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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鹏 小时候经常住在外婆家，村里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们，包括我那五个舅舅，四个姨姨，特别是外婆家里那些标准的中国式的建筑，时至今日已经四十多年过去了，却好像历历在目，又好像昨夜的梦一样，点滴片段都记忆犹新！ 古老的外婆家的院子是没有门的，有墙，只留个门洞。进去以后大约走上十多步就是二道门，二道门是一个两扇开的黑色的却只能是两个瘦的人并排能进去的门扇。再进去有一个大的院亭，把屋子整个分成了一个标准的中国式的四合院式建筑。东边有两间房子，一间是我的外祖爷住的，一间是我的姨姨们住的（当时住着三姨、四姨、五姨）。西边也有两间房子，一间是我大舅一家住的，一间是我二舅一家住的。在上个大大的台阶就是三间灶房，当然不全是为做饭用的，里面还套了一间我最不能忘的外婆的火炕，火炕房分为两个区域，一间用墙隔起来的满间的火炕，剩下的是能烧炕的还能坐上两三个人的空房房。 “谋娃，起来，快起来，叫妈把炕扫一哈再睡”。外婆一手拿个扫炕笤帚，一手用力拉着我五舅（我五舅和我同岁，生日比我大十一天）。 五舅睡得迷迷糊糊的，从炕上爬起来，还抱着被子站在炕角角，还在打着睡觉的酣水。 “哈哈哈”，我和外婆都给逗笑了。 “你的还么睡？”外爷被吵醒了，迷迷的问。 “外爷，你看我谋娃舅，里哈还睡觉哩”我一边笑一边说。 外爷看了看，也不禁笑出了声。 外婆铺好要睡的地方，又拿起圣经（外婆是信耶稣的）。 “何才，你给婆说一哈，这个念啥字？” “利”，我说，“圣母耶利亚的利”。 外婆是没有念过书的人，但是她看着圣经用手指头指着一个字一个字的都基本读的下去，现在想想，外婆真是伟大的外婆。 日转星移，不知道是哪一天我也记不清了。 “你就跟娃呆在屋里，妈一会就回来了么”外婆不停的对五舅说。 “就是的，外婆礼拜去呀，你揍啥起？”我一旁起哄。 “我要起，我就要起”，五舅哭喊着。 外婆气的不行，拿巴掌扇五舅的屁股“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外婆，我听话。我谋娃舅也听话，你不要打哩”我在一旁喊着。 最后外婆走了，我和五舅到村口的沟盼盼边上又玩起了猫虎逮（猫抓老鼠的游戏）了。 “舅舅，我饿了” “我 也饿了”，五舅摸着肚子说。 “外婆么在，么人揍饭，么啥吃咋办？” “ 走，我有办法”五舅胸有成竹的说。 我俩像悄无声息的麻雀一样走进了外婆的灶房。 “谋娃舅，在哪里？”我细声细气的问,下午的灶房少光，早已黑的连墙都找不到（灶房的墙也让长期的柴烟熏得黑的发亮）。 “你在门口等，里边黑的，小心碰到墙上了”谋娃舅说。 “妈呀，有鬼呀，快跑呀!”突然的他跑出来大喊大叫。我赶紧随后，还不停的跟着喊叫“啊……鬼呀……”。 “你俩喊叫啥哩？” 我两个还没出二门，就听见后面有个声音。 “谋娃舅，谋娃舅，是五姨，是五姨，别跑了”我对着像是发了疯的谋娃舅喊道。 “我就说么，我摸着一条腿，五姐，你差点把我吓死里。” 哎呀，原来是外婆的火炕里头挂着个笼笼，笼笼里头有馍馍，我谋娃舅准备给我两偷馍馍吃，结果我五姨在炕上睡觉，他摸着我五姨的腿，以为是鬼，吓跑了，把我也吓的不轻。 记得上初一的第二个学期，都快到期末考试了，谁知道那几天身上老是痒的不行，红的疙瘩，越来越多，一片一片的。最后只好停学。 先是到外婆家。“外婆，外婆”还没进到灶房，我就喊起来。 “哎”外婆应者，我一听外婆的声音都知道外婆在里头火炕上坐着。 “今天不是礼拜天么，你咋回来了？” “你看，全身都是的，痒的不行”我急忙挽起袖子，露出胳膊给外婆看。 “咦，这干不是湿疹么？”外婆急忙放下手中的圣经。“你赶紧上来，把衣服脱了，叫婆看”。 外婆看后确认就是湿疹，说是宿舍可能太潮湿了，不小心得哈这些个红点点。 “不要动，叫婆给你抹药” “我自己抹，我能行” “不要动，你抹不了”外婆戴着个搭在鼻子尖上都快要掉下来的最朴素的老花镜，用棉布头沾些药膏膏把我全身抹个边，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总是细心周到，不耐其烦。每天抹完药膏膏还要跪在火炕上向神祷告“神啊！求求你，快快的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好起来吧……” 就这样在火炕上睡了不知道多少天，但是我却知道外婆把她那新的，准备用来做棉袄里面子的红花花布扯了十六次。 “好了，来，叫婆看看”外婆把我转了几个过过，高兴的笑了。 “外婆，我刚才也跪着向神祷告了” “你咋祷告的”外婆歪着头。 “我说'神啊！求求你，让我这个可怜的外婆头上的白头发变得黑些吧’……” 外婆笑了，却笑出了泪花花！我看见一滴一滴的滴在了火炕上。 也不知道是哪一天，我也清是哪一天，我也不想记起是哪一天。外婆躺在火炕上，旁边围着我大姨，我妈，还有三姨，四姨，五姨。都在偷偷的哭着。外婆卷曲着身子，却一声也不吭。 没过几天外婆被她那个她经常念叨的神带到天堂去了，那几天外婆的火炕外头的灶房里，还有灶房的外头的院子里，还有院子外头的巷道里，有好多好多的人，好多好多的车，更有好多好多的先前受过外婆施舍再施舍的要饭寡婆（乞丐）。却久久的、在外婆走后的、好几天里都不能离开... 我昨晚梦见我乘坐一个天梯，是用美丽铁艺编制的一个方框型的天梯，随着美丽的云朵、走过全是光的时空、穿过全是漂亮的汉白玉的石头宫殿，到了一片空旷的、雾气腾腾的、却有着不知名的美丽的花花草丛里，我远远的看到了我的外婆。 “外婆”，我大声的喊着、跑着、笑着。 “你咋到这来了” 我告诉外婆我来的经过，外婆却一把抓起我的手快速的跑起来，边跑边说“以后遇到难解的事，你就说'我婆信得耶稣’”。说完刚好到那个天梯边上，她就一把把我推到天梯里，我还没反应过来，天梯就快速的下降，我就醒了。 醒来，我已经哭得像个泪人，因为我还在想着我的外婆，想着我的外婆的火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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