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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字,让我知道自己活得卑贱却并不悲观|读汪曾祺

 走读生日记 2022-05-30 发布于浙江

汪曾祺先生的《人间草木》,写的确实是人间草木,文字简短,话似家常,却有一股小时候供销社里散卖的糖果味,吸引着你不知不觉间读下去。

北方,江南和滇西的生活经历,也有机会见识了数不清的人间草木,只是,都似乎并不真切。读汪老的文字,就觉得汪老笔下的草木真实可见,一种又一种,跟以往记忆中的草木一一相对应,才知道那时候见过的每一种都有这么有趣的属性或者习性,就像见过的一个又一个人。

汪老写到橡栗,写得格外清楚明白有味,竟然可以让我早已淡漠的关于故乡的橡子的记忆又泛出来。在老家,这种橡栗被称作橡子,就是橡树的果子。其实,老家只是称呼这种果子为橡子,树被称作桲椤树

自己与姥姥家仅仅一条小小季节河的间隔,走路不到20分钟。

姥姥家的东山上,是油松和橡子树的混合林。秋天,成熟的橡子落下来,落在树根部经年累积的油松针上。有的橡子直接脱了壳,有的在底部还带着碗状的壳。

在橡子熟落的时候,就会跟叫舅舅或者表哥的同龄小伙伴去东山上捡橡子,如汪老所言,橡子没啥大用处,就是一个捡来玩。

汪老写到梧桐的叶子易落,才让我了解近日晨跑所见的梧桐树下大片大片的叶子,并不单纯是因为夜里的风和雨,原来也有更多易落的本性使然。

这也难怪古人更容易感慨“易落”两个字。

刘禹锡说,但是好花皆易落,从来尤物不长生。

司空图说,惟向眼前怜易落,不如抛掷任春风。

杜荀鹤说,易落好花三个月,难留浮世百年身。

晏几道说,易落,月难圆,只应花月似欢缘。

那个凄婉哀怨的唐婉说的最动人心,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在这个天灾人祸频繁的现实里,一场疫情早已让很多人放弃梦想和尊严,被迫蝼蚁偷生,苟延残喘,让我真切感受到自己原来活得如此真实且又无法粉饰掩饰的卑贱。

自幼至老,未尝一日废书赵秉文说得特别现实:

病来杯酒懒重持,
强为残花折一枝。
人老易悲花易落
东风休近鬓边吹。

病人,老人,又老又病的人,在这个多灾多难的时节,除了悲哀悲痛悲愤悲鸣之外,哪里还会有留心一朵花落的心情!

就在写这些字的时候,一位朋友发来她的感慨,看了感触莫名。

同事的妈妈过世了。她一个人带着女儿在长沙,父母都不是本地人,亲戚也都不在本地。我和另外一位同事跨越两个城市来陪陪她。虽然来的人很少,相对平时那种热闹的场合显得有些冷清,但是一切都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得多。
 
她妈妈一生要强,几年前老两口就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后事,最后走得也很安详。这是我第一次在离死亡这么近的时候,还能强烈感觉到一份美好。
 
突然意识到,我们都已经到了离面对父母离开越来越近的时候。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文字,就越发觉得时间紧迫,隐隐有朝不保夕的恐惧。

没多久,朋友又发来后续:

刚才同事爸爸和我们聊了一会。她的硬汉爸爸,在我们面前抹眼泪……

恐怕是有相同的感触吧,所以曹文晦才说,只愁青春不长好,名花易落人易老。

扯得有点远了,汪老仅仅说了梧桐叶易落而已,我却啰嗦这么多。

还是说汪老的文字。

汪老把玉渊潭洋槐花写得极其简单,只一句话——玉渊潭洋槐花盛开,像下了一场大雪,白得耀眼。

这何止是写玉渊潭的洋槐花,也是写我老家院落四周的洋槐花。虽然是简简单单一句话,我就几乎闻到了老家的槐花香。

只是,此刻洋槐花的花期早就过去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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