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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林村余穆与龙田书馆 文/余利归 阅读《云林余氏族谱》，发现有一些明朝鲁村詹理和银峰方应时的诗文。这两位是隆庆间兴复瀛山书院的重要人物。与他们同期，云林村有位余穆，其家族与詹理、方应时家族关系密切。余穆受复建瀛山书院及王畿来遂讲学影响，在祖居地向善寺建“阳明祠”，在村里兴建“龙田书馆”，传播朱熹理学和阳明心学。这些记载，可以让我们从一个侧面来更深入地理解兴复瀛山书院的背景和影响，特加以整理，以资参照。 余穆家族与詹、方家族的关系 余穆曾祖余浙，字伯琳，生四子文学、文郁、文经、文茂。伯祖余文郁，字宗周，号七墩，生子廷美、廷冲。廷美，字希大，号龙田，受室詹理堂姐祥云，生三子晓、育、埚。余育，字养宾，有三子一女，女适银峰方应时长子方世教。方应时作《七墩公传》，蒋时庆作《龙田公传》。 余穆祖余文经，字宗圣，号心斋，生子二廷熻、廷㶵。女一，适银峰方奏。 余穆父余廷熻，字希和，号吴峰，侯门教读(隆庆二年宜兴定西侯蒋佑)。宏治(十七年1504)甲子五月十三生，隆庆(二年1568)戊辰十二月初一卒。娶银峰方氏，生子二时、穆。穆绍叔余廷㶵后。 余穆，字舜宾，号历山，邑廪生，博学富闻，留心谱牒，万历甲午纂修多出其手。嘉靖十二年（1533）癸己九月廿七生，万历二十五年（1597）丁酉正月十九卒，葬山底船形。娶古明詹氏(詹理兄詹珙女)，嘉靖十三年甲午（1534）五月廿三生，万历二十五年丁酉（1597）正月廿五卒，葬鲍家坞口。子三良孝、良工、良仪。良孝娶詹理孙女。女一，适初龙知县方世义子拔贡生方梦兰。 从上述世系看，余穆父辈有堂伯余廷美娶詹理堂姐，父亲余廷熻娶银峰方氏，姑姑适银峰方奏。余穆本人娶詹理兄詹珙之女。子侄辈余育女适方应时长子方世教，余良孝娶詹理孙女(詹涵女)，女儿适方世义子方梦兰，三代联姻，关系极为密切。 余穆生平 嘉靖十三年甲午（1534）五月廿三，余穆出生。 《龙田书馆记》：方襁褓，侍御松屏(詹理)即以不凡器目之。长历志科目，无烟火气(没有尘世庸俗之气)。 按：余穆生平主要见于徐天民撰《龙田书馆记》。侍御松屏，指鲁村詹理。詹理，字燮卿，号松屏，生于正德丙子(1516)，嘉靖二十九年庚戌(1560)登进士第。是年詹理十九岁，其时为生员，还非侍御(御史)。 嘉靖二十九年庚戌(1550)，参加生员考试。 《龙田书馆记》：初试，浙江提学副使方山薛公、函峰阮公辄置高等。弱冠廪于庠。时学博洗心刘公、邑侯果斋罗公，俱念庵先生同志。公闻二公议论，肯綮洞然。 按：明朝由提学掌管州县学政，主持州县考试和选拔生员。方山薛公即江苏武进薛应旂，字仲常，号方山，嘉靖二十九年任浙江提学副使。函［凵内“了”，音偶］峰阮公即安徽桐城阮鹗，字应荐，号函峰，嘉靖三十三年任浙江提学副使。时任遂安训导刘元，号洗心，江西泰和县人，嘉靖二十九年至三十二年任。知县罗衮，字懋德，号果斋，江西吉安人，嘉靖二十三年至二十九年任。念庵即罗洪先，字达夫，号念庵，江西吉水人，是王阳明心学学者。余穆受教于刘元、罗衮，实已接触王阳明心学。云林举人余凤(梧岗)曾任吉安府通判，与罗念庵、刘元家兄刘晴川相友善。云林族谱有嘉靖丙辰刘元撰《赞云林余泉塘四秩叙》提及此事。余穆参加嘉靖二十九年生员选拔考试，大概在嘉靖三十三年甲寅(1554)，成为廩膳生，其时余穆二十一岁，即弱冠之时。 嘉靖三十四年乙卯(1555)，参加浙江乡试。 《龙田书馆记》：明年秋闱，孟玜唐公、九山吴公阅君卷曰：此理学也。高荐，弗克，竟遗之。由是，颇厌举子业，究心濂洛诸儒之学。 按：孟玜唐公即遂安知县唐继禄，字子廉(子崇)，号孟玜，松江上海人，三十三年任。九山吴公即桐庐知县吴绅，号九山，福建莆田人，举人出身，嘉靖三十一年任。由此推算，其时浙江秋闱(乡试)为嘉靖三十四年乙卯。 嘉靖三十九年庚申（1560），过访王畿。 云林族谱有郎中会稽龙溪王畿于嘉靖庚申孟冬月榖旦所作《春日老友余舜宾过访索题乃翁吴峰诗卷》。 按：吴峰即余穆父余廷熻，字希和，号吴峰，晚年任扬州江都定西侯蒋佑侯门教读。诗有“六十年华侭矍铄，髩元仍旧童颜红。”余廷熻生于宏治十七年甲子(1504)，时年五十七岁。云林族谱另有进士钱德洪诗《方文泉邀游西湖遇余吴峰偶成》、《赠印墩余先生号意》。方文泉即方世义，与余穆亲如兄弟，是儿女亲家。 据王畿、钱德洪年谱，嘉靖三十九年正月和四月分别在溧阳嘉义书院、南京新泉精舍讲会。余穆过访王畿大概是在南京或扬州。 嘉靖四十二年癸亥(1563)，从游余乾亨。 云林族谱：嘉靖癸亥五月知县兼山乾亨诗《宗丈吴峰遣子舜宾从予游时邀过寿萱堂小饮》。 按：余乾亨，字嘉仲，号兼山，赤川口人，生于正德十年乙亥(1515)八月十六日，嘉靖二十五年丙午(1546)以易经中浙江十三名举人，嘉靖四十四年乙丑(1565)谒选授湖广常德府龙阳县令，隆庆三年己巳(1569)再任北直隶蓟州丰润县令。隆庆五年，以忤阉戚故被解组，卒于万历六年戊寅(1578)九月初十日。余穆从游时，余乾亨为举人。 嘉靖四十三年甲子(1564)，长子余良孝出生。 云林族谱：良孝，字学舜，邑庠生，嘉靖甲子二月初八生，万历丁亥七月廿六卒。娶古明詹御史公孙女，立志守贞，坚不可夺，事载邑志。合葬山底船形。以弟仪子大龙绍后。 按：余穆三十岁始得子。原有一女，嫁银峰方世义之子方梦兰。 隆庆二年，闻听知县周恪讲道阳明之学。 《龙田书馆记》：太平少峰周公下车，闻君与宾泉蒋君贤留洞神宫。 按：周恪，字有之，号少峰，安徽太平县人，嘉靖三十四年乙卯科举人，王畿门人，隆庆二年任遂安县知县，到任后即“倡文成(王阳明)良知之学”。余穆与蒋时庆(号宾泉)在县城洞神宫听讲。 △捐廩赠训导易道。 云林族谱：训导分宜易道诗《春日奉谢余舜宾高士》，诗序载，余友舜宾襟怀风度不群于人者。春中罢归，捐廪二月来赠，辞弗克，书此谢之。 按：县志载，易道，江西分宜县人，任职时间不详，列在隆庆间。《分宜县志》，易道，县学岁贡，嘉靖四十三年甲子任遂安教谕。 隆庆三年己巳(1569)，二子良工出生。 云林族谱：良工，字亮舜，隆庆已巳十二月廿五生，万历乙酉七月十三卒，葬山底。 隆庆四年庚午(1570)，闻听王畿狮山讲会。 《龙田书馆记》：龙溪王公、梅峰李公倡道狮山，曰：见多士矣，无逾舜宾者。 按：据《瀛山书院志》，应周恪、方应时等邀请，王畿(龙溪)于隆庆四年来遂安讲学。余穆(舜宾)参与听讲。是年，蒋时庆、方应时、王尚廉、毛一瓒中举。 是年，与龙游徐天民定交。 《龙田书馆记》：予(徐天民)访少峰至严郡，接君面，同处东湖精舍，商確不倦。 按：龙游徐天民，字邦中，王阳明学生。据本记，在王畿在遂安讲学之年即隆庆四年，徐天民访问周恪，与余穆认识，并在东湖精舍商確不倦。 是年，余穆建龙田书馆。 《龙田书馆记》：君归，建阳明祠于向善寺，建书馆于龙田，有浩然堂，有养默斋，有超然楼，有曝背轩，有树人房。少峰公(隆庆二年至四年)过访曰：此闻瀛山而兴起者乎？ 按：记载“归建”，又“少峰公过访”。周恪在遂任职时间为隆庆二年至四年，则时间确定在隆庆四年。“向善寺”在汾口西村，为云林余氏祖居地，始祖余迁曾捐地赞助。“龙田书馆”在云林中门村口官田里，现为民居。 隆庆五年辛未(1571)，选入合志书院。 《龙田书馆记》：文台吴公至，选入合志。 按：吴撝谦，字汝亨，号文台，江西抚州临川县人。隆庆五年任遂安知县，即府馆旧基创狮山书院，颜其堂曰“合志”，简士之秀，日与讲经而校文。合志书院即狮山书院。 隆庆六年壬申(1572)，三子良仪出生。 云林族谱：良仪，字增舜，隆庆壬申二月初七生，万历已酉二月廿六卒。娶洪氏，卒，合葬山底船形。子三龙、鹍、鹏。龙绍良孝后。 万历二年甲戌(1574)，载木送教谕周法。 云林族谱：教谕广德周法诗《舟中奉谢余舜宾老友》，诗序载，余子舜宾，素著奇节。予教遂数年，采木为身后计，舜宾许诺。致仕疾归，未别，竟载木兼程送至港口。高其义，书此谢之。 按：周法，安徽广德人。县志载，万历元年任遂安教谕。 万历五年丁丑(1577)，请徐天民作《龙田书馆记》。 《龙田书馆记》：会予领乡贡，南虹郑君，文泉方君，皆君兄弟，邂逅南雍。君走札属予作龙田馆记。 按：文泉方君即方世义，选贡，万历十五年任广东新会知县。南虹郑君，当是郑家郑朝京，字敬甫，号南堂，万历乙亥选贡入南雍，初授福建长汀县丞，补海澄县丞。南雍即南京国子监，该记作于南京。 万历十三年乙酉(1585)，次子余良工殇亡。 云林族谱：良工，字亮舜，隆庆已巳十二月廿五生，万历乙酉七月十三卒，葬山底。 万历十五年丁亥(1587)，长子余良孝去逝。 云林族谱：良孝，字学舜，邑庠生，嘉靖甲子二月初八生，万历丁亥七月廿六卒。 万历二十二年甲午(1594)，再次纂修《云林余氏族谱》。 云林族谱：余穆，留心谱牒，万历甲午纂修多出其手。 按：万历(五年)丁丑秋八月余俸《云林族谱序》，是举，盟会诸宗曰塞、曰心，董其事曰中、曰骥，秉笔著述曰穆，参阅校考曰育、曰思，书录订证曰辅，皆孙侄辈也。梓人告成，晓、时辈乃谋序于予，以垂不朽。万历(二十三年)乙未季秋余穆《云林族谱序》，云林家谱中间，著述间出穆手，奈时势多艰，未就绩者十有八年。值时兄永诀，拳拳恳恳，付托良心，兼儿仪、侄宣骖，有以短景为穆惧，泣言以图厥成。予不辞僭妄，披掇旧稿，略加笔削，不数月，梓人告成。 万历二十三年乙未(1595)，撰《明故长男庠生余良孝墓志铭》。 万历乙未十月十五日余穆《明故长男庠生余良孝墓志铭》：穆廪于庠二十四年矣，三十始得子一。……长子良孝，……方四岁，侍御松屏先生抱之膝上，对句便捷且奇，遂以三子季松（涵）女女焉。方十岁，府罗列庠生英杰堪中者作会，拔童生颖异者充之，孝高列焉。居无何，入县泮……穆受诬处山中，缙绅诸公不以穆败绩，往往以词赋见属。每出示，孝叹曰：冤乎天哉，何不使我父袭一锦也。自是分更分夜，匡复未能，卧病且伏枕矣。数年间，服药，稍愈，奈扬眉按剑，不肯落人下，遂长逝焉。痛哉。……(三子)良仪生子曰大龙，松屏先生一见奇之。……遂以大龙承长男良孝后，分为二房无异焉。 万历二十五年丁酉（1597）正月廿五，余穆卒。 龙田书馆 云林族谱载，万历丁丑二月初四日吉旦，恩贡龙游徐天民《龙田书馆记》，全文如下： 书院之设久矣。自汉唐宋以来，名公巨家，公侯藩镇，沽名吊誉，设立者凡几不数年，时异势殊，宫室变为丘墟，碑铭坠于荆棘，颠没不复振起，徒令父老道人所叹息为可憾。惟白鹿洞、紫阳、鹅湖、瀛山数院，至今振响，光彩如故。稍不称，有司乡人修饰重建，不忍废其故。何居？由中间精神命脉直接孔孟，无纤悉假伪，故至此。 历山余君，彦士也。讳穆，字舜宾，方襁褓，侍御松屏公以不凡器目之。长历志科目，无烟火气。初试，方山薛公，即江苏武进薛应旂，字仲常，号方山，嘉靖二十九年任浙江提学副使。函［内为“了”，音偶］峰阮公辄置高等。弱冠，廪于庠。时学博洗心刘公，邑侯果斋罗公，俱念庵先生同志。公闻二公议论，肯綮洞然。明年秋闱，孟玜唐公、九山吴公阅君卷，曰：此理学也。高荐弗克，竟遗之。由是，颇厌举子业，究心濂洛诸儒之学。太平少峰周公下车，闻君与宾泉蒋君贤，留洞神宫，龙溪王公、梅峰李公倡道狮山，曰：见多士矣，无逾舜宾者。予访少峰至严郡，接君面，同处东湖精舍，商確不倦。君归，建阳明祠于向善寺，建书馆于龙田，有浩然堂，有养默斋，有超然楼，有曝背轩，有树人房。少峰公过访曰：此闻瀛山而兴起者乎？文台吴公至，选入合志。会予领乡贡，南虹郑君，文泉方君，皆君兄弟，邂逅南雍。君走札属予作龙田馆记。 予曰：斯馆也，将踵瀛山之迹而建乎?抑踵格致之学而建乎？先师曰：格物者，格吾心之物也。致知者，致吾心之知也。紫阳、白鹿、鹅湖至今唤醒心目，惟此心不昧而已。苟心能无疚，可以配天地，格鬼神，贯金石。书院建否，奚论。愿君居此馆，定尔性，安尔命，密其藩篱，植其门户，培其基本，广大如八窗洞达，生意如庭草交翠，活泼如鸢鱼飞跃。凡是非毁誉，种种色相，磨刮殆尽，一切机械变诈，陷阱罗织，任其经营，不与之相征逐。入其堂，如在白鹿、紫阳、鹅湖、瀛山中，而周程张朱恍如目前，上下其议论，庶无愧于瀛山矣。 本记首先指出历代以来书院兴废无数，只有白鹿洞、紫阳、鹅湖、瀛山数院经久不衰，关键在于“精神命脉直接孔孟”。接着叙述了余穆生平及建设龙田书馆的时间规模。余穆一生向学，不仅与乡贤詹理、方应时、方世义交往密切，而且受到罗衮、刘元以及周恪、王畿、徐天民这些王阳明心学学者的教育。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余穆回家设阳明祠，建龙田书馆。最后，徐天民以王阳明学说鼓励余穆，踵接瀛山之迹，致力格致之学，要唤醒心目。这段表述，带有明显的王阳明“心学”色彩，在方法和内容上，都在朱熹“格物致知”学说上有所突破和创新。 翻阅云林余氏族谱，先辈历来重视教育，作为子姓教育的场所还有“养正轩”“步云轩”，都是单一建筑，而龙田书馆则为建筑群，堂斋楼轩房一应俱全。知县周恪兴复瀛山书院，到龙田书馆讲学，后与朱熹、詹仪之一道同列瀛山三贤祠，余穆纂修族谱时把《龙田讲学》列为八景之一，以诗记载明府(周恪)事迹。诗曰： 书阁龙田喜乍开，弹琴明府蹑云来。 衣冠礼乐濂溪胄，风月襟怀谢眺才。 宇宙看来俱寥廓，山溪步处任徘徊。 三贤已列瀛山祀，此地频题问字台。 龙田书馆与瀛山书院不可同日而语，然而以小见大，管中窥豹，它是当时王阳明学说在遂安传播的又一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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