达自己的想法，一阵骚扰让人家生厌之后，转为地下默默关注，后来，因为一次和爽姐谈到了她的前男友，后来就被她删了，郁闷至今。。。爽姐是昕昕的初恋女友，是那种没有发生亲密关系的初恋女友。不管之后昕昕谈多少个，他喜欢的女生都有两颗可爱的虎牙。后来啊，远在哥本哈根读博的老邓还跟我要过爽姐的微信号。我的回答和叶子一样，没有。爽姐，在我们那一届男生心目中，是真正的女神般的存在。我在德国，昕昕在美国，老邓在丹麦，都忘不了她，就不用说国内以她为目标的男同学们了，爽姐就是八个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而她曾经一举拿下理科状元，轰动一时，也足以对得起这八个字。

那时候我们已经上高二了，我从重点班掉落，父母关心我的成绩甚于我的心理感受，这在现在看来是很荒唐的事情。父母没有明白的是，孩子和孩子的成绩是两回事，他们觉得关心孩子的成绩就是关心孩子的未来，关心孩子的未来就是关心孩子。逻辑啊，有时候尽是骗人的玩意儿。所以，在父母看来我就不应该参加所谓的聚会，应该专心学习。我说，“那些同学大部分在重点班，而且都是初中同学。”父亲说，“以后你只会离他们越来越远，因为你们不是一个圈子。”父亲的话不无道理，但是他忘记了一个事实，他用一个40多岁人的眼光看待18岁少年的情况。

莫欺少年穷，这是我当时的感受。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有时候你真的没办法去和天才竞争的，他们就跟疯子一样，眼里只有学习这一件事。就拿我高一的同桌来说，他把学习当做一个乐趣，数学老师才布置到第一单元的作业，他已经写到第三单元了，真的恐怖。这种人发展到极致，就是北大的柳智宇，或者如今网红的韦神。我遗憾的是，我很久以后才看到这一点。但是幸运的是，我也做不到，我在高二那一年开开心心打羽毛球，这是整个高中三年我最开心的事情。虽然我心里一直想回重点班，但是我也回不去，回不回去没有什么，就是这个大环境挺压抑。说是素质教育，每周都要刷卷子，学生辛苦，老师也辛苦。成绩和教育相去甚远，因为成绩只是一个考核手段，它是为选拔人才服务的。真正核心的是努力学习的核心驱动力，北大另一名学霸吴谢宇身上，我看到了阿德勒所说的自卑的力量。那些寒门出身的学子往往更加努力，因为他们改变的渴望比富裕家庭的孩子更加强烈一些。所以那一顿饭唤醒了我这样一种感觉，我命由我不由天。

曾经在柏林地铁站2号线上，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来德国，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我想到了八年前的一顿饭，想到了同样在远方努力的同学，我的心慢慢变得安静了。我就住在地铁二号线的终点，不用担心坐过站，上车就可以闭眼休息。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所有乘客都出站了，就剩我一个人。我和舍友还有一些矛盾，因为几次夜里回来忘记关门发生了不愉快。但是别人不会理解我的辛苦，他们也没有义务和必要去理解我的辛苦。唯一给我安慰的是一份信念，那是在高中的校园里，夜色已深，我看见爽姐一个人去食堂然后回到自习教室。也许她刚刚在摸底考试中取得了第三名，但是并没有必要去庆祝，生活说到底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伟大向来是见于平凡之中。

而真实情况是，光环下的爽姐在清华求学之路并没有那么容易，本校的研究生考试竞争激烈，个人感情也是一波三折，之后一个男友控制欲极强，见不得爽姐和别的男生聊得很亲密，强烈要求删除别的异性的微信号。不知道某人后来是怎么加回来的。她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希望有个温馨的家庭。光环是在外面的，真实的她只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喜欢让人好好保存她的签名，说以后会价值连城。体育课上，爬杆爬到顶端吓得不敢下来。会和大家讨论一些羞羞的话题，怎么看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心爱你。记得我那天去清华园见她，大冷天的只穿了一条单裤，她刚拔完智齿，只能吃流质食物，她的笑容依旧那么灿烂。

在采埃孚的总部腓特烈港，我还和好友讨论起这段前尘往事，她也给我分享一些事，并嘱咐我不要再告诉别人了。在特罗姆瑟冰天雪地之中，好友给我分享了一个道理，有些人啊，走着走着就散了，并且给我看他的前女友发来的消息。话还没有说完，就滑了一跤，我和黄总赶紧扶着他。有些人的确是渐行渐远，但是爽姐不一样，她对于我近乎榜样，也许我曾经幻想过男女关系，但我慢慢明白男女关系是另一回事。这是一个我想要超越的对手，我想证明自己，证明我父亲的那句话是错误的，我和她还在一个圈子里。

我听着李荣浩的歌，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我想，我也蹦跶不了多高。

上海封城两个月了，我慢慢也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我爸说的是对的。我这样安慰自己，一座两千五百万的现代化国际大都市，地铁停运两个月，居民足不出门两个月，这样的事情都可以，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