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裂 隙 从完整的事物,它开始, 让一颗没有准备的心, 突然有了此岸与彼岸。 于是,有人学习造桥, 有人学习造船…… 一个奇怪的幽灵在掌控这一切: 并为远航 培养出了出色的水手。直到 它彻底裂开, 互不相干的两半被一段 空白隔开。 看上去,各自完整; 看上去,裂隙仿佛已不在现场。 ❐ 缘 由 风把树枝反复折弯,弯出一张弓。 ——风要把它改成一件乐器。 雪落个不停。树枝同样弯曲下来。雪 几乎为它制造了另一个胸腔。 ——风不懂得怎样让树枝歌唱, 一如雪不懂得树枝需要沉默。 这正是我写诗的缘由: 我熟知那晃动,但我更喜欢 那被绷紧的平静。 ❐ 猫 我写作时, 猫正在我的屋顶上走动, 没有一点声响。 当它从高处跳下,落地, 仍然没有声响。 它松开骨骼,轻盈,像一个词 完成了它不可能完成的事,并成功地 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 它蹲在墙头、窗台,或椅子上。 它玩弄一个线团,哦,修辞之恋:浪费了 你全部心神的复杂性,看上去, 简单,愉悦,无用。 它喜欢在白天睡大觉,像个它者。 当夜晚来临,世界 被它拉进了放大的瞳孔。 那是离开了我们的视野去寻求 新的呈现的世界…… 这才是关键:不是我们之所见而是 猫之所见。 不是表达,而是猫那藏起了 所有秘密的呼噜、或喵的一声。 它是这样的存在:不可解。 它是这样的语言:经过,带着沉默, 当你想写下它时, 它就消失了。 ❐ 下午 在下雨。雨 不紧不慢下着,天下无事。 衣服挂在墙上,我们的屋檐滴着水, 没有让雨分心的东西。 在下雨,雨点连成一串,又断掉, 来不及做的事没人做就像 一首诗恰是那不存在的诗。 在下雨,没有停的迹象,像无数雨之前 无法追忆的某场雨:彼时, 天下无事,略同于眼前,人间 无语可论,无偏可执, 只下雨。 ❐ 江 水 浑浊的江水。混浊,奔涌…… ——它的躯体里从未埋藏过梦想。 从未有一滴水为我们 开口说话。 只有我们自身的血液 在苦苦滚动。 ——只有无意义的到来和流逝, 只有我们内心的大海接纳了 带着沙子、艰难水族、落日余光和夜之黑沉的 滔滔源头。 ❐ 霜 降 洞穴内,狼把捕来的兔子摆放整齐。 天冷了,它是残忍的, 也是感恩的。 枯莲蓬如铁铸, 鱼脊上的花纹变淡了。 我们已知道了该怎样生活。 瓦片上有霜,枫叶上有霜, 清晨,缘于颜料那古老的冲动, 大地像一座美术馆的墙。 缘于赞美,空气里的水每天变白一次; 缘于赞美里永恒的律令, 乱石般的大雁又排成了一行。 ❐ 无 题 他记得手中那手的 娇小、温暖;许多年了, 他记得那手的微微战栗如同 将要去学习飞行的鸟儿…… 如此,他的手会突然痛苦地攥紧仿佛 空无中仍有需要攥紧的东西。 当它摊开,那手 已变成疲倦的翅膀: 疲倦——里面松开的,是一个 曾被过度使用的天空。 ❐ 字 沉默个体 伫立在集体的喧哗中。 ——它有了位置感,但并不清楚 一首诗里发生的事。 它倾向于认为:这是个尚未 组合好的国度,充斥着 说谎者、小丑、倒卖诗意的阉人…… 当有人朗诵,它听出了 那声音和其它声音的关系。 ——只能感到一个抽象的空间: 自我从未改变,而世界 正通过一首诗在分行, 并从它身边呼啸而去 ❐ 照妖镜 李建病了,他父亲 在门楣上装了一面镜子。 那一年他二十岁,在这之前, 患骨瘤三年,截掉了一条腿, 由于化疗,头有余发,面无血色。 他常挪着一真一假两条腿, 到我们办公室来谈足球,谈马拉多纳、米拉、克林斯曼。 他说,有个球员的左脚能拉小提琴…… 而我们想的是,他右边的假肢 僵硬得我们心里有些难受。 后来病危,他不再出门。 有一次,我看到那卸下的金属腿疲惫地靠在墙上; 还有一次,他躺在门前的躺椅上, 天空中神秘的光正通过 镜子那明晃晃悬挂的水银朝他流淌; 他脸色苍白,微闭双目,像个善良的鬼。 ❐ 母 亲 清晨的菜市场,一个老妇人向我打听非洲。 (她的小儿子被派往那里工作快一年了) 而在昨天的晚报上,有个人要被枪毙,他的母亲 在卖去秋的玉米,拼凑 来这个城市的路费。 我想起一个天文学家的话:白天也有星星,但看不见。 意思是:永恒的恩情总在暗处和反面, 一如相册里的母亲不咳嗽,没有脚步声。 寂静如此坚实,痛哭比悲伤更艰难万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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