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昏暗的海底，泥沙像浓雾一样在我身边环绕升腾，下潜到队友们齐心协力在海底挖了六米多深的水下考古探方的最底下，“经远舰”那金色的舰铭逐渐在眼前十几厘米之处显现出来。那一刻，我仿佛穿越了一百多年的漫长时光，来到了北洋水师将士们的面前…… 寂静的海底，黑暗而又冰冷。此时此刻，眼前的点点荧光在晃动。闪烁的荧光逐渐增多，看上去仿佛是天上的繁星在身边飞舞。那一刻的我，真的能够感觉到，这些海底荧光微生物，也许正是北洋水师殉国的英灵，在向我诉说…… 随着对“经远舰”的水下考古工作逐渐深入，我脑海中的疑惑也逐渐加深了。一百多年之前，中国到底经历了什么？北洋水师到底经历了什么？最终导致我们在中日甲午战争中，在这场百年中日民族国运之战中，完败收场。拱手让给大海对岸的日本，几十年飞速发展超越我们。留给中华民族的，却是付出了令全世界都难以想象的，苦难深重的惨痛代价。   作为一个天津藉的中国水下考古队员，我也许有着比其他人更加便利的条件。那就是，天津既是一百多年前中国近代工业文明在北方的传播中心，也是当年北洋水师在大后方的指挥中心。李鸿章把有关北洋水师的相关重要机构就安放在天津。今天，在天津博物馆有一个全国十大精品展览——中华百年看天津——正好可以全面细致地回答我心中的疑问。 要想弄清楚“甲午战争”我们为什么会输，到底输在了哪里？我还是选择走进天津博物馆《中华百年看天津》的展厅去寻找答案。一进展厅，是一个巨大的船锚在海浪翻滚的背景下矗立在我的眼前。我的思绪一下子就被它带回到海底北洋水师的沉舰身边。也许，只有我才能这样联想此情此景。但无论如何，天津作为大清朝行政中心北京的门户，作为河海交汇的北方最重要的港口城市，无可避免地成为了18世纪工业革命之后，西方势力染指中国，登陆中国大陆的，当年距离皇帝最近的落脚点。  中国从明朝后期停止下西洋的海上活动之后，进入了海上活动相对封闭的时期。大清朝的统治者本身就是出自大山和草原的深处，有着浓厚的内陆情怀，不可能对海洋有着与生俱来的进取心。然而，时代不会因为大清朝的故步自封而停滞不前。恰恰相反，18世纪，当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统治者们还沉浸在“康乾盛世”的时候，英国正孕育着人类历史上一场全新的，并且产生深远影响力的，生产和技术的革命。这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工业革命。 工业革命使得西方社会的科技、军事以及社会生产力迅速腾飞。对于资本的追逐，恰好反映出以英国人为首的西方人，对更加美好生活的向往。而此刻的世界贸易格局是，从1781年-1790年，中国以丝绸、茶叶和瓷器为拳头产品，让西方人用他们的金银支付，共赢得了1640万元贸易顺差。从1800-1810年，大清政府的顺差则达到了2600万元。大清无可争辩地成为了全世界GDP最高的国家。然而，傲骄的GDP成绩和富足的生活，让大清统治者们更加傲慢无知。富得流油的大清，逐渐成为西方人眼中的肥肉。这群引领世界科技潮流的所谓的“文明人”，逐渐放下所有道德的禁锢，开启了一段疯狂蚕食中国的野蛮时代。 英国人为了转变与中国的贸易逆差，开始大量向中国输出鸦片。大清官员们最初根本不清楚这种鸦片的毒品性质。于是，放任鸦片在中国大地上流行开来。短短十余年，到了1826年，英国不但抵消了中英贸易的巨大逆差，而且还赢得了英国对中国的贸易顺差。1823年-1831年，中国人每年购买鸦片花掉1700万-1800万两白银；1831-1834年，每年花掉2000万两；1834-1838年，每年花掉3000万两。随着大清朝上下对鸦片这种毒品逐渐中毒加深，中国的巨量白银像流水一样大量外流，英国人利用毒品从中国身上赚得盆满钵满。  清朝统治者逐渐看清了英国人输出给中国鸦片的本质，开始了自救行动。于是，大清第一次为了铲除鸦片贸易的硝烟行动，在天津小西关南运河旁开始了。这第一次硝烟是1838年11月13-14日两天时间，清政府将大沽口查获的4100公斤鸦片销毁。天津硝烟比1839年的虎门硝烟要早半年多时间。 面对中国人打击毒品贸易的正义行动，英国人却激发出了海盗的原始本能。就像如今的美国一样，为了维护自身的贸易优势地位和自身的霸权，随便召开会议，就对主权国家发动战争。英国人那一年也是先召开会议，通过了向中国派遣远征军的决议。于是，在1840年6月，第一次中英鸦片战争爆发。英国人懿律率领的英国远征军，以16艘军舰、4艘蒸汽轮船、27艘运输船和1艘运兵船，总计4000多名士兵和540门大炮。自称“文明世界”的英国人，用武力轰开了大清朝的国门。1840年8月9日，懿律和义律率领8艘英国军舰驶抵天津大沽口，向直隶总督琦善下达了《帕默斯顿致中国皇帝钦命宰相书》，抨击中国的禁烟运动，并无理要求中国赔款割地。史称“白河投书”。  英国人第一次鸦片战争的轻易胜利，刺激了英国人的贪婪无厌。为了扩大在中国的权益，1856-1860年，英、法两国对中国又发动了第二次鸦片战争。西方誓要征服天津这座中国最重要的桥头堡。而天津作为近代中国军民抵御外辱的前哨主阵地，英勇悲壮的进行了三次大沽口之战、发动了震惊中外的“天津教案”、重创八国联军的庚子之役等等…… 这其中，第二次大沽口保卫战发生在1859年6月25日。此时，负责京津地区防卫的由咸丰皇帝任命的蒙古亲王僧格林沁，调集了京师和蒙古军队支援大沽口地区，兵力达到了7000人。下午2点30分左右，大沽口炮台上的清军与12艘英法舰艇发生激烈战斗。清军以准确、猛烈的炮火攻击敌舰。英军炮艇“茶隼号”、“庇护号”、“鸻鸟号”和“鸬鹚号”被击沉。（这四艘史料中记载的英国沉没的军舰，我和中国水下考古队曾经在天津海域做过水下考古调查。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战至19点20分左右，大约600名英军士兵和60名法军士兵在大沽南岸登陆。清军以小炮、抬枪、鸟枪还击。英法联军损失惨重。至凌晨1点30分，英法登陆部队被迫撤出。第二次大沽口之战成为近代中国军民反抗西方强盗侵略战争中取得的一次重大胜利。  失利后的英法联军从国内和他们全世界的殖民地调集大量军队，在1860年7月，卷土重来。这一次，在格兰特和孟托班的指挥下，英法联军攻占天津，进犯北京，并最终犯下了人类历史上滔天罪行，火烧并抢劫了人类文明与艺术的瑰宝——圆明园。 法国大文豪雨果在《就英法联军远征中国给巴特勒上尉的信》中写道：“有一天，两个强盗闯进了圆明园。一个强盗洗劫，另一个强盗放火……对圆明园进行了大规模的劫掠，赃物由两个胜利者均分。……我们所有大教堂的财宝加在一起，也许还抵不上东方这座了不起的富丽堂皇的博物馆。那儿不仅仅有艺术珍品，还有大堆的金银制品。丰功伟绩！收获巨大！两个胜利者，一个塞满了腰包，这是看得见的，另一个装满了箱箧。他们手挽手，笑嘻嘻地回到了欧洲。这就是这两个强盗的故事。我们欧洲人是文明人，中国人在我们眼中是野蛮人。这就是文明对野蛮所干的事情。  对于大清统治者来说，1860年这场战败是一场浩劫，惊醒了处于昏睡与自嗨的统治阶层。为了扭转岌岌可危的局势，大清开始了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运动。以“自强”、“求富”为口号，以引进西方军事装备、机器生产和科学技术为方法，以挽救清朝统治为最终目的的“洋务运动”正式开启了。 1861年辛酉政变后，清朝的实际统治者慈禧，开始重用洋务派。洋务派为大清开始大规模引进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兴办近代化军事工业和民用企业。这其中，最为让清朝政府吃亏的就是军队的落后，尤其是海军成为清朝政府重点发展方向。训练新式海陆军，建成北洋水师成为清朝政府“洋务运动”标志性的成果。除此之外，李鸿章成为了中国近代军工起步的代表人物。他组织成立了江南制造总局、福州船政局和天津机械制造厂等一系列重要军用工业生产厂。  1888年（光绪十四年）12月17日，北洋水师在山东威海卫的刘公岛正式成立，舰队在成立之年，综合实力位于亚洲第一，世界第九。然而，令李鸿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以翁同龢为首的清流言官和李鸿章为代表的北洋洋务派关系日益恶化。为了阻止李鸿章派系势力做大，1891年4月，翁同龢以国家部库空虚，海疆无事为由。领导户部奏请两年内暂停南北两洋购买枪炮船只机器。 无奈之下，李鸿章只能通过在天津的兵工厂，给北洋水师生产炮弹。北洋水师在经费的大幅度削减和被挪用的情况下，舰队发展举步维艰。 然而，就在大清暂停发展和更新海军的这几年里，世界海军的发展却是突飞猛进，舰船和火炮都发生了革命性的更新迭代。日本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举全国之力发展海军。最终在1894的甲午年间，一举打败了大清的北洋水师。最终赢得了中日国运之战的“甲午战争”。 天津博物馆的《中华百年看天津》的展览看到这里还没有完，但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依然在海底长眠的北洋水师“经远舰”和她的将士们。他们虽然最终没有成功地挽救国家于危卵之际，但是他们保家卫国的英勇气概和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却一直在激励着中华民族一代又一代。今天，中华民族又一次站立起来了，西方势力最终没能阻挡中国的工业化之路，也更加无法阻挡中国的科技强国和全面信息化建设。中国用全世界任何地区和国家都不具备的坚韧和智慧，再一次完成了自身的强大，再一次证明华夏文明数千年绵延不断，那是我们拥有一种神秘不可战胜的文明力量。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欢迎大家关注我，关注@张瑞水下看世界，我们下一期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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