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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学者访谈』夏可君:哲学的艺术之爱

 WQ_AI_LYS_999 2022-06-01 发布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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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君

XIA KEJUN

哲学家,评论家与策展人。哲学博士,曾留学于德国弗莱堡、法兰克福大学以及法国斯特拉斯堡大学,现任教于中国人民大学,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个人著作十多部,以"无用"为核心概念,出版《一个等待与无用的民族》、《无用的神学》与《无用的文学》等专著,让无用、虚化以及余让的中国范畴生成为当代哲学的核心概念。作为具影响力的当代艺术评论家与策展人,夏可君倡引虚薄与虚白艺术、余象与虚托邦等概念,在国内外策划系列重要展览及讨论会超过二百多场,为当代艺术的中国立论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孙策> 夏老师好!第一次见您应该是在2009年,台湾德裔学者何乏笔带我旁听您的课。后来三年旁听您在人大的课程,对我影响至今。此之前,我是通过艺术家朋友韩勇听过您的大名。感觉在哲学学者中,您和艺术家的交往是比较多的,是怎么样的机缘和考虑让您对这个群体产生关注?

夏可君> 感谢那次的相遇,谢谢你再次的访问!是的,我一直在关注你的艺术创作,我在艺术界的朋友远远多于学术界,而且是真正进入深度对话的艺术家朋友,孙策你也是,当然也许这样说有些自恋,我一直在你的作品中寻找我们曾经对话与交流过的痕迹,那并非是我的所谓理论,而是友谊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中生成出来的、并且超出我们想象的美好图景。

但为什么我会如此深入介入到艺术家的创作呢?对此我也很惊讶,这是因为哲学对于艺术的需要!中国学院里的哲学学术活动已经丧失了现实性,仅仅是学术而已,缺乏哲学所根本需要的创造力与发现新概念的活力,而这是哲学的根本贡献,因此进入艺术领域而获得鲜活的感知,这是哲学的内在需要,或者说内在之爱。

你问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和考虑让我介入到艺术界?这个问题我也回答过好多次,如果我说85新潮时,作为少年的我在武汉就接触了当代中国艺术,看着那些大胆又新颖的装置作品,也许最初的艺术种子,对于自由与多样性的热爱,就已经播下。后来是在德国与法国留学,看到了很多的西方艺术作品,我几乎把大学图书馆的艺术画册从A看到了Z,完整过了一遍。而且我是做现代欧洲哲学的,尤其是研究法国当代哲学家,德里达与德勒兹,利奥塔与我的老师南希,法国哲学家都深度参与过当代艺术,都以一个艺术家的作品来表达自己的哲学概念,使之更为直观,更为明确。而自从波德莱尔确立现代性审美的方向在于无常中的永恒与历史的诗意,直到本雅明再次回应超现实主义的革命活力,在技术复制时代恢复灵晕之美,而我一直认为中国至今仍然缺乏严格的现代性审美的建构,因为研究美学的人不懂当代艺术,做艺术批评的人缺乏哲学的深度。同时,我注意到格林伯格对于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的重要性,他提倡的美国式绘画彻底改变了美国艺术的方向。

这就是我在理论上的几个参照:哲学家对于当代艺术的内在需要,现代性审美理论的基本特质与悖论,当代艺术批评的现场参与与活力。这也使我认识到,一个完整的现代性审美的批判理论应该包括三个维度:哲学或美学的概念深度与整体的世界观、艺术史的图像志修养与上下文的问题意识、展览现场的策展参与与艺术批评。我们可以从这三个方面来考察一个理论!而我自己策划的展览与文本写作,基本上是按照这三个方面来展开的,保持学术深度与批评现场的张力。

Image夏可君在汤伯利作品前,2015年威尼斯

孙策> 据我所知,您首先在武汉大学跟随著名哲学家邓晓芒学习哲学,后又追随法国著名哲学家让-吕克·南希学习。与这两位身负盛名的哲学家朝夕相处,您体会到哪些可贵的品质和习惯?

夏可君> 是的,我有幸跟随邓老师和南希老师学习,这真的是莫大的幸福,也许现在回顾这些还早,因为哲学需要哲学的回应,随着未来我的哲学著作出来,所接受过的教诲的深度才会被看到。但是,一些最为可贵的品质和习惯,还是可以简要说一下的:

一方面是晓芒老师的影响,邓老师于我并非一般的师生关系,是在学术上救过我命的父亲一样的导师,其中的细节我现在不便展开,就说学术的影响吧!邓老师是那一代学者之中最为严谨的代表,他对康德与黑格尔的大量翻译与逐字逐句的研究,是我这些在课堂里坐过的研究生们最好的学术训练,思想的严格性一直也是我自己的内在要求;而且,他也是那一代人里最为自由与独立思考的学者,是接续李泽厚而走自己的路的哲学家,没有迎合各种意识形态与思潮需要,他与各方的争论保持学术的克制而不是人身攻击,是启蒙理性在中国真正的实践者,这些都是我从未放弃的宝贵礼物!晓芒老师在我读博士期间的一句话至今还萦绕于耳际:“必须认真过好每一天!”必须以思想来充实每一天,我想老师这句话其实是他自己这么多年真正的自我写照!

另一方面是南希老师的影响,这是我找到的一个楷模,如何成为一个哲学家的榜样,那就是必须每天如一日的思考与写作,在大师面前感受压力时也要形成自己的独立思考,在南希老师那里,我领略到了西方思想的精髓,以及追问的绝对性与不妥协。当然还有最为有趣的一面,这就是加强了我对艺术参与的热情以及细微的感知,南希与当代艺术的交往非常深入,我看过他写的几百篇关于艺术的文章,都是短文,好像不哲学,但其实非常细腻与准确,优美而深入,因为他做过心脏移植手术,一颗更为年轻的心永远让他更为敏感吧!也许,哲学与艺术,就是两颗心的奇妙响应:一个更为走向老年智慧的安宁,一个永远向着重获的童年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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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君,在让-吕克·南希教授的家,2006年,南希教授拍摄。

我还在南希家里就看到过褶子的发明者Simon Hantai 的原作,以及他们对话所生成出来的作品。因此,我一直对与艺术家的直接对话更感兴趣,甚至梦想一起通过对话来做作品。我2007年选择来北京,最初的几年更多是与艺术家对话,而不是策展,就是来自于这种更为个人化的交往的生动性与共生性。

孙策> 一方面,您是一位受过严格训练,拥有众多专著和学术成果的学者。另一方面,您参与了大量当代艺术展览的策划,评论工作。这二者之间是怎样的一种互文关系?能从哲学写作和艺术批评写作上分别谈谈吗?

夏可君> 是的,过去十多年来,我策划了几百场的展览或者研讨会,可能在做哲学的学者之中如此深度参与的人并不多,不只是如此,我并非只是出于兴趣与爱好,或者朋友情谊写文章,而是我有我自己的概念与主张。感谢你的提问,我可以试图总结一下自己的工作方法:

其一,为什么哲学必须关注当代艺术,上面我说过,这是因为现代哲学的概念必须有着艺术的直观,因为艺术可能比哲学更为具有经验的普遍性与明确性,伟大的艺术作品基本上不需要解释,第一眼就会有所直觉,因此,哲学的普遍性与艺术的直觉性必须深度结合。

其二,从艺术中发现自己的哲学概念,这就是“虚”这个概念的出现,尽管整个中国传统都离不开“虚实”的美学范畴,但要在当代艺术与世界艺术史的格局中重新激活这个古老的概念,绝非易事,我是在几次具体的展览现场,在几个重要艺术家作品所形成的氛围中,感受到了虚薄的气息

其三,我必须把虚淡的感知与整个西方的现代性艺术关联起来,这就是与杜尚“虚薄”(inframince)的对话,对这个概念中国艺术界知道的其实并不多,这就彻底改变了中国传统的平淡与虚淡的意境,并且在破碎之后如何形成新的感知,与艺术家们对话,围绕这个概念反复做展览,共同前行,所幸过去几年,我遇到了这些优秀的艺术家们,恕我在这里不一一提及他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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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薄”系列展览海报

其四,更为重要的是,我在策划展览时,我对自己的批评文本有着很高的要求,绝不仅仅是写一个现场的文章,而是要书写一个完整的研究文本,是文本,而且是中英文双语的!这就是回应我上面所说的三个方面:哲学美学——艺术史上下文——现场艺术批评,并且具有国际性!我总是围绕展览的基本主题,比如虚薄,现成品绘画,余象,虚色美学,锦灰堆,等等明确的概念,展开艺术史的讨论以及哲学概念的深度挖掘,在展览现场保持视觉的同一性与纯粹性,同时也给一个个艺术家的作品写出文章,结合艺术家的个体独特性与哲学概念的普遍性,展开讨论,保持各自的独立,但又形成可能的相关,因此相互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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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系列展览海报

其五,这要耗费相当的时间与精力,艺术是经验的科学吧,不可能在家里玄想,需要接触艺术家的作品,在作品面前保持陌生的喜悦与惊讶的发现,这就要拜访艺术家的工作室,围绕作品的直接讨论。而在展览现场布展时,就作品与空间的关系,可以培养艺术更为饱满在场的直观,并且形成准确的判断力,如同康德所言,没有什么比良好的判断力更为重要的了,或者如同格林伯格所要求的,没有良好的趣味是无法谈论艺术的。这些艺术活动当然会影响到我的哲学写作,我大量的研究生课堂教学以及我自己的美学著作中,都有着古今中西的艺术作品的对话,而不仅仅是枯燥的学术研究,而是密切联系作品,甚至当下中国艺术家的作品,来拓展哲学的深度,并且打开未来,这些研究已经有了一些国际的影响。

一句话,离开了我的艺术介入活动,不可能理解我的哲学思想,这句话可能说起来容易,但要慢慢展开感知的细节,其实是巨大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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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君策划展览现场图片

孙策> 您是海德格尔与老庄比较哲学方面的专家,同时您提出自己一系列自己的哲学概念。如虚薄,平淡哲学,无用哲学等等。能简单谈谈您在哲学思考上的最新进展吗?

夏可君> 是的,我自己的哲学概念,有着两个来源,一个是西方德法哲学的传承,尤其是现象学的训练,我是从海德格尔的存在论差异出发,所谓的差异就是自由的敞开的经验,到德里达的延异,即踪迹的不断涂抹所形成的增补间隔场域,并且在德里达那里形成了可能性与不可能性互为条件的绝境逻辑,似乎是无法选择的两难或者瘫痪的困局,乃至于死局,因此我的哲学就是要从这个不可能终结的终局中,发现余地!而要发现余地,必须有着原初让予的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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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君,在弗莱堡大学的哲学系图书馆,最里间的海德格尔图书室

这就进入了另一个来源,中国道家思想,我可能是最为自觉地很早就试图挖掘中国道家思想当代哲学价值的学者,过去十年我与台湾的一批汉学家哲学家们一直围绕庄子哲学的现代性展开了充满张力而富有成果的对话,直到发现海德格尔在1945年左右反思自己的纳粹情结,试图走出一条新路时,那是借助于老庄的无用之思,无用与有用的本体论区分,让我几十年的道家思考找到了进入世界哲学的切入点。当然之前就虚淡与虚薄的内在对话,也是如此工作的更早展开。

我自己最近的思考则有所不同,2020年的疫情让我重新发现了中国的上古文明,尤其是公元前4-3千年在北纬30度上的良渚文化与石家河文明,这是一个所谓的玉器时代,面对疫情导致的文明危机与技术元宇宙更为彻底地虚拟化,我发现了技术与灵魂的脱节,而提出“生命宇宙技术”,就是要让技术与灵魂重新发生内在的感知关联,因此提出了与艺术相关的“灵媒艺术”。我相信,只有关涉生死与魂魄的灵媒艺术,才是艺术的未来。

在一个越来越外在化的技术虚拟时代,也许我们需要重新返回到内在,纯粹内在或者内在的内在性,那就是生命本身,以此我最近提出了“内在转向”的要求!重建古代神学家与现代诗人,比如奥古斯丁与里尔克所提出的,比我内在还要内在的内在性以及世界内在空间,重建心灵秩序,这不仅仅是对于现代性的虚无主义,也是针对中国人精神的贫乏,重建伟大的心性传统,在心性、自然与技术之间,重建生命共感的关联。在这个意义上,我希望更多的中国艺术家关注自己的内心,打开一个内心的深度空间,以此改变我们对于器物与技术的感知。

孙策> 作为哲学家,您认为今天的中国当代艺术面临哪些未被明察的危机?在此之中有哪些新的可能性与动向?

夏可君> 要回答这个问题无疑是相当困难的!但作为一个在现场深入工作过的策展人与评论家,我想说几点吧,仅供艺术家们参考。

其一,中国艺术市场对于艺术家的影响还是太大了,一个艺术家作品的成熟要接近五十岁左右,过于早熟都是危险的,之前的玩世艺术就是如此。因此,年轻艺术家如何保持自己对于艺术的热情与探索的动力,并且存活下去,不被生活的严酷伤害,这是现在也是未来几年,艺术家们必须面对的残酷事实。

其二,一个时代总是有着一个或者两个主要的潮流,就是有着艺术语言贡献的流派出现,艺术家是否能够感知到这个方向,并且成为代表艺术家,这是需要极度的敏感与艺术创造力的,并且具有独立创造作品的能力,而且与世界艺术有着呼应,显然,很多艺术家并没有如此思考,那就很容易被淘汰。但很多中国当代艺术家陷入了模仿西方大家的虚假制作中,而缺乏原创的贡献,好像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作品,但其实缺乏来自自身思考与感知的深度,仅仅是表面的气场而已。

其三,中国当代艺术还有待在绘画平面与观念艺术之间取得某种平衡,这并非意味着绘画过过时了,也不意味着做装置艺术就是当代的了,而是围绕真正的问题,无论是艺术史终结的危机还是现时代的精神危机,形成可以持久工作的场域,并且可以围绕作品被持续地讨论,这样的艺术批评才有着针对性,有着可生长性,但在中国,显然这还是缺乏的。

其四,随机流行的潮玩艺术还有NFT,对于中国当代艺术,我强调的是中国当代艺术,可能会是一个虚假的诱惑!我不想过多展开,一旦艺术家陷入其中,可能就会被带到另一个方向了。

那么,是否出现了哪些新的可能与动向呢?这可能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我自己有着自己的兴趣与关注方向:

其一,随着疫情的持续,很多人被消磨了心气,但一些心性成熟的艺术家已经做出了更多的新作品,这就是关涉生死,关涉灵魂的作品,我想,不关涉生死魂魄的艺术作品,可能过于轻浅了吧。

其二,我自己一直关注水墨艺术的未来性与世界性?如何从水墨的角度来理解当代艺术?离开了水墨的精神,中国当代艺术可能缺乏来自于一种深度支援意识的助力,当然又必须在当代艺术的危机中转化水墨,并非是回到某种已有的模式而孤芳自赏。水墨艺术还有待于重新开启,还远远没有真正的创造性的开始,更不用说终结了!

其三,则是我最近对“锦灰堆”这个中国艺术概念的关注,一种最为体现中国艺术精神又具有现代性悖论的感知,在疫情之后,这个悖论也许更为体现我们当下生活的本质问题,因此艺术一旦对现实的处境,就会变得更为真实!而真实恰好是中国当代艺术稀缺的空气!

其四,就是内心转向的艺术之可能性,一些艺术家面对疫情与封闭,已经开始回到自己的内心,反省文明与技术的危机,开始面对内心的内在性与自然再生,内心与技术器物,等等之间的复杂关系,并且做出了相关作品,我认为这里会出现了不起的作品。如同美国抽象表现主义在1945年的战争结束之后,1948年左右就开始走向了内在的深度情感,这在罗斯科与纽曼等人那里尤为明显。只有具有精神深度与强度的作品,才可能进入艺术史,并且打动我们的灵魂。

其五,非常重要的一个观察,就是在年轻人的艺术作品中,因为关注技术以及思维的拓展,想象力成为艺术创造的核心动力,我认为是否具有丰富的想象力,联系技术与心灵,可能是未来中国艺术一个非常迷人且具有潜力的方向。同时,还有一个看起来不那么重要,但却可能具有基础原理的自觉,就是绘画色彩的加强,色彩明亮而又加上迷人的变形,这可能是中国绘画非常有吸引力的方面,只是是否对于绘画本身有所新贡献,这还需要时间。就我自己而言,我是对于具有中国气质的虚色之美,在单色绘画之后,在现代电子数字化加强色感之后,如何赋予心灵的时间质感,尤为关注。

孙策> 您说过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您说,今天我们谈论艺术,从各个方面和角度去切入。但是我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们首先是要爱艺术,这种对艺术的发自内心的热爱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花了很大精力注意了很多其它方面,但是忘记了最重要的这个爱。能具体谈谈“爱艺术”的问题吗?

夏可君> 嗯,爱艺术,确实听起来好像是一句很轻松的话,做艺术的人,谁不爱艺术的呢!但其实不一定,爱艺术乃是一种对于艺术的投入,就是比较单纯的喜爱,如同一个孩子玩积木时可以玩出无数的花样,这个时候他就是一个艺术家,在爱艺术的意义上,所有人都是艺术家了!

因为艺术是很难学习也很难教会的,而爱艺术的这个爱,也许就是最好的老师吧!只要持久地关注与关爱某个艺术家的作品,你就会了解这个艺术家,爱一直就是解开所有秘密的钥匙。

爱艺术,也许有着一种奉献的激情吧,就是为了艺术可以奉献生命与时间,而不求回报,几乎是一种无用的激情。我们在1980年代末期与1990年代早期的中国艺术家那里是可以看到这种无用的激情,但随着商业时代来临,这种纯粹的爱减弱了许多。

爱艺术,还体现为对于艺术品的精心研究,甚至做到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有时候可能比一个艺术家更为了解他的某些作品,即在爱上展开有趣的较量!可能是我们最好地理解艺术家的方式吧。

爱艺术也意味着去无尽探索艺术的热情,艺术不可能终结,艺术不可能完成,爱艺术就意味着让艺术大于自己,让艺术一直可以变出新的花样出来。

爱艺术,最后,唯一的回报,那最好的礼物,就是冥冥之中会被艺术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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