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致我最怀念的人

05/13/2022 

Cloudy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我用日记随笔的方式记录它，

同时也是用我独特的方式来怀念她。

我的奶奶，

生日快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叫奶奶为阿婆，

阿婆儿孙满堂，

在我小时候就觉得她特别疼爱孩子，

记得我的堂弟堂妹挨打的时候，

我的阿婆还躲在她那个小房子里偷偷抹着眼泪。

我记得她的小房子里面一切的布置，

她的锅碗瓢盆，

她那个用一个瓜晒干做出的瓢，

很吸引小时候的我，

但是我从小跟随外婆，

与阿婆在很长的时间里并不算太亲密。

后来我与她更多的相处是父母都特别忙碌，

见得最多的就是她，

她偶尔想要管教我，

但是我却很少服软，

因为那时候还小，

阿婆对我似乎从来不强势，

也许是因为我是外婆养大的，

她不太敢约束我。

但是她经常哄我帮她挑水浇菜，

菜地在后院里，

需要经过一个小巷子，

每次看到我挑着摇摇晃晃的水，

阿婆都会说我，

“不会转膊”

（“转动胳膊”改变挑水前进的方向。）

而且每次都有点小不满，

并且说以后我长不高都是你让我挑水挑的，

阿婆则笑着说，

“你吃了我种的菜想不高都难，

你看看我那么老都还比你高。“

在我小时候的眼里，

阿婆还有点迷信，

她去拜神为了让我帮忙拎东西，

说拜神神会保佑小孩子每次拿第一名。

其实我知道她是骗我，

但是看到去拜神路上是很难走的田埂，

我便明知道她骗我，

我也甘愿受骗。

每次她在烧香的时候，

她便跟我说，

这个大神最爱保佑听话的女孩子，

凡是拜拜过大神的，

以后都会嫁到好人家，

那时候我只是个小学生，

她说的这些都不够吸引,

我还暗自偷笑觉得她自欺欺人。

我和阿婆就是这样的关系，

不远不近，

我却是特别愿意听她说她以前的艰苦岁月，

我听到她说的时候，

只有一种感觉，

她比我外婆吃更多的苦，

而她没有读过什么书，

更吃力才能把她的孩子养大。

我便慢慢有点敬重她，

因为我听过我外婆说曾经特别艰难的年代，

但是我阿婆（奶奶）说的版本更艰难。

就比如外婆只是说那个年代的人穷苦到要吃树皮，

而我的阿婆（奶奶）则说那个年代的人穷到树皮都没得吃，

都要吃树根了。

阿婆说的版本更惨，

所以我开始对她产生敬重之情，

她就像个英雄，

而她说的那些坎坷里，

与后来有没有我有着很重要的关系。

比如她说我的爸爸在婴儿时期从很高的床摔倒，

那时候我听得直冒汗，

“如果我的爸被摔死了，

岂不是没有我了吗？“

那时候我听着阿婆说着故事，

我还责备她，

“为什么没有把我爸放在好一点地方，

非放在那么高的地方“

就像听了一个恐怖故事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一样，

又像是责怪阿婆没有照顾好我的爸，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

这个世界上不就没有我了吗？

我和这个世界不就没半毛钱关系了吗？

我小时候比较文静不爱动，

喜欢默默坐着听阿婆与邻居说话，

有时候看到阿婆与邻居说着说着就抹眼泪，

真的很难理解，

总觉得她们像是经历了很多磨难才活着一样。

阿婆似乎一直都有点风湿，

经常贴着膏药，

我也常常看到她在烧热膏药，

我甚至还帮她擦过背，

她生病的时候迷信用鸡毛擦背能好，

我真的服了她。

我的阿婆去世那年，

我只有十三四岁，

我对死亡似乎没有概念，

都说一个人真正地离开，

是你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她真的不在了。

她病的时候，

我还陪着叔叔给她喂药，

她已经知道她好不了了，

但是我还是努力安慰她，

可是我真的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太小了，

我不能像现在这样去安慰她，

我不知道她一个人面对病痛折磨是多么的难受，

以及自己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时候多恐惧，

我只记得我握着她的手，

和她说一定会好起来。

她的葬礼那天，

我就像看热闹的观众，

因为我还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

直到后来，

我每次转身去看她小房间的窗，

似乎都能看到她在那里对我笑。

后来，我再看，

再也看不到了，

她只能在我心中，

在我的梦里了。

去年我来美国的时候，

我在收拾东西，

由于疫情的关系，

我需要提前从蛇口坐船去香港机场，

为了轻便，

我除了带上了一行李箱的铅笔和素描纸，

仅仅带上了我的奶奶留给我的“遗物”。

我的堂姐结婚的时候，

我不在家，

奶奶把属于我那一份的“姐妹钱”留着给我，

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虽然没有多少钱，

但是她总是刻意想告诉我，

她的孙子孙女，

一个都不能落下，

就是人人都有份的意思。

我还笑她迷信，

但是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地用她的方式爱着子孙。

奶奶葬礼结束后，

我手上有一根红绳子，

我一直保留在我的“八宝箱”了，

还有奶奶曾经把我的牛仔裤改了裤脚，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针线活竟然缝得比我外婆的缝纫机还要好。

在奶奶去世后，

我把牛仔裤上面的针线部分也减下来。

在日后很多时间里，

每次摸到那些密密麻麻却有整整齐齐的线，

就像摸到我的奶奶那双饱经沧桑的手。

当我离开家的那天，

在高铁上，

看到一个侧脸特别像我奶奶的人，

而我听着她的声音也觉得特别像，

高铁上的老奶奶不懂如何调节椅子，

我帮助了她，

她开始主动和我说话，

而她摘下口罩的时候，

我觉得更像奶奶了，

我说，

“阿婆你好棒，这个年纪还自己坐高铁”

她说她的孩子会在车站等她，

她说她是第一次坐高铁。

一路上我都帮助她，

她的声音她的样貌都和我奶奶相似，

直到下了高铁那一刻，

我还扶着她下车，

她再次谢过我与我挥手告别之后，

我们就分别在茫茫人海中。

我当时特别兴奋地告诉家人，

我像是遇到了阿婆了一样。

在高铁上手机一直都处于发不出定位的状态，

不管我在哪发出去的定位都是家里。

用堂弟的话就是，

连手机信号都让我别忘了家在哪里一样。

我到纽约的前三个月常常梦见奶奶，

那频率是我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没有的。

先生说，

说不定你的阿婆一早就到了，

她一直陪着你，

保佑你。

在我的新家客厅最干净最光亮的地方，

放了一个相框，

就是用来怀念奶奶的，

那一张旧照片还是我从我们家旧房子未拆前，

从我爸妈的梳妆台下面的玻璃处找到的奶奶唯一的照片。

虽然照片都模糊了，

我还把模糊的部分剪掉，

仅剩奶奶的样子了，

但是我还是把她拍照下来，

同时把那个发黄的小照片放进了我的相框中。

我问先生，

我能否给奶奶烧香，

先生说当然可以，

每次去中国超市，

我都有点像买点香回来，

但是，

我相信我的奶奶她不会介意我是否给她烧香的，

因为她活在我的心中，

永远都在，

所以我哪怕只是献花，

没有烧香，

我相信她也能收到。

只要她在我们的心里，

她就还活着，

她的故事她留给我的记忆也会在我的日记里，

永远都跟着我被写进我的家庭回忆录里。

起码我的一生都不会忘记她。

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

我准备去采摘鲜花，

连同这篇2530个字的随笔日记，

献给我最怀念的阿婆。

生日快乐！

你住在我的心里，

我的心在，

你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