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0年9月4日，在美国时任总统特朗普的成功斡旋下，塞尔维亚和科索沃双方达成历史性经济协议，同意经济走向正常化，并暂停一年政治敌对行动，最后确定了就广泛经济的议题开展合作的承诺。  塞尔维亚总统与科索沃总理在华盛顿签署经济合作协议的现场。因为桌子不对等，引发热议。 这“一国两方”的恩怨情仇，太深太难了。但他们竟然在去年下半年签了一份这样的历史性协议，只好来解释这个巴尔干半岛最后的火药桶。  壹巴尔干半岛的火药桶 这两国在哪呢？在地中海东边，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巴尔干半岛。  大家在高中历史、地理课本中应该都有听过“欧洲的火药桶”吧？巴尔干半岛因为卡在欧洲和中东之间，一直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再加上宗教组成复杂，一直到冷战时期都还在吵“南斯拉夫内战”，所以才有欧洲火药库之称。  1992年前南内战形势 目前为止，如果你看不太懂没关系，接下来才是重点。  科索沃本来是塞尔维亚南边的一个自治省，下方靠着阿尔巴尼亚。但其实科索沃里头有93%的人口都是阿尔巴尼亚人，跟塞尔维亚的血缘算起来够淡薄。  塞尔维亚地形图 也因此，科索沃从1989年以来就一直很想从塞尔维亚争取独立，脱离这个没有血缘的“爸爸”的统治。  但塞尔维亚不愿意，因为他们认为科索沃这块土地是塞尔维亚族的发源地，是“祖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无论怎样都不同意科索沃独立出去。  1993 最大的冲突发生在1998年，塞尔维亚当时的总统米洛舍维奇竟然以军事方式对付科索沃独立运动者，直接屠杀当地平民，引发科索沃境内80多万民阿尔巴尼亚裔居民大逃亡。  这次塞尔维亚一波操作下来搞得太猛了，美国和北约坐不住了，决定武力介入，结果爆发了“科索沃战争”。 当然，美国介入也不见得有好心就是了，当时美国在巴尔干半岛没什么代理人，趁这个机会培养一个倒是不错的盘算。后来，发动攻击的塞尔维亚总统被抓，日后也被国际法庭以种族清洗罪起诉。 在经过俄罗斯调停后，科索沃改由联合国接管，名义上虽然还是塞尔维亚的领土，实际上却享有高度自治，国内的独立氛围就在和平气氛下越来越浓厚。 贰53分钟！科索沃就“独立”了2007年，主张独立的哈辛·塔奇选上科索沃“总理”，总算给科索沃等到机会了。塔奇2008年1月9日才刚就职，2月17日就立刻在科索沃议会宣读“独立宣言”，接着议会就在53分钟后全员签署同意。科索沃就这样“独立”了。 位置图 没错，科索沃独立不过是14年前的事，那时敏迪我还是高中生，有够近代。但你想，塞尔维亚会这么轻易放过科索沃吗？怎么可能。 科索沃宣布独立后，虽然美国、英国、法国在隔天就承认科索沃的地位，还宣布建立邦交关系，但塞尔维亚一直大呼“我不同意！我不同意”，立刻召回所有与科索沃建交的大使，并以叛国罪起诉塔奇。可是，塞尔维亚除了这样，其实也不能怎样。 塞尔维亚不可能为了科索沃，和这些欧洲国家老死不相往来；此外，科索沃大部分人口信奉伊斯兰教，所以科索沃又得到阿尔巴尼亚、土耳其等伊斯兰老大哥的支持，塞尔维亚自然也拼不过他们。 塞尔维亚觉得孤单寂寞、觉得冷，只有俄罗斯和东亚大国站在他这边。所以塞尔维亚虽然口头上强烈谴责科索沃，却也只能忍气吞声，甚至答应西方国家不会以武力解决科索沃的独立问题。 叁“交换领土”能行吗？时间快转到两年前。2018年，科索沃总理塔奇（对，还是他），和塞尔维亚总统亚历山大·武契奇（Aleksandar Vucic），竟然共同抛出一个解决办法。这两个“国家”的一把手可以好好讲话就很了不起了，竟然还说“咱们这样做好不好”，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他们提出来的解决办法欧洲觉得不妥。他们所提出的方案，叫“边界修正”，又或者你可以理解成“交换领土”。就是将科索沃北边和塞尔维亚一个山谷做领土转移，反正这两个地区面积相近、人口也差不多。 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因为这里头住得正好是彼此的民族。但欧洲国家说，如果塞尔维亚和科索沃想成为欧盟合格的会员国，应该学着尊重少数民族，而不是沿着民族线重新划分边界。 大家会不会觉得欧洲好烦，人家两方都谈好了，两情相悦就好，为什么硬是要逼人家搞什么民族融合。但欧洲有他自己的考虑，他们害怕像希特勒那样的纯粹民族主义者再次降临。 如果国家内只能容纳一个民族，那他的多元性、包容性将会大大降低，也容易和其他民族组成的国家起冲突。到时候，巴尔干恐怕又会再成为火药库了。所以，欧盟大家长说了，领土交换行不通，你们两个再去想想办法。 黄色区域的阿尔巴尼亚，以及科索沃都是阿族人聚居地 这两年间到底发生了那些事，为什么塞尔维亚和科索沃愿意在上周签署经济协议，又为什么是在美国白宫签署呢？ 在科索沃获得实际独立之后，科境内也还有大批塞族聚居区 肆塞尔维亚和科索沃关系走向“正常化”？塞尔维亚和科索沃原本在2018年想要交换领土，但是欧洲国家不愿意。这里要强调，欧洲国家不是刻意阻挠塞尔维亚和科索沃和好。 当时的意大利外交代表就说，只要避免建立种族单一国家，就赞成两国交换领土。也就是说，重点在于不要去刻意排挤国内其他种族的人，如果你硬是要交换领土，那就开了一个“歧视”的先例，以后你国家还有别的少数民族或移民，岂不是要被你当异类看待？ 德国总理默克尔当时也说，各国已建立完整且不可侵犯的领土，因此反对巴尔干国家边界的任何改变。总之此路不通，塔奇和武契奇还在想办法。 在这里，要特别解释一下武契奇这个人。他2012年先担任塞尔维亚总理，2017年则在总统大选中胜出，担任总统。他年轻时原本是很激进的，支持塞尔维亚民族主义和“大塞尔维亚”理念，也就是不准科索沃独立出来。 但他在2019年5月，直接对着国会说：
武契奇怎么转向了？这个转变也太大了吧。但这个转变让欧洲有些人开始喜欢上这个务实的塞尔维亚总统了。武契奇非常高大，有1.99米，而且今年才52岁。 他的这段话不仅没有激怒塞尔维亚人，反而让他在2020年6月的立法院大选大获全胜。塞尔维亚人也没有一定要跟科索沃打到头破血流，比起科索沃领土，能够让塞尔维亚进入欧盟还比较重要些。 塞尔维亚女兵 说到欧盟，2018年那时欧盟主席轮值国换成了奥地利总理塞巴斯蒂安·库尔茨，就超级年轻超级帅的那一个。 库尔茨很想要在他任内促进欧洲统合，尽量协助西巴尔干半岛六国（Western Balkans 6）入盟，所以他一直很积极在协调塞尔维亚和科索沃。另外一个人也很积极，那就是远在天边的美国时任总统特朗普。 伍经济100分，政治0分看到武契奇带领的塞尔维亚心态上终于松动一些了，特朗普见机不可失，赶紧出手。2019年10月特朗普派了驻德大使格瑞尼尔担任塞尔维亚和科索沃的协商特使。这一派驻相当有效。 格瑞尼尔本身是个很有争议的人，跟特朗普一样，快言快语，常抨击假新闻记者。他一当上协商特使，就想办法把协商焦点从政治转移到经济。
没想到还真的奏效。终于来到文章前面的起点：“塞尔维亚和科索沃达成历史性经济协议！”对的，这个协议只谈经济，和以色列。咦？怎么突然冒出以色列？我们先讲经济的部分。 协议中双方承诺采取一系列措施，以改善运输基础设施和边境口岸、降低贸易关税并分享能源与水资源，以及开放高速公路和铁路连接。这些都很正常。但特朗普不知道怎么办到的，竟然偷渡以色列的主权问题，然后塞尔维亚和科索沃也都配合？ 塞尔维亚将把驻以色列大使馆迁到耶路撒冷（Jerusalem）；伊斯兰占多数的科索沃则将正式承认以色列，而科索沃也获得这个犹太国家正式承认。这样一来，塞尔维亚会成为第一个在耶路撒冷开设驻以色列大使馆的欧洲国家；科索沃则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伊斯兰为主国家。特朗普真是没让人失望，这样也能偷渡议题。2021年3月14日，科索沃宣布，在耶路撒冷设立的驻以色列大使馆已正式开张。 而且这次签约地点也有戏。原本应该是要在白宫罗斯福厅签约，两张桌子分别给塞尔维亚和科索沃签名用。结果不知道是谁想的点子，突然决定把签约地点改到特朗普办公室，然后把两个领袖的桌子摆在特朗普桌子的左右边。这样拍照起来，特朗普就会在正中间最豪华气派的大桌子，其他两人像个小秘书一样坐在两侧。俨然成为特朗普的表演秀。 然后还有一点要注意，那就是这次签署的协议，还真的是经济100分，政治0分。里头完全没有提到任何巴尔干半岛和平的字句，塞尔维亚也没有承认科索沃独立。说好只谈经济，就谈经济，政治议题则暂停搁置一年，2021再说。 虽然整个协议像一场秀，里头还偷塞了以色列议题，但至少特朗普还是让这场秀顺利开演了。要知道，2020年7月初法国总统马克龙和德国总理默克尔也参加了欧盟主办的塞尔维亚科索沃峰会，说要帮双方缓颊。结果这个视频峰会也是什么都没有签。 所以要让这两个国家领导人坐下来一起签一份协议，还是有相当难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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