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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 女(知青生活碎片)

 迷途老马ZS 2022-05-30 发布于辽宁

  厨  女(知青生活碎片)

到知青点没几天,我班一位女同学学会了做饭,取代了生产队雇来做饭的大师傅,免却了风吹日晒的田间劳作之苦。称她厨师,资质不足;唤她厨娘,年龄不够;确系女性,专司厨务,姑且就叫她厨女吧。

看到厨女里出外进,夏衍《包身工》里的芦柴棒就在眼前活泛了,当然是放大的;鲁迅笔下“细脚零丁的圆规”也具象了。厨女,的确是给大家“何其相像乃尔”的感觉。我对她没有成见或是偏见。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瘦高、细长腿是美女的要件。

厨女有两大嗜好—一是哭,二是唱。若是抽抽搭搭地和低吟浅唱也就罢了,在我们看来,常常是毫无缘由地极粗犷地敞开了喉咙地哭和唱。

先说哭。女的,想家了,活儿累了,吃的不好了,穿的难看了,都能逗引出眼泪来,似也无可厚非。但是,她的哭让人摸不着头脑。没有铺垫,也没有尾声,是骤然而起,戛然而止。刚出校门,大家都没有生活阅历,有的说“男愁唱女愁哭”,有的说“女愁唱男愁哭”。可是,哪种说法都解释不了厨女的哭与唱。

再说唱。经常撞击我们耳膜的是《小白菜》:“小白菜啊,叶叶黄啊,……”后面是几岁没了娘,我始终没听清楚。她一边用烧火棍“哒—,哒—”地拍打节奏,一边放声高歌。委婉凄美的河北民歌,让她作索成了卖菜大嫂的吆喝。真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也能引起众人的共鸣。如此,大家除了窃笑,感觉起绉的心又被拧了几把。

初到乡下,身体和精神承受着双重摔打,每天就奔着中午和晚上的休息。精神头儿好的,躺在炕上胡吹乱泡;懒得说话的,拿本破书随意翻着;兴致好时拉拉二胡、吹吹口琴什么的。

屯中有个姓孙的中年“文化人”,身体无伤残,干活却不顶个整劳力。有人说,我们也能看出他精神有点儿缺失,可是逗他背《三字经》、《百家姓》和用日语唱《满洲国歌》,他还知道不合时宜,并不每次都有求必应。知青点的精神文化生活,再没什么别的了。

常常是大家正在兴头上,就听灶间“嗷—”地一声,厨女号啕大哭起来。开始时,还有同学下去劝解,时间一长,大家对她的哭也就习以为常了。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揭开了厨女嚎哭的秘密。

一次午饭后,同班关系并不密切的一位男同学贸然造访,我和“经验人”喜形于色,我虽然有些纳闷,还是以当时的最高礼仪接待他。在我们仨叙谈时,同班的厨女闭门不出。

上工的破犁铧敲响了,“经验人”和大家一起离开了,我让他们替我请假—陪同学。女宿舍只剩厨女时,那位同学一声不言地撇下我,一头扎了进去。见同班同学,我没多想,在屋里等着他回来。

“咣当—”的关门声响过许久,我方如梦初醒,揣着自作多情的懊恼,悻悻地上工去了。一边走一边想,同窗三年(两年“运动”)没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我固然低能,这俩也是高人。

打那以后,我对上级“深挖”的号召深信不疑,甚至有了理性的认识:并不龌龊的男女相恋尚且如此隐蔽,有“颠覆”企图的人必定是深藏不露的。

此后,无论什么季节,什么时候听到厨女或撕心裂肺地哭,或声嘶力竭地唱,我就不觉得莫名奇妙了。哪个人少女不怀春?大家都很宽厚,尽管都觉得闹心,但是,没人与她计较。

后来,厨女是招的还是考的上了师范学校。毕业后,分在我一个行业,施教于子弟中学。我与她见过几面。再后来,她提前退休了。据说,返璞归真,同她丈夫到农村种地去了。她的丈夫,就是那位去知青点探望他的同学。他俩修成了正果,结为伉俪。至于哪个年月日洞房花烛,知青点的同学无人知晓。但是,并不影响大家对他们的祝福。

2011年,我术后化疗期间知青点聚会了。10年过去了,知青点的同学们再都没见到过厨女,对她的境况都是一无所知。10年前的聚会,我有对厨女的点滴记述,摘录作为本文的结尾:

“席间,众人没有说话的机会,一位并非大姐办了场“独说会”:从自幼的聪明女童,到上学的拔尖学生;从下乡的一流厨女,到从教的优秀教师;从经商的屡试不爽,到患病的久病成医;从已知的从容应对,到未知的感应预测……会场秩序井然,受众默然赞许。

“俺以倒数老二的身份,规矩地期待着以年龄为序的“自由发言”,无奈“独说”直到曲终人散,众兄妹和俺的敬酒词均未上得台面。”

(网络图片,致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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