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闹钟一响，我立刻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起来。这一弹，老公也醒了，迷迷糊糊地问我，几点了？我没顾得上回答，直奔厨房。在上洗手间的空当儿，我照了一下镜子，目的是看一看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好点没。结果很失望，不但没好，左眼皮上又贴了一层皮，成了二皮眼。心想，要是走夜路，定会吓跑许多鬼。 其实，我心里有鬼，这鬼在我身上存活了百十来天了。自从丫头小学毕业，我便开始为她的初中生活奔波。首先是决定上哪所中学，被我反复比较了无数次之后，目标终于选定了。接着，那所中学所有教初一的老师被我人肉搜索了一遍。他们的教学水平、习惯爱好、道德品质，甚至家庭幸福不幸福都一一记录在案。然后将目标锁定在了四位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身上。据知情人透露，这四位老师每一届都能教出几个天之骄子来。想着能成为这四位老师的学生，咱家丫头有一天也能够成为人中之凤，我半夜笑醒不下十几次。麻烦在丫头放假之后的一个月开始了。据说，为了对付我们这些虎视耽耽的新生家长，初一分班，教育局要严防死守，目的是开分班公平公正之先河。 那些日子，我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找关系”上，可惜人微言轻，最终一句“难办”，把丫头拒在了“天之骄子”班的门外。我眼光焦虑，四顾茫然，眼看着丫头将要埋没于荒草萋萋的鹦鹉洲上，平生第一次对仕途充满了垂涎，可惜垂涎终是一种猥琐的向往。 分班那天，我特意买了一大把香，在窗口点燃了，心中遥寄远在天国的妈妈，希望她能帮着心爱的外孙女选个好班。事实证明，老妈是一点忙没帮上忙。丫头的班主任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听说还没结婚，也没当过班主任。总之，是位要摸着丫头们的脚过河的主儿。听到这个消息，我彻底崩溃了。多数的时候，我害怕彻底，比如彻底地绝望，彻底地傻眼。 还能怎么办呢，小人物的伤心，不足道也，只能是“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闺女开学第一天，我们几个新生家长像商量好了一样来到超市，牛奶、面包、牛肉、鸡肉，把孩子们当成了一群奔波在沙漠里的夜行人，生怕他们断水、断粮。放学时间一到，窗口趴了一溜脑袋，那种怕孩子嗑着碰着又想让孩子独立成长的矛盾心情清晰地写在脸上。 放学回来，丫头把一本本作业摆出来，语文、历史、地理政治这个要背，那个要预习。她说，没上学前，某某班的孩子就已经把所有的古诗古文背好了，她已然输在了起跑线上。意思是你这妈是咋当的，暑假竟让人家看《三国演义》，常此以往，还咋实现高考600分的中国梦呢？ 我不知如何回答，觉得600分的梦想太残忍，但却是孩子从7岁起就被灌输的目标。 想到曾经读到的一个故事，说某人走黑路点灯一望，始知岔路太多，反而不知道何往。这正是我们这些当妈的心理。电视上、书上，那么多成功教子的经验，可一样也不能照搬到自己孩子的身上，我们该做的，也只是摸着石头过河。被石头碰一下，学会一点经验，绊倒了，才知道走岔了路。 开学一个月，我问丫头：“你们的老师咋样？”她说：“班主任很好，人漂亮，对我们软硬兼施，特有分寸。”想了想，又说：“历史、政治、语文老师，一个比一个好看，往讲台上一站，就是一道风景！”我看她那股陶醉劲儿，忙说：“长相不重要，关键是你们学得咋样？”丫头白了我一眼说：“老妈，有这样养眼又养心的老师能学不好么？学不好就是对不起美！”果然，丫头几次考试，都没让我失望。偶有马失前蹄，她竟调侃说：“老妈，别急，这一次，我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是落了地，几个月来的心焦气燥也慢慢熨贴起来。我浑浊的大脑慢慢清醒，原来过度的关心对孩子对自己都是一种负累，不如顺其自然吧。 现在我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做完早饭，然后出去跑步。丫头在我绕广场的第七周时谁准时走出小区的大门，向我摆摆手，崭新的一天开始了。晚上，丫头做完作业，在书房里背诵。比如：我来自元谋，你来自周口，牵起你毛茸茸的小手，爱让我们直立行走你看，多么古老的历史，竟这般简单动人。 经历了漫长的暑假和开学风暴，我的心也慢慢的由疯狂变得理智。孩子成不了人中之凤很正常，做不了人上人也没关系，我们当孩子的时候，我们的妈妈就是一片青青的草地，我们是草地里清香的婆婆丁，是带着露珠的打碗花。谁也没有成龙成凤，但都活出了白已的味道。 我想，我们的孩子也一定可以活出自己的味道，只要我们这片草地不荒芜。 作者：陈秀华 摘自《通辽日报》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