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大均五律选（下）

按：此为第三辑，计五律九十七首。

经高要诸村墟作

其一

高要村落好，一一种芭蕉。半作疍娘布，全胜鲛室绡。阴多宜夏日，响乱似春潮。子熟无人买，儿童作饵饶。

其二

西截牂江水，人家半捕鱼。柑花山女戴，蕉叶野人书。潦白禾难长，霜黄木未疏。月知船有客，相照水窗虚。

其三

一路鱼花步，江人取不稀。潮来炎海远，瘴到郁洲微。涩勒成山砦，离支作水围。鹧鸪啼断处，春有一人归。

其四

浮沉凫雁似，妇女打鱼船。白荚惟求米，黄花不取钱。罾乾明月下，衣湿沓潮边。越女芙蓉种，何人不可莲（白荚、黄花，鱼名。）。

其五

九江鱼种户，三水疍家村。艇出多高尾，罾开半硬门。川从交阯远，山到大尧尊。一片柑橙国，人烟紫翠屯⑴。

⑴ 高尾，疍人艇名；硬门者，挂罾之所。

其六

虚日从金利，蕉身买到村。女红多作布，男事半为园。野鹿当春满，潮鸡未曙喧。场师吾欲学，橘柚映衡门（市日谓之虚日。金利，村名。）。

和人度山海关

可惜卢龙塞，华夷第一关。西蟠肥子国，东锁太行山。千里旌旗偃，三秋虎豹閒。谁令天险失，流恨朔云间。

上端州作

其一

西上愁洄溯，扁舟入瘴云。山从三峡合，水向二江分。蕉叶村村映，柑花处处薰。夕阳烟翠里，笳鼓起蛮军。

其二

花下野人舟，担篙上逆流。地馀青草瘴，人有鹧鸪愁。一峡牂柯束，千家郁水浮。榕阴天半起，知是古崧丘。

送人之燕中（二首选一）

其一

万里燕山势，长蛇带塞雄。边王来大辈，朔马满离宫。万户哀笳里，三关大帐中。园陵君莫问，衰草自无穷。

上弦月

上弦今夜月，寒射暮烟消。一半山河影，含阴在泬寥。光微初受日，气冷欲生潮。未得全开镜，佳人隔斗杓。

灵山寺听泉

一峰流未远，已作数峰声。月向秋光冷，天从夜气生。潺潺当峡口，滴滴到江城。石畔终宵坐，禅扉掩未成。

贫居作（十六首选二）

其十三

半亩聊为圃，清斋菜甲香。上肥多广芋，山辣有蛮姜。竹子冬逾出，桐孙日已长。家贫稀肉味，不为学空王。

其十四

林园春色满，妇子喜归来。大小花含笑，雌雄竹有胎。寒随残雪尽，暖得早鸾催。笭箵多渔具，河冰昨夜开。

端州天宁寺箁提树①

①  其老树在广州光孝寺，唐时智药三藏从西域持来种于此。树无花有子，其叶可渍为纱。

分种自诃林，枝枝大士心。无花与天女，有叶是潮音。渍作冰绡好，书成梵字深。菩提元有树，唐代到于今。

鸣榔

白板未惊鱼，鸣榔响碧虚。数声明月上，十里蓼花初。予亦烟波客，能为雪夜渔。渔书三两卷，欲赠是三闾。

七星岩下作（三首选二）

其二

多事水芙蓉，枝枝作一峰。洞门开乱石，地道出寒松。自汲从天井，人归及暮钟。啼莺虽咫尺，已隔白云重。

其三

拔地几千尺，参差是箨龙。孤云因有本，片石亦成峰。壁断烟松接，岩虚乳穴重。无人啸台坐，渐见紫苔封。

梅（二首选一）

其二

东风元有意，不敢后南枝。一树寒烟外，千林积雪时。影从流水得，香有白云知。莫扫飞花片，春光总在兹。

早春喜宛平陈健夫枉顾沙亭村居（五首选一）

其二

易水悲歌后，燕人始有风。屠沽当日好，市井至今雄。山绕黄花北，河吞碣石东。君才畿辅少，北鄙不相同。

舟入罗旁之水将访西宁张明府有作（四首选二）

其二

山口一溪分，舟随白鹭群。花寒因向水，石湿为生云。草色千峰染，林香万壑薰。湾环殊未已，滩路苦纷纷。

其三

溪尽山城出，高高在乱峰。厓飞千树瀑，石响一林钟。叶落传人语，沙乾失虎踪。夕阳茅店外，樵影下寒松。

立夏前二日留春（二首选一）

其二

清和明日是，未忍别残春。相送如南浦，相依似故人。花光重泪湿，柳色更愁新。催得含桃熟，莺声亦苦辛。

从鲍尔先乞英石

如何岩洞好，总在一卷中。苍翠含秋雨，巉岩上碧空。从君乞山岳，与我必华嵩。不尽卧游意，依稀白帝宫。

题顾麟士先生织帘居晚望图应令子伊人之请（二首选一）

其二

烟水未迷津，渔夫笑避秦。无穷衰草地，有尽夕阳人。鸡犬中华物，桑麻太古春。庞公馀素业，有子作山民。

读吴野人东淘集

其一

东淘诗太苦，总作断肠声。不是子鹃鸟，谁能知此情。哀猿相叫啸，落月林分明。夜夜同凄绝，教人白发生。

其二

江南与江北，秋总在君家。一片萧条意，含阴作海霞。何须云际雁，不必雨中花。已自堪肠绝，声声入暮笳。

闻雁

一声边雁落，孤客最先闻。是夕芦花渚，扁舟宿白云。烟迷南海影，风断洞庭群。甚有怀人字，殷勤欲托君。

甲子岁除作（三首选一）

其二

白首荷蓑笠，居然农丈人。野功休晏岁，山事起初春。雨气横林半，烟光出水滨。莺声那不早，开我笑颜新。

哭蔡二西（八首选一）

其四

故国频兴废，徒伤命不辰。无能回白日，得死即长春。沟壑难留汝，江山易属人。英雄多鬼伯，催促作黄尘。

送琴客詹大生丈

长啸和君琴，风吹山水心。不因天籁好，安见古人深。自此梦中路，兼之空外音。圣湖明月夜，愁绝一人寻。

乙丑岁除作（五首选一）

其二

又见蘼芜草，春芽出土膏。岁华愁里失，人事梦中劳。雪以乾风小，泉因细雨高。年年此除夕，努力是醇醪。

丙寅元日作（五首选一）

其四

衣冠馀一客，坐老故山春。鸡犬那知汉，莺花亦避秦。欢娱从献岁，啸傲及先民。莫使青腰女，今年点鬓新。

哭从兄泰士（八首选二）

其四

五十早衰年，冰霜受命偏。一兄先宿草，三弟亦黄泉。雁落初寒夜，乌惊欲曙天。无情肠已断，况复冷猿边。

其六

儿女皆黄口，妻孥未白头。欲终乌鸟养，长抱稻粱愁。客死依知己，魂归得首丘。老亲匍匐往，险绝一孤舟。

细雨

细雨鹅毛似，春初以此寒。一天林未湿，半日路犹乾。影欲沉花屿，声先到药栏。出门愁滑甚，有友隔江干。

哭殇女悦（五首选二）

其一

乳莺才出腹，毛湿未曾乾。耳畔啼方咽，怀中肉忽寒。初胎怜母小，少泪使亲安。辛苦蜉蝣似，承来路恐难。

其五

葬从兄与姊，三尺及泉黄。户外烧文葆，坟边奠乳浆。无知难识路，不哭已沾裳。物化徒劳尔，休为蝶与庄。

手插梅枝得活喜赋

绿萼和枝折，乘春插即生。水留元气在，土得上膏荣。造化非无本，东皇亦有情。他时根尽发，移上玉缸轻。

杜鹃花

子鹃魂所变，朵朵似燕支。血点留双瓣，啼痕渍万枝。开当寒食后，人正断肠时。望帝春心在，花含万古悲。

哭侍妾梁氏文姞（十首选一）

其五

美目应难瞑，无依膝下儿。茫茫成立日，落落贱贫时。苦节劳妻子，多才致渴饥。腹中无限泪，滴尽不曾知。

人日追哭孟王（是日孟王生辰）

年年人胜节，忆汝罢衔觞。泪向生前尽，情于死后长。镜留秦地月，衣灭汉宫香。屈指从庚戌，悲思十八霜。

戊辰元日作（十首选一）

其六

元日晴明甚，寒消昧爽时。花添开岁事，莺速立春期。一室衣冠独，中华故老谁。崇桢多野史，散佚有馀悲（初三日立春。）。

香山过郑文学草堂赋赠（五首选一）

其四

咫尺沙冈市，鱼虾不少钱。蟹黄随月满，沙白入春鲜。百货通洋舶，诸夷接海天。渺茫蚝镜澳，同去恨无船。

香山过茄头村作

其一

雨多春水淡，乘兴过渔家。蟹擘方圆甲，鱼烹黄白花。田人多种草，税户每争沙。十字门西望，茫茫天一涯。

其二

舶口东洋接，潮来百里闻。帆樯争落日，岛屿乱浮云。拾鲎雌雄并，开蚝左右分。家家多海错，邀我醉氤氲。

种葱

欲供春脍用，当腊种葱多。地冻坚冰始，泥乾小雪过。食兼沙韭好，斋奈露葵何。寸寸慈亲意，盘中杂莳萝。

布水村（姬人陆氏墨西所生地，在高要境） （三首选一）

其一

生长双鬟地，柑蕉十里园。绿萝梁氏井，香水汉妃村。峡影斜当户，江声直到门。天教兵火后，碧玉一家存。

野花

花爱无名好，维舟折数枝。东家嫌太赤，北地恨多脂。峡外人争看，溪中女不知。玉颜殊寂寞，似在苧萝时。

汲灵山寺泉作（二首选一）

其一

泉从云际落，半作玉帘飞。峡口穿花汲，瓶中带雪归。满城烹石乳，一笕到松扉。岁岁吾来此，临流一浣衣。

芋

频随粳稻熟，早芋紫茎长。亦是炎方米，能为野客粮。肥因春雨足，味得土膏香。一乳累累子，吾园种最良。

雾重（二首选一）

其二

乘雾取凫雁，宜寒是水乡。蟹膏霜后满，螺柱雪前长。打网劳鱼妇，盘盐急海商。菊花嫌早放，辛苦及春阳。

晚菊（五首选一）

其四

劝影嗟无酒，黄花笑一秋。风难乾客泪，雪易白人头。病恐高堂觉，贫怜小妇愁。平生谋食拙，老更作黔娄。

艔船（二首选一）

其二

左右双帆起，垂天似大云。势争飞鸟疾，声与沓潮分。伐鼓辞沙庙，抛香为水君。待流时下碇，隐映在斜曛。

广利墟

单日人为市，舟船集水乡。店开金利仔，祠赛木棉娘。鱼贱无人买，柑多任客尝。酒垆无大小，一一喷花香（墟期单日广利，双日永安。）。

煎粉（席上口占同用“煎”字） （四首选一）

其一

细作香粳粉，光分雪色妍。摊成春饼薄，叠出白环圆。石蜜香心卷，兰膏素手煎。玉盘寒具外，此饵及宾先（白环，饼名。寒具谓之餲。）。

挂席

青东吹挂席，舟拔一峰高。烟雨生魂梦，风波失羽毛。但能长袯襫，不敢恨蓬蒿。游侠胡为者，徒令愧宝刀。

舟宿黄槎涌作

两岸阴晴异，山容互有无。牛羊数村暝，灯火一人孤。夜织多蕉布，秋收少荔奴。女郎祠畔宿，魂梦恨栖乌。

夕阳

夕阳山更好，青接半天阴。峡影烟开阖，江声石浅深。凉蝉争咽树，落叶乍惊林。欲宿人村远，依依逐暮禽。

不眠

不眠因近峡，贪听鹧鸪声。一夕朱楼别，三朝白发生。花村深入市，石栈细通城。细小峰无数，含愁翠不明。

上西江作

又溯牂江上，秋来跋涉劳。风吹青冻大，浪作白头高。能渴须凉粉，蠲愁更浊醪。落帆就溪女，索取鲙鱼刀。

江行

其一

江行才十里，戍鼓两边传。犬吠红毛估，人惊白底船。花添沽酒物，米是买鱼钱。疍女休相笑，贫游不似前。

其二

白艚洋海至，香䑠澳门来。雨势过龙媪，霞光起蚌胎。潮争新旧水，酒酹浅深杯。多谢波臣好，殷勤送客回。

芭蕉

其一

芭蕉三十里，叶叶有人家。绿散一天雨，红开二丈霞。织成蛮女布，沤作越人麻。抽尽心千卷，无心即是花。

其二

家家种蕉树，无暑到村来。叶作三秋雨，花惊一夜雷。全梳黄子熟，半卷绿心开。一种龙牙好，香宜入旧醅。

其三

蕉亦称奇布，成筒生熟兼。丝挑针子细，絺似葛儿纤。赤久花难变，黄深子太甜。生涯惟种此，最是野人廉。

张槎江上晚望

车罾逆流上，只是取黄鱼。日落晚虹外，潮生秋雨馀。楼多知大姓，田好为长渠。榕树千株里，攀枝亦不疏。

素馨（四首选一）

其二

向夕分儿女，人人雪一围。绕宜云髻大，穿要綵丝微。花贩来能蚤，花田去不稀。年年当酷暑，家以素馨肥。

沙口

江从沙口小，树渐老榕多。风向夕微冷，水含秋始波。黄花随处得，白鸟有时过。一艓浮沉去，无人知棹歌。

一春

一春毛食久，十亩末青黄。作苦虽无力，居贫尚有方。水咸禾易烂，田瘠麦难长。不少夫家怨，辞农去故乡。

十口

十口愁艰食，夫田不纳租。大禾霜降少，晚稻小寒无。白蚬频肥鸭，青虫未饱乌。滑甘调幼妇，好媚九旬姑。

江上早行

其一

南风多海雾，秋气未全苏。城郭江吞吐，楼台烟有无。黄浮初日大，青出远峰孤。渔火犹明灭，波喧已浴凫。

其二

雾重知多蚬，渔人竞祭沙。南风秋更起，北雨暮多斜。野鸭肥千亩，河豚饱万家。蟹筐新蜕好，斟酌送黄华。

拾禾

拾禾田妇满，争稻野凫多。早恨咸潮浸，迟忧白露过。蓼花阴古渡，菰叶乱寒河。更欲携渔具，乘秋涉海波。

澳门

其一

广州诸舶口，最是澳门雄。外国频挑衅，西洋久伏戎。兵愁蛮器巧，食望鬼方空。肘腋教无事，前山一将功。

其二

南北双环内，诸番尽住楼。蔷薇蛮妇手，茉莉汉人头。香火归天主，钱刀在女流。筑城形势固，全粤有馀忧。

其三

路自香山下，莲茎一道长。水高将出舶，风顺欲开洋。鱼眼双轮日，鯂身十里墙。蛮王孤岛里，交易首诸香。

其四

礼拜三巴寺，番官是法王。花襔红鬼子，宝鬘白蛮娘。鹦鹉含春思，鲸鲵吐夜光。银钱么凤买，十字备圆方。

其五

山头铜铳大，海畔铁墙高。一日番商据，千年汉将劳。人惟真白氎，国是大红毛。来往风帆便，如山踔海涛。

其六

五月飘洋候，辞沙肉米沉。窥船千里镜，定路一盘针。鬼哭三沙惨，鱼飞十里阴。夜来咸火满，朵朵上衣襟。

送客返新安

微茫合兰海，西接虎门津。蜃作楼船气，鲛为织作人。潮随风力大，天逐水光新。一舸将渔父，君归理钓纶。

望海

其一

水浮元气上，风起即成潮。地势归洲岛，天光散泬寥。黄鱼三月上，白鹭一人招。无数攀枝树，红霞涨不消。

其二

虎门东浩淼，水与白云平。海蜃春多气，天鸡夜有声。烧盐农力暇，种草子田成。十亩茭塘曲，吾躬欲往耕。

摇落（二首选一）

其一

摇落见乔木，黄含叶叶烟。无多秋色外，一半夕阳边。鸡犬村村稻，牛羊处处田。丈人知有客，归及月明前。

望洋台

浮天非水力，一气日含空。舶口三巴外，潮门十字中。鱼飞阴火乱，虹断瘴云通。洋货东西至，帆乘万里风。

园菜（三首选一）

其一

丈人筋力少，抱瓮命儿童。石使云根去，泉教井气通。空心多越蕹，大叶更胡葱。瓜豆分棚好，终年灌溉功。

送陶子北征

岁晏愁行役，苍茫万里鞭。白无南雪地，阴有朔风天。老马空知路，饥鹰不下田。唾壶休击碎，烈士未衰年。

舟入横槎水作

渔舟不觉远，深入一溪霞。烟火烧红雨，牛羊饭落花。水声分乱石，山影散晴沙。莺唤人酤酒，垂杨第几家。

自胥江上峡至韶阳作（三十二首选五）

其一

送至禺阳返，含情是海潮。峡犹云母隔，峰已石人招。古寺愁飞去，无人问泬寥。菩提兵火后，一树自南朝（石人谓望夫石，古寺谓飞来寺。）。

其二

胥江沙水浅，取蚬疍船多。男女无馀粟，生涯是扁螺。吞腥安水土，足跣弄烟波。苦竹春丛外，时时闻斗歌（蚬，一名扁螺。）。

其三

潮鸡鸣未已，微月逐潮生。水宿难为夜，舟开不待明。半帆烟树影，一枕草虫声。不寐怀衰白，劳劳水菽情。

其五

江中蕉叶似，小艇卖鱼家。蚝疍虽无女，钗鬟亦有花。荡桡杨柳浦，晒网鹭鹚沙。白发多公姥，萧萧水一涯（疍人有三种，一曰蚝疍。）。

其六

不觉舟行远，仙源信几重。二禺兄弟峡，一石妇人峰。涧断知无栈，林空似有钟。春来霪雨少，瀑势太从容⑴。

⑴   黄帝二庶子禺阳、禺号居中宿峡，故峡一名禺峡。妇人峰亦谓望夫石。

癸酉秋怀（十五首选一）

其二

今年摇落早，风木助予悲。岁又将寒候，天无复曙时。病难依墓久，贫易出门迟。明发何曾寐，幽幽灯火知。

暮春村行（四首选二）

其一

水涨平桥断，微茫春渚西。不知一片雨，添得几长溪。渔艇渡头冷，白鸥人外低。因看木棉树，村落未曾迷。

其二

苍苍二三里，烟火雨中村。鸡犬不知处，桑麻无与言。翻嫌山气湿，未厌水声喧。花向牛羊落，泥香接一园。

江村春日

日出桃花水，云生芳草泥。几家黄犊卧，一径白鸠啼。山市晴初聚，湖田冻未犁。丈人方荷蓧，相遇板桥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