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小脚粽彭林刚 又是一年一度端午吃粽子的日子。每逢端午便想起母亲，想起母亲包的小脚粽。 母亲并非贫寒出身，却让我守旧传统的外公教育成“无才女子”。而“无才女子”的母亲恰恰是一个兰心蕙质，绝顶聪明的女人。 小时候我们姐弟所有衣服都是母亲自己裁剪并在昏暗的灯下一针一针缝制而成，至今仍然记得母亲在寒冷的深夜缝制衣服的样子。 母亲向人学习绣花技艺，遭人家拒绝后，买回花棚及各色绒线，对着花样子胡乱绣起来，竟然也绣出花团锦簇、飞龙舞凤。至于织毛衣等活在母亲来说更不在话下。母亲的毛衣可以织出许多样式，还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织毛衣，甚至陪我们玩牌的同时，也能织着毛衣。 其实这些家务细巧活对母亲来说，轻而易举，根本不是个事儿，即使劳动力度极强的体力活，母亲做起来也决不输给男子。 母亲个子不高，还不到一米六的个子，却生就刚毅不屈的性格，并有一副镔铁浇筑成的肩膀。 那时的冬天，家家需要腌制咸菜。母亲想要节省运输费，硬是独自将与她差不多大小的腌菜缸，从好几里路以外扛回家来。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父亲被关进“牛棚”又被停发工资。母亲坚决不肯与父亲划清界限，更不忍舍下几个尚未成年人孩子独自离去，因此失去了工作。在无任何经济来源的情况下，母亲每日天不亮，便左搀右牵、前抱后背，带着我们姐弟悄悄出城去挑些野菜。为了让我们不觉得野菜难以下咽，母亲总会想着法子改变味道，或是油煎野菜饼子，或是做野菜包子等等。 每逢端午母亲包的小脚粽，才真是一绝。 端午来临之际，母亲总要包上一堆粽子。母亲包的小脚粽子是典型江南风格。 包粽子前要先将糯米与粽叶洗净浸泡，浸泡的时间太短，米不软，叶不顺；而浸泡的时间太长，米太烂，叶子也会发黑变臭……一个粽子大叶子只需二片，而小叶子却需要三到四片。但无论粽叶怎样大小参差不齐，母亲总能将粽子包出一样的大小来，甚至每一个的重量都相等。 母亲包的小脚粽精巧灵动、四方端正，如同舞蹈中女子的小脚。五个一串，十个成一捆，即使相互拥挤，仍然不失仪态优雅高端富贵。 那时候的条件有限，以白粽子为主，偶尔也会有咸蛋黄、鲜肉、红枣、红豆等…… 母亲包的主要是白粽子。剥开粽叶，一股粽叶的清香与糯米的甜润直抵鼻腔，立即让人馋涎欲滴。母亲包的白粽子非常的坚紧、厚实，却又能入口即化，粘一点白糖，甜纯随着香糯轻盈地滑入五脏六腑。 我最爱吃母亲包的白粽子，沾上白糖大口大口往下咽的感觉，现在的孩子们是无法体验与想象。 记忆中，邻居们都夸赞母亲包的粽子好看，又好吃。 母亲是一点儿也经不住夸赞的人，于是每次包完粽子，经过一夜的小火慢煮，才能成功。第二天大早，母亲就挨家挨户地送上十几只热腾腾、刚出锅的粽子。 母亲喜欢与他人分享任何东西，却从不期望得到回报，往往送给别人的都是最好的，留给自己的总是最差。她留给孩子们和送邻居们的粽子，都是新鲜粽叶包裹着纯糯米的粽子，而她与父亲吃的粽子则是旧粽叶二次利用，并在糯米中渗进少量大米的粽子。 后来条件好了，每年的端午母亲依然为我包上一堆白粽子，依旧要给邻居送些粽子。母亲包的粽子存在冰箱中够我吃上大半年。 如今母亲已然不在这个世界数年，但每到端午，我还要想起母亲与母亲的“小脚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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