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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少、不喧哗、不资深,但我希望他们是传统手艺的未来

 文刀米 2022-05-31 发布于江苏

人物专访

王雨与林瑾洪是一对年轻夫妻。

在冬季,他们会到阴山面,寻找两年生的无斑慈竹。

有时候,翻大半个山头也只能找到一两颗符合要求的竹子。


林瑾洪取竹

选到合适的竹子后,要刮青、劈篾、做丝,

这样的竹丝细度0.28毫米,薄度0.1毫米。


夫妻俩的宜兴好友根据他们的设计,

采用上等的底槽清紫泥,

制作出一个微微收口的杯子。

杯子中断有一截凹槽,深度不到0.4毫米。


王雨将竹丝排茎,不能有裂缝,

过程缓慢,心静才可达。


排茎

紫砂杯杯身直径6厘米,

那个深度不到0.4毫米的凹槽内,

排满上百根竹茎。


竹丝在手中穿梭,不容一丝懈怠,

以免断裂或者不够整齐。


五日或者一周后,

竹编锁好口,

成了一只完整的杯子。

编好第一个杯子,王雨握在手里说:

“快四年了,总算做满意了。”


这个杯子的工艺叫瓷胎竹编(又名竹丝扣瓷),属于国家非遗项目,

会做并且能做精的人不多,

会根据现代审美进行设计制作的更少。

林瑾洪生于85年,太太王雨生于88年,

最初只是想与手艺人合作做产品,

他们把瓷胎寄给四川邛崃的竹编手艺人,

结果不甚理想。

两个非常追求完美的年轻人,决定自己学着做。

2013年初,夫妻俩前往成都,

拜谭代明为师。


谭代明

谭代明是瓷胎竹编技艺传承人,独创了成都“新派竹编”。

学习的过程漫长而艰苦,林瑾洪王雨看来,谭代明教给他们的不仅是技艺,更重要的是精益求精的手艺态度。

这份精益求精,使得他们在之后的创作与制作过程中,困难重重。

为什么做只杯子,要自己做工具,自己进山选竹,自己劈篾做竹丝,自己编织?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恢复最初的精湛,而这些用在市面上买到的工具、材料难以达到。

夫妻俩不仅仅学会竹编,还学习了漆艺,

同样是一种死磕精神。


王雨做漆器

同样需要学习制作工具。

刷漆的刷子用少女的头发所制,因头发柔软细腻而富有韧性。


头发刷制作

漆器的制作工序复杂,若细数,上百道工序。


除去制漆,大致可分为木胎制作—禙布—上灰—阴干—打磨—上漆—阴干—打磨—装饰—打磨清光等工序。


做漆器之上灰工序

王雨说,打磨尤其繁琐。

每天9点上班磨到中午吃饭,下午1点过又继续到五点半,一天下来手上若是没有保护好,指头的皮都会被磨掉一层。而磨下来的漆水亦是过敏物,而且黑得看起来比洗拖把的水还脏,即便换过几次亦是如此,长期下来手指上、指头缝里都长满了小水泡,刺痒难忍,手也随之变得很糙。

师傅们说做漆是一件很苦的事情,但一看见成品出来时那种能将人完全沁入的美妙光泽,又觉得之前的一切都值了”。


做漆器的前期工序—口沿裱布

教他们漆艺的是宋西平。


宋老师

宋老师待人热情,最为拿手的技艺就是雕填,是成都漆艺代表性传承人。

二人还有一位老师——

宋老师工作室的付贤芳师傅。


付师傅

“(付师傅)凡事皆身体力行尽心尽力,做好器物只当本职不为钱财或名利。对于教授的种种,师傅虽只是小学毕业,较之今天的大学导师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未尝不让人感慨。付师傅自己常常得意的说道,'你们跟我学到的不只是做漆,还学到好多生活经验’,王雨说。

世面上漆器的,有化学合成,

而他们所用的传统大漆则是自然之物。

夫妻二人曾去贵州寻访割漆人。


跟着割漆师傅进山割漆

几年前,7月,他们跟着60多岁的冯师傅进山割漆。

寻到一颗漆树,先挂掉树上的苔藓,

然后割出大口子,用刷把将漆液扫入竹筒,

来来回回,忙活一早上,不过一斤左右的漆。

而且,割过不久的漆树不能连续割,需要让它休息。


割漆

这种割漆法叫做刷把漆,与常见的蚌壳漆不同,

这种方式最累,但是漆液成分最好。

好,所以难得。

对于我们这些看客,大多感觉有趣和尊敬,

其中的辛苦,没有亲历是难以体会的。

林瑾洪王雨如何走上学艺的道路,还学得如此通透。


林瑾洪做木胎

林瑾洪毕业于天津工业大学,王雨毕业于东华大学,

学的都是工业设计。

工作两年后,两人辞职去旅游,并非纯粹的旅游,而是一边寻访手艺人一边旅游。

2012年2月启程,原计划的3个月,一走就停不下来。

林瑾洪的话说:传统工艺太有魅力了。

最后,他们走了福建、江苏、浙江、四川、贵州、云南六个省,用半年时间看了50门手艺。然后,他们开始思考,能否联合手艺人做些有意思的产品。几经折腾,夫妻俩用拜师学艺代替了合作的方式。而选择学什么,以及拜什么师,前面的半年寻访,是很好的基础。

或许是师傅们,对他们的影响,也或许是他们本身的向往,

两人精益求精,追求近乎偏执的完美,所以出品很少。


莲瓣茶则


2014年作品——放坚果的盏盘

最重要的是,他们做的东西,

技艺上尊重传统,设计上则符合现代审美。


戴久后变色的檬子木手镯

如今,他们在苏州乡下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名为澄怀格物

工作室门前,就是太湖,还能看到洞庭山。


文刀米:现在的状态是你们希望的吗?

林瑾洪:嗯。虽然经济状况不是很富裕,但主要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创造东西的感觉很好。就这样做,把澄怀格物工作室这个手工艺品牌做响一点,但不求大。

传统是个老话题,大家关注的多了,但是落到实处、细处而非营销式的关注却不那么多,也不够深刻。我翻看澄怀格物早前寻访的记录,手艺人的现状不理想,有很多原因,有自己思想上过于闭塞的原因,也有外界的原因,诸多种种。如果一门传统手艺,仅仅只是靠带有怜悯等情感色彩的关注、购买,是很难维系的。创新确实才是出路。

这对夫妻,似乎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不停的学习和制作,我问他们有没有参加过展览,回答没有,因为作品少,希望先积累。他们记录手艺的文字,平和、客观,不卖弄才情和苦情,我很钦佩。

看完他们的故事,或许你会像我一样庆幸,

他们,以及像他们一样的年轻人会是中国传统手艺的未来。

本文图片由林瑾洪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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