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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徐方梅 2022-05-23 发布于山东

故乡村西有一条小街,街边的一棵树上挂着铁钟,当当一敲,五队的社员就出来了,钟下是队长安排农活的地方。分粮食要到麦场上,出了小街往北走二十米就是麦场,麦场很平整,北边盖着几间庵屋,看场的人住在里面看管粮食,南边就是晒晒粮食的场地了。除了钟下那片地儿和麦场,社员们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小街西边的牲口圈了。

很矮的土墙把牲口圈围起来,朝东有一个宽敞的大门口,北边盖一排低矮的茅草屋,西边是厂棚,厂棚下拴着队里的马、牛、驴与骡子。看门喂牲口的人叫老娄,是很勤快的好人。牲口圈虽是喂牲口的地方,屋里院里一点儿也不脏,西北风一吹,牲口与草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很亲切,社员们往牲口圈走的感觉就像去邻家串门。

过冬时,玉米秸就靠满了土墙,算是牲口的饲料。进了牲口圈,时常看见老娄和另外一个社员一起铡玉米秸,铡好的玉米秸过了筛子就倒进了厂棚下的石槽里,再加上生产队榨豆油留下的豆饼让牲口吃,庄稼人都知道好好款待牲口的道理,好好地喂一冬天,开春耕地牲口才有力气。

天寒地冻的日子,老娄就把牲口牵到了北边茅草屋的西头,生一个土炉子,人与牲口就都暖和了,小街的乡亲出门来愿意去找老娄歇一会儿,闻着熟悉的草料味,在牲口的气息里吸一袋旱烟,日子就踏实舒服。

分粮食在麦场,因为麦子和玉米都是在麦场脱粒的,麦场没有围墙,很透气,利于粮食的晾晒。分油和分肉就在牲口圈外的院子里了,生产队榨回油来,一铁筒油放到辽阔的麦场就显得夸张了,还有分肉,也适合在牲口圈的院子里分。

铁钟一响,五队的乡亲就提了油罐去分油,他们自觉地排好队,油罐从院里一直延伸到小街后再慢慢地往前移动着,一大铁筒油放在院子中间。掌控分油的人都是社员公认的好社员,不会因油罐干净就多舀半勺油,也不会因提油罐的人不能劳作就少分给半勺油。

分油多是在初冬,那时家家户户的菜籽油已吃完,多是靠着腌肉瓮里的荤油度日,一听说黄豆油下来了,心里就欢喜得很,大人提上空油罐就出门,是舍不得把这么重要的活儿让孩子做的,若是孩子不慎洒了油,一家人想吃油还得等棉花籽油下来。

分油,我一直是跟在母亲身后去的,只有把站着队的油罐往前挪挪的份儿,感觉最幸福的是狠狠闻闻弥漫在空气中的油香,想着把炒菜的油汤沾在馍馍上。

比分油更诱惑我的就是分马肉了。说来也是奇怪,队里有牛,但一直没有分牛肉的记忆,若分肉都是分马肉。队里的马生病或衰老死了,社员们就有了肉吃,潜意识里分肉的这天队长有意给妇女们放半天假让在家包顿饺子吃。

牲口圈的西墙外就是地了,空旷得很,夏天的晚上捉地鳖时习惯沿着牲口圈的土墙走走,总能捉到大地鳖。圈西南盖着一个带棚的小房,里面放着磨好的草面,草面里有很多小地鳖,我们也去捉过。

早晨在铁钟下安排好农活后,专门赶牲口的把式就往牲口圈赶牲口去。孩子们是喜欢围观的,把式多是上点岁数的有经验的男人,他们像爱自家的孩子一样爱牲口,给牲口剪毛,剪蹄子。去地里时把牲口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套上笼头,两匹马驾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拿着带着红缨缨的鞭子,“嘚驾”一吆喝,马就小跑起来,车脚顺着车辙绵展在土路上,赶车人盘腿坐在车前,满脸都是自豪。

 世英也是赶车的把式,他把鞭子打得响响的,声音传到原野还回转余音的那种响,过年时是不买鞭炮的,他说打两个响鞭就把年请到家了。

一头牛拖一辆车,车上多是装笨重的东西,牛也慢悠悠的,赶车的人也慢性子,不慌不忙,后面拾粪的老人都跟得上牛车。

太阳一落山,牲口就该回圈了,它们像回家的人一样心急,呼哧呼哧喘着气,想着回家照看自己的小牛犊与小马驹,只有骡子不急,骡子是没有孩子的,它个子大大的,心眼儿傻傻的,只知道干活。

搬村北新家后,家南十米就是四队的牲口圈,我每天都要去好几趟,喜欢牲口与草料混在一起的味道。心情不好了也要去,那年姥爷在我家住,表哥来接姥爷回家时我不愿意面对分别,就跑到了四队的牲口圈里哭,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院里的小槐树叶子上,哭够了,感觉姥爷坐着木车走远了才回家。

土地包干到户以后,牲口都卖给了社员,牲口圈就空起来,那地儿就成了房基地,慢慢地就没有了牲口圈的踪影,现在再到故乡小街走走,恍惚里还能感觉到牲口圈的繁华,切草料声,牛的咀嚼声,还有马儿打响鼻儿的声音,依然是最亲的天籁。

作者简介:苏立敏,网名:小陈。中国金融作协会员,河北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出作品十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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