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在评价一个历史人物时，经常会把一个人的品德放在首位，比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比如忠君报国战死沙场，比如与怒斥昏君奸臣的直谏强项。 品德，似乎曾为我们评价一个历史人物的最优先的标准。 但我们都知道，品德是品德，品德高尚的人未必有才能；相反，有才能的人未必高尚。 在历史上，许多历史人物才能极高，但品德不佳，甚至低劣。 对于这种人，司马光称之为小人。 在《资治通鉴》开篇就给小人作过定义“才胜德谓之小人”，而且小人“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 我们这篇文章的主人公祖珽，完全符合司马光定义的“小人”。 其实，那些祸国殃民的奸臣并不是我们想象的一无是处，相反他们其中有许多人才华横溢。
才华横溢 祖珽，字孝征，出身北魏汉族官僚家庭。 自幼天资过人，事无难学，凡诸才艺，莫不关心，好读书，工文章，词藻刚健飘逸。于文章之外，又工音律，善弹琵琶，能作新曲。并识懂四夷之语，擅阴阳占侯之术，而医术尤为所长，为当时名医。其人之博学多才冠绝当时，为南北朝时的一大奇才，人又神情机警能断事，故少有美名，为时人所推崇。 时人在歌谣中传唱：“多奇多能祖孝征，能赋能诗裴让之。” 除文才外，在以重视武艺的北朝，祖珽骑射功夫也相当了得。 一次，他写了一篇吹捧皇帝的马屁文《清德颂》，辞藻华丽，典雅炳烺，轰动一时，东魏大丞相高欢极为欣赏，把他招来。 高欢口授36件急事，祖珽默记在心，出门将这些事一一记录下来一件不漏，令人称奇。 东魏公主与柔然和亲，有个诗人创作出《出塞》及《公主远嫁诗》咏赞此事。祖珽听说了，便和了两首。他的这两首诗竟然远远超出原作，“大为时人传咏”。 河南安阳定国寺建成后，为了庆贺，需要请人撰写《定国寺碑》。祖珽 “二日内成，其文甚丽”，再次名扬天下。 祖珽文采了得，按照“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说法，他应该是个品德高尚的高雅之士，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 好色贪财 祖珽好色，经常与一群狼友如陈元康等人四处猎艳，“游集诸倡家”。 一次请狼友到家开趴体，他竟然拿出名贵的山东大文绫与连珠孔雀罗令诸妇为赌博戏，众人在一旁观看取乐。 本着“朋友妻不客气”的原则，他把参军元景献之的老婆叫到家里，让她给与会者轮流陪睡…… 和阿瞒一样，他也喜欢寡妇，长期与寡妇王氏公开往来。 对于这种放浪形骸的生活，他振振有词，声称自己的人生哲学是：“ 丈夫一生不负身”。 除了好色，他还极为贪财，盗窃成癖，贪污公款。 一般来说，到了祖珽这种高级官员，高官厚禄，应该不会盗窃了，因为北齐官员人人贪污受贿，并不缺钱。 但祖珽却非常喜欢盗窃，所以我们认为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并不是为了偷东西，而是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罢了。 胶州刺史司马云宴客，祖珽获邀出席。席间祖珽偷了两个铜碟藏到怀里，结果厨子发现铜碟数目对不上，于是请主人搜查客人，结果从祖珽身上搜到了。 不光是偷同僚的，连大丞相的他都敢偷。 一次高欢举行宴会，大宴群臣。宴会时，忽然发现丢了两个金叵罗（酒器）。御史中尉窦泰让所有人摘取帽子，结果发现两个金叵罗藏在祖珽的头上。但高欢赏识他的才能，免于惩罚。 祖珽胆子越来越大，担任尚药丞时，他竟然胆大包天，偷取药库内的名贵药材胡桃油，结果被免官职。 如果说盗取药材还是小事，毕竟影响不了军国大事，但盗取军粮可就罪无可赦了。 祖珽在地方担任主管谷事的仓曹期间，联合他人侵吞地方税款； 在晋州做官时，竟然联合同僚贪污了粟三千石。高欢大怒，下令打了他两百鞭子，发配到兵器坊做苦工。 高洋每次见到他都叫他“贼”！ 高欢死后高洋即位，重新任命他为官员，但他劣性难改，竟然卖官鬻爵。 像祖珽这种满腹经纶之人，爱书成癖，名贵书籍自然是他盗窃的目标之一。 他的狼友陈元康死后，他潜入陈家盗陈元康藏书数千卷； 偷盗私人的藏书也就罢了，祖珽竟然胆大包天，敢盗取官府的藏书。祖珽盗官书一部，结果被捕。按当时的律法应该处于绞刑，但高洋念在他是高欢的老臣而免其死。 高澄见有人售卖《华林遍略》，便借来观看，组织一些读书人连夜抄写，一日一夜抄写完毕。祖珽竟然又盗《华林遍略》数页当钱赌博，高澄大怒，把他打了四十大棍。 不过，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舌战太上皇 为了晋升高位，祖珽投靠当时皇帝的宠臣和士开，后来权欲熏心，上书太上皇高澄，厉数和士开的罪状。 高澄看了大怒，把祖珽叫来。 一场精彩的舌战开始了。 高澄质问他为何诋毁和士开？ 谁知祖珽此时竟然仿佛忠臣附体一般，声辩道：“虽然和士开提拔我，对我有恩情，但我弹劾他是为国家着相。和士开倚仗陛下恩宠，专权作威，操控朝廷，朋比为奸，卖官鬻爵，祸乱朝纲。如果不把他弹劾，大齐的基业将会毁于一旦！” 高湛大怒：“你竟敢诽谤我？” 祖珽回答道：“臣不敢诽谤，臣只知道陛下曾经强掳民女入宫！” 高湛极为无耻的说道：“我可怜她们冻饿街头无依无靠，才收养她们！” 祖珽反唇相讥：“那为何不直接开仓放赈，反而把她们抢到后宫呢？” 高湛终于忍无可忍，抄起刀，用刀环去堵他的嘴，令卫士皮鞭棍棒打他。 祖珽大喊：“不杀我，陛下能得到好名声！杀了我，我能得到好名声！陛下三思！” 高湛只好让人住手。
祖珽缓过气来，竟然继续讽刺高湛：“陛下有个范增却不会使用，您还会干什么？” 高湛又被激怒：“你把自己比作范增，把我比作项羽？” 祖珽哂笑道：“项羽岂是一般人比得上的，只不过是老天不眷顾他罢了！项羽一介布衣，率乌合之众奋战五年而成就西楚霸业；您全靠父兄的功劳才当上皇帝！臣的才能别说是范增，就是张良，也比不过我！” 高湛气疯了，令卫士向他嘴里塞土。祖珽边吐边继续说，高湛令人抽打二百鞭后，把祖珽流放到光州（今河南省潢川县）。
在这里坐牢期间，因为烟熏火燎，祖珽双目失明。 再看祖珽和高湛的这段舌战，令人恍惚间觉得这简直就是海瑞骂嘉靖啊！ 祖珽权欲熏心，竟然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也要扳倒和士开，晋身高位，只可惜他失败了。 治国贤能 高湛没几年久病死了，齐后主高纬想起当年祖珽拥戴自己的功劳，把他赦免。 祖珽投靠当时的权臣奸佞陆令萱、穆提婆，尤其是陆令萱。 陆令萱曾是高纬的奶妈，当时权倾朝野，祖珽极力巴结她，说她是“太姬虽云妇人，实是雄杰，女娲已来无有也。”竟然把她吹捧到仅次于女娲的地步。 陆令萱大喜，因为需要祖珽的才干来治国，也吹捧他为“国师”、“国宝”，拜尚书左仆射，监国史，加特进，入文林馆，总监撰书；封燕郡公，食太原郡，给兵七十人。
齐后主高纬特批祖珽可以不经通报直接到皇宫，和他一起坐在御榻上讨论国家大事，“委任之重，群臣莫比。” 在此期间，他和陆令萱、穆提婆合谋陷害斛律光，并把宗室高元海等人贬出京城，最终大权独揽。
自从和士开掌权以来，北齐政治每况愈下，祖珽决定拨乱反正。 治国首先要选拔人才，否则政事无从谈起。 他任人唯才，大力提拔任用朝廷中声望高能力强的官员担任要职。这些官员恪尽职守，廉洁奉公，专业高效。 与此同时，他还大力裁汰冗员，罢免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并公开招聘各类人才参与国家治理， 祖珽的改革很快扭转了北齐贪污腐败卖官鬻爵的腐朽官场风气，整个吏治为之一变。 他的声望由此大为提高，朝廷内外都称赞他施行的美政。 这件事很奇怪。 以祖珽以前的表现来看，他攀附权贵、陷害忠良，贪污受贿、盗窃好色，妥妥的是一个贪官污吏佞臣！ 可等到他掌权之后，竟然摇身一变，大力改革，选拔贤能，为国操劳。 这种转变实在令人困惑。 究竟什么才是祖珽的真面目呢？ 放言五首·其三 唐朝·白居易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难道以前祖珽的所作所为都是掩饰？ 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爬上高位，重整朝纲，救济斯民？ 但很快，祖珽的改革得罪了陆令萱，她向高纬进谗言，结果祖珽被解职，赶出京城，担任北徐州(今山东省临沂市一带）刺史。 北徐州当时和南朝陈国交界，陆令萱不过是想要借南陈之手杀了祖珽而已。
空城计大胜南陈 果然，祖珽到了北徐州不久，南陈大军就来攻城。 当时手下建议派人去求援，不过祖珽拒绝了。 祖珽对陆令萱的阴谋了如指掌。 如果南陈攻入北徐州，祖珽战死，是死； 如果南城攻入北徐州，祖珽逃走，论罪当杀，是死； 所陆令萱绝对不会派援军前来的。
此时，祖珽开始运用自己的军事才能来化解这场危机了。 如果说历史上有谁真的用过空城计，那么祖珽就是其中之一。 面对南陈大军，祖珽认为守城兵少，如果坚守，早晚会被南陈大军攻克。 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命令守城将士大开城门，全部城墙下静坐，不许出声。同时下令城中百姓全部回家，不许上街行走。 一座大城，一时间鸦雀无声。 南陈大军见了，惊疑不定，不知道城中虚实，不敢贸然进城怕中了埋伏，只好下令在城外扎营。 夜里，祖珽下令城中军民大喊大叫敲锣打呼，声势震天，南陈大军顿时炸营，仓皇后撤。 但没过多久，又重新结阵，向北徐州攻来。
此时，已经是盲公的祖珽竟然率领城内守军出战。 南陈军早就听说祖珽是个盲人，猜测绝对不会出战的，不料祖珽竟然“亲在沙场，弯弓纵箭”于是南陈军军心大乱，被迫撤退。 就这样双方大战了十余日，南陈军败走，北徐州得以保全。 不久，祖珽病逝，结束了其怪异复杂的难以评价的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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