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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禹安|成长是件孤独的事

 二哥闲话 2022-05-26 发布于浙江

成长是件孤独的事

(图:25日,参加学院2022届毕业生毕业合影)

加缪拒绝了自杀,创造了西西弗斯,试图战胜荒谬。我是我,也是西西弗斯,于是只好承认永恒的荒谬,在荒谬的语境下奋斗,享受永恒的孤独。——题记

欲谈成长,必循其本。我从小便思维活跃,对事物充满兴趣,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这虽在今天的大学生中已不多见,但哪个孩子不是如此?谁又不曾对自然发自内心的喜爱与好奇呢?相反,不厌学的孩子却的确是很少见的。所以如果你认同真正的成长是心灵的震撼与充盈而非理论的掌握与灌输,请允许我将在南方水田里捉青蛙作为我学习的开始。

可能是我性格粗野,抑或孩子天性如此,书房是关不住我的。和自然的绚丽多变,生命的五彩缤纷相比,童话黯然失色,理论毫无生机。我小时候从来不是一个社会教育评价体系下的好孩子(可能现在在大学里也不那么听话),幼儿园便因逃课抓蜻蜓多次遭受老师的批评。但讽刺的是,这个“劣迹斑斑”的孩子却比那些“好孩子“们率先完成了科学的启蒙,在他们还在听童话故事,痴情公主王子的幸福生活时,我已开始好奇生命的奥秘,并由此延伸向物理,化学等各个领域。所以从幼儿园开始,科学和理性的光点便照进了我内心的大门,构成了我认知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和体系化的教育毫无关系,好奇心是唯一的内驱力。所以,当其他小朋友背诵唐诗宋词,聆听睡前故事时,我在看《十万个为什么》,思考世界运行的规律。可以说那时起,孤独感和对荒谬现状的否定便已初见端倪。

如果说学前教育阶段是我科学认识的启蒙,那小学教育便是对知识体系化的构建与补充。当然,谁的小学都是如此。但我的小学不一样,它很早便让我看到了众生相,瞥见了人性之恶,完成了我对社会认识的启蒙。我的父母从小便十分重视对我的教育,小学便想方设法,把我送入当地最好小学的最好班级。不料美好的初衷之下隐藏着巨大的危机,这个“最好的”班级在占有最佳教育资源的同时,自然的承接进了当地最具地位,权力,财富社会人士的子女,并宽容接纳了最为复杂的社会关系和利益考量。我的同桌是教育局长的女儿,我的前桌是当地首富的儿子,……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商人的子女,第一次踏进集体生活的大门。小学,如果和政治、利益斗争、权谋联系在一起,我想卡夫卡也会惊愕,契诃夫也会惭愧。但这就是我的小学生活——正义不是对错的唯一裁判,能力不是评价的唯一标准。社会的乌云过早的笼罩了这片留给童真,友谊的晴空,让本该天真无邪的小学校园,出现社会黑暗的投影。但投影确是社会的一个侧面,事物不想让大众审视的侧面,往往更加真实。我的小学,便是一个小社会,和大社会一样否认了理想的公平,却展示了人性的真谛——人性是一座桥梁,架在超人和禽兽之间。我想我可能比尼采更早懂得这个道理吧,虽然这个过程对我而言充满了危险。社会这只巨大的蛞蝓,将沾满粘液的触角伸向一个未曾涉世的小学生,毒不死他,便只能让他看清社会的阴暗与底线,给他带来更多的机遇。诚然,我小学的六年是要忍受不公平的,我无数次陷入深深的绝望和荒谬感,更不必说孤独。但就如白岩松所说,环境是不可能战胜一个真正强大的人的。我是一个商人家的孩子,市井便是我从小成长的家园,酒桌饭局、社会的大染缸便是我暴露的大环境,有什么人我不曾遇见,又有什么荒谬之事我无法理解?只是小学的经历让我提前对此进行思考,归因罢了。你们的确可以压制我对公正的追求,却不得不亲自替我擦去权威的辉光,盲从的圭臬;你们的确可以砍去我抗争的双手,却在最终亲自为我呈上唯物辩证的思想,递来否定批判的利剑;你们的确可以用人真正的面容吓哭那个天真幼稚的我,却亲自让我如今无惧直视鬼与禽兽的双目。今天,当无数人愤慨指责同学无底线,评价不公正时,我真不知道是该羡慕他们还是庆幸自己,毕竟,我六年小学毕业,就已先修三年大学了。

初中,高中的日子我想一起简单概括,因为在此期间,更多的是对知识的构建与补充,真正对于心灵的震撼是疲乏。当然,中学的日子也是有滋有味,意义颇丰的。在中学这个因升学率评价而更加公平的环境里,我遇到了很多对我广泛兴趣十分赞赏的老师,他们在繁重的学习任务中仍鼓励我保持好奇心,维持收敛的批判精神;我也遇到一些思想保守,却对我十分器重的老师,他们的督促奠定了我不差的学习成绩,得以进入这所优秀的大学。我必须对他们致以最高的尊敬,表示最真诚的感激与祝福。也由于目标的一致,关系的单纯,中学同学的友谊对我而言更加纯粹。但在集体生活中,我的生活虽然热闹,却一刻不曾摆托孤独。我毕竟是个好奇之人,求知学习和自我完善是我唯一的内驱力,在这个已经可以自省的阶段,我坦然承认了我每天为提分而刷题内卷的无意义。为了进入一所好高中,然后好大学,我不得不那么做,我也的确这么做了,而且一路比很多人做的更好,成为一些人眼中的既得利益者,但我决不会为它高唱赞歌。当前的教育体制和社会舆论,已经从价值观层面冲击人们的思想了,学习成了学生的唯一目的,成绩成了价值的唯一考量。书本只该是个人素质的冰山一角,只关注冰山一角,培养的只能是认知畸形,至少不健全的人。我们必须认识到,应试制度是在社会语境下为保障公平的妥协而绝非对个人价值的定义。因此,我呼吁所有聪明的孩子到达一定年龄后,要善于向现行教育制度争自由,学会最大限度的保护和自救。我们需要的是客观的知识而非刻板的程序;我们需要的是广阔的视野,深刻的洞察,辩证批判的思想而非标准答案和被少数人设计的群体意识;我呼吁所有人,对中学阶段的学习一样要“去其糟粕,守脑如玉”。你会感到和我一样的孤独,会厌倦眼前生活的荒谬,但我们可以选择正视它,走下去,在我们有能力抗争的时候试着替下一代改变它,至少改进它。

至于大学,那可是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慕课的广告词写道:’'好的大学,没有围墙’',虽然当下的疫情为大学们套上了锁链,但人心是锁不住的。在经历了12年的灌输式教育后,我终于在大学有了一个相对宽松的学习环境,可以肆意张扬那饥渴的好奇心。在熟悉校园环境,融入集体后,我的更多时间花在了自我爱好的培养上。我泡图书馆,研究我感兴趣的社会经济学,涉猎各派哲学,浅看管理学,再补上中学落下的文学作品,每个月也都可以读完差不15本书;我继续发展我原先的摄影爱好,研究美学,虽然疫情当前,在校园和周边也拍了令自己感动的照片;当然,我依然热爱运动,自行车、自由泳、羽毛球在大学也是一样不落,在运动会和训练中也结识了不少有趣的朋友。当然,这一切都应建立在学习基业的稳固之上,虽然大学的评价更加多元,但毋庸置疑,专业课程的学习仍是当下的核心任务,必须加以足够的重视。在上一学期,我很幸运的取得了专业第一的绩点排名,但我必须指出这是我重视学习的自然结果而非刻意为之。那些对我“卷’'的指控无疑是不当且有失偏颇的,我最不惧接受挑战的就是我的边界。在学院,我参加演讲比赛拿到奖项,组队参加辩论赛获得季军,被评为最佳辩手晋级校赛。我在包括摄影,哲学,文学,古典音乐,羽毛球与游泳等方面投入的要素可一点也不比学习少,取得的结果可能反而更具比较优势。我从来没有为我自己的学业成绩自豪甚至自信过,我从不觉得我是那种比别人聪明的人,很多时候感觉自己在某些学科就是比别人笨。真正能给我信心的反而是我的综合能力,我的思辨批判精神,以及广阔,略有深度的知识体系。它们当然不仅来自大学,很多一部分认知来源于中学时期在好奇心驱使下,挤出时间对自己进行的素质教育。我始终相信,素质高的人在应试体制下表现也不会差。应试考察的是知识体系的冰山一角,而拥有整座冰山的人自然不惧有人来试探他的边缘。很高兴,到大学我一样保持着年少时在水田里抓青蛙的好奇心,依然对知识的各个领域充满了求知欲。虽然我现在的专业是机器人工程这样一门工科,但它丝毫不会影响我在哲学,社会学和文学,摄影方面的思考。谁规定一个从事具象工程工作的人就不能做抽象超验,乃至形而上的思想活动了?正是这些”无用之学“,每一天都在不断拓宽我的边界,成为我认知和软实力的重要组成,让我真正感到有信心。至于排名绩点,我仅仅将他看作优秀的副产品,能留住最好,留不住也不妨转赠他人,我只需保证自己综合能力的优秀,又何必在意那转瞬即逝的虚名?我反而要对那些在大学阶段仍仅执着于专业知识,拼命内卷,课余时间不是在题海远航,就是在浅薄娱乐的态度表示质疑与担忧,尤其是我所在的工科专业。大学应该是思想活动的殿堂而非为社会制造技术人才的工厂。如果高等教育培养的只是人才而非思想健全的人,这才是对人的最大物化,几乎等同于宣布高等教育因空心病而死亡。

但很难不承认,当下的情况不容乐观。一方面是教育者的急功近利,的确没有为工科学生提供发展独立思想的文化环境,但主要问题更在受教育者,泛娱乐化的社会环境和各种娱乐产品早已侵蚀大部分年轻人的内心,使他们既没有思辨的能力,也没有接触思想,进行自我否定并发展自身的动力。而真正在意思想与内心的人,在当下的环境里几乎注定孤独。你可能可以和人群打成一片,但你会无时无刻的对各种社交活动的价值产生怀疑,在人声嘈杂的热闹里,你还是永恒孤独的。大学是一个集体概念进一步弱化的环境,也是一个自由度较先前教育阶段极大提升的时期,在大学的课余时间里,选择做什么,体现的更是一个人的精神本质。当然,荒谬在大学一样不会缺席。各种肤浅之人,圆滑油腻、为争名逐利不择手段之人在哪里都不会少;各种不当的评价体系,做作的、意识形态的形式主义风气还是像那块西西弗斯的石头一样,强大而不可战胜。但这不是我们屈服的理由,和先前的环境相比,大学对做学问与发展已经宽松太多了。对另一个优秀而独立的人格,选择发自内心的欣赏与尊敬,并相互学习发展自己,努力使自己配得上做一个高质量的朋友;对油滑投机之徒,不妨将尊重视为第一美德,并将保持距离视作尊重的前提,让他们过他们的官瘾抢他们的功名,你大可以在那个他们缺席的多彩世界里丰富自己的内心;而对于不当的评价与做作的形式主义,无视但不要激怒它们,用你的技巧和圆通在妥协中抵抗吧。在大学,也不要忘记用暂时的观点审视矛盾,不要忘记什么是当前五彩斑斓,实则旋生旋灭的泡影;什么是可以掌握构建,陪伴走完一生的永恒。我的大学,是为我自己的一生而读的;是为我一天8或12小时的工作而读的;更是为了我在工作之外,作为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而读的。因此当下的任何的评价标准在自己的价值面前都是空洞的,几乎可以忽视的,你自己的发展,是你唯一应当重视的评价标准。

所以,在大学里,我在高质量完成课业任务后,选择了多花些时间陪陪自己。可以一个人泡在图书馆拥抱李敖,周国平的思想;可以一个人去听杭州爱乐乐团的交响乐;也可以一个人骑车在蓝桥飞驰,感受青春的活力与浪漫;亦可以在兴起时取出相机,在人间的小巷里无目的的漫走,反思一个社会的悲伤与勇气。我当下的生活简单通透但怡然自足,在我对未来的构想中,不妨保持这种通透的状态,维持学业成绩的同时继续在各个方面进行广泛的涉猎与思考,参加集体组织的各种真正有价值的各类活动,在合适的时候遇到合适的人,不妨谈一场校园恋爱以对抗生活的琐屑与平庸。我是在孤独的内部环境和荒谬的外部作用下成长起来的,我也已习惯并开始享受人生路上的永恒孤独和外部世界的无端与荒谬。

大学生活和社会生活一样,绝不会顺风顺水;任何的决策都有代价,包括成长和选择正确的前进方向。但我已经决定了,继续像西西弗斯一样,去推动不可战胜的巨石滚滚向前!前进的意义不在于我将巨石推了多高多远,而在于我在一路上认识的草木,看到的风景,构建了一个完备全面的内心世界。如此,再荒谬的世界也不能让我一刻为它低下高傲的头颅。

*鲍禹安,机器人工程2101班学习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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