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专访 王雨与林瑾洪是一对年轻夫妻。 在冬季,他们会到阴山面,寻找两年生的无斑慈竹。 有时候,翻大半个山头也只能找到一两颗符合要求的竹子。
选到合适的竹子后,要刮青、劈篾、做丝, 这样的竹丝细度0.28毫米,薄度0.1毫米。 夫妻俩的宜兴好友根据他们的设计, 采用上等的底槽清紫泥, 制作出一个微微收口的杯子。 杯子中断有一截凹槽,深度不到0.4毫米。 王雨将竹丝排茎,不能有裂缝, 过程缓慢,心静才可达。
紫砂杯杯身直径6厘米, 那个深度不到0.4毫米的凹槽内, 排满上百根竹茎。 竹丝在手中穿梭,不容一丝懈怠, 以免断裂或者不够整齐。 五日或者一周后, 竹编锁好口, 成了一只完整的杯子。 编好第一个杯子,王雨握在手里说: “快四年了,总算做满意了。” 这个杯子的工艺叫瓷胎竹编(又名竹丝扣瓷),属于国家非遗项目, 会做并且能做精的人不多, 会根据现代审美进行设计制作的更少。 林瑾洪生于85年,太太王雨生于88年, 最初只是想与手艺人合作做产品, 他们把瓷胎寄给四川邛崃的竹编手艺人, 结果不甚理想。 两个非常追求完美的年轻人,决定自己学着做。 2013年初,夫妻俩前往成都, 拜谭代明为师。
谭代明是瓷胎竹编技艺传承人,独创了成都“新派竹编”。 学习的过程漫长而艰苦,在林瑾洪与王雨看来,谭代明教给他们的不仅是技艺,更重要的是精益求精的手艺态度。 这份精益求精,使得他们在之后的创作与制作过程中,困难重重。 为什么做只杯子,要自己做工具,自己进山选竹,自己劈篾做竹丝,自己编织?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恢复最初的精湛,而这些用在市面上买到的工具、材料难以达到。 夫妻俩不仅仅学会竹编,还学习了漆艺, 同样是一种死磕精神。 王雨做漆器 同样需要学习制作工具。 刷漆的刷子用少女的头发所制,因头发柔软细腻而富有韧性。
漆器的制作工序复杂,若细数,上百道工序。 除去制漆,大致可分为木胎制作—禙布—上灰—阴干—打磨—上漆—阴干—打磨—装饰—打磨清光等工序。
王雨说,打磨尤其繁琐。
教他们漆艺的是宋西平。
宋老师待人热情,最为拿手的技艺就是雕填,是成都漆艺代表性传承人。 二人还有一位老师—— 宋老师工作室的付贤芳师傅。
世面上漆器的漆,有化学合成, 而他们所用的传统大漆则是自然之物。 夫妻二人曾去贵州寻访割漆人。
几年前,7月,他们跟着60多岁的冯师傅进山割漆。 寻到一颗漆树,先挂掉树上的苔藓, 然后割出大口子,用刷把将漆液扫入竹筒, 来来回回,忙活一早上,不过一斤左右的漆。 而且,割过不久的漆树不能连续割,需要让它休息。
这种割漆法叫做刷把漆,与常见的蚌壳漆不同, 这种方式最累,但是漆液成分最好。 好,所以难得。 对于我们这些看客,大多感觉有趣和尊敬, 其中的辛苦,没有亲历是难以体会的。 林瑾洪与王雨如何走上学艺的道路,还学得如此通透。
林瑾洪毕业于天津工业大学,王雨毕业于东华大学, 学的都是工业设计。 工作两年后,两人辞职去旅游,并非纯粹的旅游,而是一边寻访手艺人一边旅游。 2012年2月启程,原计划的3个月,一走就停不下来。 用林瑾洪的话说:传统工艺太有魅力了。 最后,他们走了福建、江苏、浙江、四川、贵州、云南六个省,用半年时间看了50门手艺。然后,他们开始思考,能否联合手艺人做些有意思的产品。几经折腾,夫妻俩用拜师学艺代替了合作的方式。而选择学什么,以及拜什么师,前面的半年寻访,是很好的基础。 或许是师傅们,对他们的影响,也或许是他们本身的向往, 两人精益求精,追求近乎偏执的完美,所以出品很少。
最重要的是,他们做的东西, 技艺上尊重传统,设计上则符合现代审美。
如今,他们在苏州乡下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名为澄怀格物。 工作室门前,就是太湖,还能看到洞庭山。 文刀米:现在的状态是你们希望的吗? 林瑾洪:嗯。虽然经济状况不是很富裕,但主要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创造东西的感觉很好。就这样做,把澄怀格物工作室这个手工艺品牌做响一点,但不求大。 传统是个老话题,大家关注的多了,但是落到实处、细处而非营销式的关注却不那么多,也不够深刻。我翻看澄怀格物早前寻访的记录,手艺人的现状不理想,有很多原因,有自己思想上过于闭塞的原因,也有外界的原因,诸多种种。如果一门传统手艺,仅仅只是靠带有怜悯等情感色彩的关注、购买,是很难维系的。创新确实才是出路。 这对夫妻,似乎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不停的学习和制作,我问他们有没有参加过展览,回答没有,因为作品少,希望先积累。他们记录手艺的文字,平和、客观,不卖弄才情和苦情,我很钦佩。 看完他们的故事,或许你会像我一样庆幸, 他们,以及像他们一样的年轻人会是中国传统手艺的未来。 本文图片由林瑾洪提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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