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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减40分钟,巩俐演了妓女 ,还是传奇?

 为什么73 2022-06-04 发布于北京

原创 叉少 往事叉烧 2022-06-04 12:00 发表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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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巩俐主演的电影《画魂》上映,因尺度太大,影片被删减了39分钟。

巩俐饰演的角色名叫潘玉良,妓女出身,17岁跟海关监督潘赞化结婚,后前往法国学画,最终成名。

1929年,潘玉良学成回国在大学教书,可社会不承认她,她的男体画作被人写上“妓女对嫖客的颂歌”。甚至还有人当面讽刺:“中国人都死光了,才让一个婊子到高等学府来当教授!”

1937年,不堪凌辱的潘玉良二度前往法国,40年没有回国。1959年,潘赞化因病去世,直到五年后玉良才得到死讯。

18年后玉良去世。病逝前夕,她把佩戴40年的同心结项链摘下,连同潘赞化送的怀表一块交给友人。

她说:“兄弟,这两样东西,请求你把它带回祖国,转交给潘赞化的儿孙们……还有那张自画像和几只箱子也带回去,就算我回到了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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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5年,古城扬州一家陈姓人家生了个女儿。妻子生下孩子就病了,为了给妻子冲病,陈工匠给女儿取名“秀清”。

妻子的病不久好了,陈工匠却在一年后去世。父亲去世,毡帽店也随之关了门。秀清跟着母亲过活,母亲教她绣花绣蝴蝶,学个手艺好在乱世讨口饭吃。

秀清八岁,母亲也病死了,死前把她托给舅舅照顾。舅舅是个败家子,钱都花在妓院和烟榻。一天他给秀清做了件时髦衣裳,还给她剪了个学生发型,说:

“现在已经是民国年代了,女孩子也可以出去工作了。我已在芜湖给你谋了一个差事,你可以自食其力。”

三天后,舅舅带着秀清来到了芜湖港,把她卖给了怡春院的老鸨,卖了二百大洋。秀清不知底细,傍晚舅舅要走,秀清问:“舅舅你明天还来吗?走时对我讲一声。”舅舅讪讪笑道:“在这里好好听话,我还会来的。”

三天一过,秀清纳闷了:不是叫我来绣花的吗?怎么不见绣架和针线?跟秀清同龄的小兰看她憨,对她讲了实话:

“我们就是就是卖笑,卖歌,卖肉卖魂!我们都是干妈买来赚钱的啊!”秀清听后呆住了。

三年后,陈秀清成了怡春院头牌,改名张玉良。1913年初夏的一个晚上,她认识了新上任的海关监督潘赞化。

潘赞化是浙江桐乡人,18岁留学日本,在日结识孙中山加入了同盟会,后来又参加了反袁护国军。

潘赞化为官廉洁,人品正直,在酒席上坐立难安。同僚劝他点几个姑娘唱小曲,潘赞化拗不过,随手点了玉良和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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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画魂》

小兰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玉良上前解围,边弹琴边唱了首古调《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何问奴归处。

玉良把曲子唱了两遍,潘赞化放下酒杯,停了好久。他问:“这是谁的词?”玉良说:“一个和我们同样命运的人。”

潘赞化继续追问,玉良说:“南宋天台营妓闫蕊。”

潘赞化赞赏她有学问,可玉良告诉他,自己一岁便没了父亲,八岁死了母亲,学的知识都是跟着教唱先生学的。潘赞化听后连说“可惜”,又问了玉良年纪,然后便不说话了。

当晚,玉良被潘赞化身边的官员送去潘监督的住处了。官员告诉玉良,务必拿下潘监督,否则就把她糟蹋了。

玉良坐上轿子,一路流泪来到了潘家。

潘赞化听闻怡春院送了个姑娘过来,吩咐下人说:“我睡了,叫她回去。”怕伤了玉良的自尊心,他又补充说:

“你告诉她,明天上午如果有空,请她陪我看看芜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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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玉良陪着潘赞化欣赏芜湖风景。

自从被卖入怡春院,玉良几乎没有出过门,对于芜湖的风景名胜一概不知。但潘赞化很绅士,并没因此看轻玉良。

他给她耐心讲解各处名胜的由来,告诉玉良“荆山寒壁”的所在,还教她念彭玉磷为殉节祠写的挽联:“思亲落泪吴江冷,望帝魂归蜀道难。”

玉良根本听不懂,但她觉得潘赞化不像是平日里见到的官员,像是兄长,又像是先生。心里对他很是尊敬。

到了傍晚,潘赞化吩咐下人送玉良回去,没想到玉良直接跪了下来:“大人,求求您……留下我罢。”

潘赞化很生气,觉得对方小小年纪就会这一套,冷笑道:“我原是很同情你,可怜你,你却太不自重。”

玉良听出了潘赞化的嘲讽,她说:“大人,算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我原以为大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认为只有大人能够救我,所以求大人留下我!谁知我错了,天底下没有好人,你也一样。”

“今天我纵一死,也不留恋世上什么了!”

听闻此言,潘赞化一下子心软了。得知玉良被强迫的“任务”之后,潘赞化决定帮助玉良,让她睡在了家里卧室,自己搬去了书房。

他还告诉玉良:“你不用担心,就住在这里,饭有的吃,我还可以教你读书。他们不来催你回去,你就不要走。”

当天晚上,潘赞化就《周元公集》里的《爱莲说》逐字逐句教给玉良。

潘赞化离开之后,玉良心里不安睡不着觉。她默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然后顺手就在纸上画了几朵莲花。

玉良没有绘画基础,只是小时候用指甲在粉墙上刻过溪流和小鸭。她回忆着怡春院后花园的莲花,在纸上画了起来,直到满意才上床睡去。

第二天,潘赞化给玉良带回一本小学课本,从认字开始教她。玉良早早沦落风尘讨生活,对事物的看法要比常人深刻不少,潘赞化心里惊叹,觉得玉良天资聪颖。

他又看到桌上玉良画的荷花,觉得不像是工笔也不像写意,但是风格却超出了荷花的风姿、清韵。他叹息道:

“过人的天资,天生的艺术素养,如果好好培植,倒是个有用之才!可惜呀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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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袁世凯去世,大清少将黎元洪继任大总统,潘赞化心情沉闷,邀玉良到陶塘赏荷花。

玉良看着满池荷花,叹气说:“人不如花。花能出淤泥而不染,我只能永远留在烂泥里。”

潘赞化听后心里揪了起来。他不愿纳妾,怕伤了妻子,也怕辱没了玉良的天资。潘赞化说:“莲的根不就是藕吗?藕有什么不好呢?”

玉良说:“好是好,可是谁愿意溅一身泥,下水去把它挖出来呢?”潘赞化随即表示,自己愿意做那个挖藕之人,把玉良送回扬州。可玉良拒绝了,她宁愿在潘赞化身边做一个丫头也不愿回去:

“大人,回扬州我就是一个孤苦女子,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思忖过后,潘赞化决定帮玉良赎身,一个月后两人结婚,玉良改姓潘。为了瞒着大夫人,也为了让玉良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潘赞化把玉良安置在了上海,让她学习文化。

离开上海之前,潘赞化宴请了玉良的老师和几位邻居,其中一位洪野先生毕业自上海美专,是个画家。

潘赞化请求洪先生给玉良上课,洪先生问:“夫人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潘赞化涨红了脸,说:“她没受过正规教育,只是近半年跟我读了点书。不过,她很聪明。”

洪先生哈哈笑了起来:“潘先生,您是官场上的人,恕我直言,一个没有受过多少文化教育的人,想迈进艺术的门槛几乎不可能。潘先生,鄙人不能担此重任。”

潘赞化气急了,把玉良画的荷花拿给他看:“她虽没受过正规教育,没有从师学过画,可她却画过画。”

洪野看了一眼,笑:“我搞美术几十年,就是没有当过小学图画教师呢……”

潘赞化愤愤离席,为了玉良的自尊心考虑,他没把这事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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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画魂》

玉良在上海学文化,每天上午三个小时,下午自由练习,学累了就去邻居洪野先生家门口站站,看他画画。

玉良看得很入迷,常常一看就是一下午,有次她看洪先生画玫瑰,感觉仿佛能嗅到玫瑰花香,能引来蝴蝶蜜蜂。玉良迷住了,心想原来除了刺绣,世界上还有这么美丽的东西。

洪先生对当初的顶撞懊悔,请玉良进屋来看。时间一久,洪夫人忍不下去了,对着玉良冷嘲热讽:“潘夫人,你也不饿?”玉良脸上涨得通红,走出门还听见洪夫人骂她“真不识相”。

从那以后,玉良再没去看过洪先生画画。

她自己去书摊买了本《芥子园画谱》,回家对着画谱临摹了起来。花了几天之后,她又学着洪先生的样子,对着镜子画起了自画像。

洪先生发现玉良好多天没有现身,心想对方一定生气了,打算给她赔个不是。一推房门,却看到了玉良的画作。

洪先生顿时呆住了,他翻动着玉良的习作,好久没有出声。

那天之后,玉良开始跟着洪先生学画。洪先生告诉她:“绘画是艺术,艺术不是孤立的。它需要文学和许多别的知识做基础,你不能放松别的功课的学习。只要你真正地热爱艺术,就会走出一条路来的。”

洪先生给潘赞化写了信,给他道歉,信上说:

“尊夫人对美术观察之锐,感觉之敏,领会之深,确非泛泛;更难能可贵者,乃其意志之坚,毅力之恒,使其探求之诚,已达寝食皆忘之境。”

“尊夫人乃荆山之璞,一经雕琢,我断言定成光彩炫目之器。先生可拭目以待。”

潘赞化把信连着看了好几遍,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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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代军阀割据,局势混乱。

青年艺术家刘海粟出任上海美专校长,鼓励学生用前卫的绘画冲击保守的社会思潮。

1917年,学校选出五十多件人体画作,在张园安铠第开作品展览会,引起轩然大波。

一位女学生公然斥责校长:“刘海粟是艺术界的叛徒,教育界的蟊贼,公然陈列裸体画,大伤风化,非惩治不可。”

闹到最后,五省联军统帅孙传芳下令封禁人体模特,封闭上海美专,还闹上了法庭。学生家长更是闹到学校,要孩子退学。

在这种情况之下,潘玉良坚定考上海美专的决心:“即使只有我一人参加考试,我也要上你们学校,今年不录取,明年我再来考,我只有这一条路。”

出乎意料的是,当年考生分外之多,玉良感觉兴奋,但她随后发现,考生里没有几个女生。

考完之后,玉良对自己很有信心,她望着苏州河河面上夕阳残照,白帆点点,自言自语道:“等我学了色彩,就把你画下来。”回到家的玉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找出从前在怡春院的琵琶,擦干净灰尘细细弹了起来。

一周后发榜,玉良却没有在榜上找到自己名字。

洪先生找到学校,问:“前几天试卷评选中,她的分数名列前茅,怎么会没有她呢?”结果教务处告诉他:“我们模特儿纠纷还没平息,再录取了她这种出身的学生,不是正给卫道士们找到口实吗?”

玉良听说之后,顿时脸色刷白,倒在了地上。

洪先生气坏了,冲进校长办公室找刘海粟,没多久校长执着毛笔跑出校门,在榜文上写下了“潘玉良”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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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浴女图》

1918年,潘玉良第一次上人体素描课,她对教室里的人体模特找不到感觉,觉得那种特意的裸露不是自然之美,总也画不好。

玉良很苦恼,直到一次她在澡堂里看到一群洗澡的妇女。

淋浴头下,一群中年女性尽情展露自己的身体,胸部下垂,线条健壮,玉良看呆了。她一下子灵感迸发,对着洗澡的女体画了起来,不用几笔就能勾勒一个潇洒体态。

玉良正画的入迷,一个女人叫嚷起来:“你们快来看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在画我们啊。”

玉良被推搡着,跑也不是逃也不是,只得解释自己是上海美专的学生。

一个女人抓着她的胸说:“拿出来看看!画了我没有?我可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还有人撒起泼来:“这个学堂的学生专画女人光屁股,这不要脸,女人也进这个学校,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疯子就是婊子。”

玉良心里扎了一下,她脑子里嗡嗡一片,只听见那句“要画就画你自己”。

回到家中,玉良拉起窗帘,生起一盆木炭。她两腿在火炉前岔开,对着镜子画起了自己来。画完之后,玉良给这幅画取名《裸女》。

《裸女》在学校引起轰动,上海美专的女同学们再也坐不住了,扬言“誓不与妓女同校”,校长刘海粟召见了她,良久才说:

“玉良女士,西画在国内的发展受到很多限制,毕业后还是争取到欧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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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裸女》引起了潘赞化的愤怒。

看到画作第一眼,潘赞化就认出了画像中的裸女是玉良。可他不愿相信,直到玉良亲口承认。

潘赞化脸色一下阴了下来:“玉良啊玉良,我把你从那地方拉出来是为了什么?你难道连这一点也不懂?这不是有意使我难堪吗?传扬出去让我怎么在官场上混?”

说着就要起身拿刀,把画给划了。

潘玉良一下子站了起来:“要杀我,要割我的肉,请便!你给我的恩情,就是把我割成碎片也报答不了。但是画不行,它不属于哪个人,它是艺术,胜过我的生命。”

潘赞化瞪着玉良看了良久,然后摔门出去了。

1921年春,潘赞化送玉良出国,潘赞化一直把玉良送到舱房里,摩挲着她的手说:“小心,保重,我等着你。”

两个月后,玉良抵达法国。

1923年,潘玉良从里昂美专转入巴黎国立美专,认识了徐悲鸿,方君璧等一众画家。徐悲鸿很欣赏玉良的才华,常带她外出写生,逛香榭丽舍大街,逛卢浮宫。

玉良勤奋苦学,在卢浮宫一临摹就是一天,闭馆了也不知道。管理员见她一整天不吃不喝,走上前去给她送牛奶。管理员说:

“只有中国人能这样。你们中国人真是不可思议,不怕累,不怕饿,我佩服!”

1925年,玉良结束了在巴黎的学业,带着几大捆画来到罗马发展,她先是在意大利国立美专读书,后来又学了雕塑。1926年,潘玉良的画荣获罗马国际艺术展览金奖,成为第一个获得该奖的中国人。

徐悲鸿称赞说:“中国不过三个画家,其中一个便是她。”

1929年,潘玉良学成回国,担任上海美专西洋画主任。潘赞化跟随洪先生,刘海粟等一众人迎接玉良。9年没见,潘赞化什么也讲不出来。他只是把女仆唤过来说:“这里有十块钱,明早多备点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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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我的家庭》

回国后,玉良和潘赞化在南京居住,大夫人的儿子牟儿跟着父亲读书,玉良很喜欢他。

时间一久,牟儿跟玉良亲近了,多次在母亲面前说玉良好话。玉良觉得,该是时候跟夫人见一面了。

一次下课回家,玉良买了蛋糕、水果罐头等礼物去看望大夫人。可刚进家门就听见争吵,还有瓷器砸碎的声音。

一个女人说:“你的心真好啊!把我和儿子丢在家里不管,时刻不离狐狸精。瞒了我这么多年不说,还悄悄把她送出洋!”

“人家男人纳妾,为了自己和太太享受、玩乐,你这个天底下第一个好人却供养小老婆读书、留洋!”

潘赞化说:“你不要讲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现在为人师表,要注意影响。”

女人继续高声道:“你不要我讲,我偏要讲!她是大学教授,传出去不好听了吧?她就是当了皇后,我也是大,她也是小,走遍天下我也是主,她还是婢呢!”

“我注意影响?你们做的好事怎么不注意影响?今天你不叫她给我行大礼!就过不了门!这是规矩!不要以为当了教授就可以跟我平起平坐!”

吼完之后,女人就扑在地上哭闹起来。

玉良在门外听着,脸上渐渐没了血色。她心里愤恨:“我们是平等的人,要我下跪我不干!”玉良想着冲进去跟大夫人理论,但一抬头看见潘赞化泪流满面,心顿时软了。

玉良拖着步子走进房间,两腿一软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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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潘玉良举办国内第五次个人画展。

彼时日本兵正在东北三省土地上践踏,玉良有感而作,创作了大型油画《人力壮士》,画的是一个裸体汉子搬掉一块压着鲜花的巨石。借由对力的赞美,玉良表达自己对拯救民族危亡的敬意。

玉良很喜欢这幅画,想自己保存,但画展开幕那天就被教育部长买走了。

部长原定当晚取画,到了现场才发现画作被人破坏,划了多条口子,还留了一张字条:妓女对嫖客的颂歌。

甚至还有人当面讽刺道:中国人都死光了,才让一个婊子到高等学府来当教授!”

不仅如此,玉良其他的画作也被破坏,撕的撕,碎的碎,凌乱躺了一地。玉良抱着残损的《人力壮士》,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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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画魂》

这之后,潘玉良就产生了离开的念头。她把一个纸盒递给潘赞化,里面是一尊无锡彩塑的女神像。

潘玉良说:“外国人把它视为艺术品!”

潘赞化回答:“中国人也把它当做艺术品!”

潘玉良叹了口气:“不一定!在它的产地,人们永远也忘不了它是泥胎!”

潘赞化听出了玄机,问玉良想做什么,玉良说:“我想了很久,要让世人忘了我所处的地位和不幸的身世,只能再回到法国去。那里有我喜欢的艺术,可以实现我的理想。”

潘赞化执酒的手一抖,杯子落在地上,他盯着玉良看了好久,问:“你想好了?”玉良点了点头。潘赞化摘下了自己的怀表送给了她。

怀表是潘赞化参加讨袁战役的纪念品,上面刻有“云南起义纪念”六个字,潘赞化视若珍宝。玉良接了过来,紧紧攥在手心里。

1937年,玉良辞掉教职,再次踏上前往法国的道路。彼时玉良41岁,潘赞化也已经53岁了,他站在岸头朝玉良呼喊:

“玉良!你一定要回来呀!”

潘玉良望着他佝偻的身影,哽咽得讲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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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法国之后,玉良寄宿在曾经的房东家中。她平日里去郊外写生,或者去画苑画画、雕塑。

玉良把好的作品自藏起来,只出售平庸的画作赚取生活费。

侨居法国的十几年里,玉良给自己定下三原则:不改国籍;不恋爱;不签约画廊。

为了避免遇见同胞中知她旧情的人,她也断绝了一切沙龙和社交活动,把所有时间都用在绘画和雕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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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网络

1938年,一个叫王守义的人闯入了潘玉良的生活,对方是玉良在南京授课时的学生,曾当众讥讽过她。

玉良吃惊,只能装作不认识。但王守义几番解释,还提到了那副令玉良出丑的《黄山石笋峰》,玉良只得相认。

这之后,王守义成了玉良忠实的朋友。他主动担任起了类似经纪人的职务,帮玉良联系各派艺术家,还张罗着为玉良办画展。平日生病买药,也都是王守义帮着张罗。

1938年,南京沦陷,玉良跟潘赞化的联系中断,她又写给洪先生和国内同仁,皆没有回复。

1940年,巴黎开始受到纳粹践踏。玉良的房子、画室被德军征用,不得不搬家。战争造成通货膨胀严重,玉良凭卖画换钱维持不了生计,有朋友介绍德国军官给她,玉良拒绝了,不愿把画作卖给德国人。

朋友的接济她也不要,每次见面都要精心打扮一下,装作生活还过得去的样子。但是王守义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当面送钱玉良肯定不收,只得从窗外扔给她一卷美元。

不久王守义搬到了玉良附近,每天都去看望玉良。两人一起朝拜罗丹纪念馆,一起欣赏《巴尔扎克》雕像。玉良工作的时候,王守义就在一旁看着,给她当助手,他从不打探她的过去,也不提及她在南京的家。

玉良心动了,但她不敢迈出那一步,开始有意回避他。玉良还拜访王守义的亲戚,要他催促王守义尽快成家。

亲戚告诉玉良:“守义是个怪人啦,我给他介绍的女朋友他连见都不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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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画魂》

终于有一天,王守义约玉良去塞纳河畔散步。在盛开蔷薇花的小路上,王守义表白了:“先生!我晚上为你失眠,梦中和你相见,一天见不到你就感到不安、烦躁,见到你又心悸慌乱。”

“先生!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就答应我同我一道生活吧!”

玉良叹气,拒绝了。她说:“你在南京读过书,你难道不知道我早就成家了吗?”

王守义对潘赞化的存在不在乎:“我不在乎那些。你现在没有家,连音讯都断了!你没必要为早已不存在的关系守节,这是自己虐待自己。”说着他一把拉住了玉良的手。

潘玉良把手抽回来:“虽然我暂时离开了他,但他心里还在等着我回去。他待我恩重如山,情深似海,没有他就没有我。从跟他结合那天起,我的心就属于他了。”

“我想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到他的身边去的。”

王守义听完后,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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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抗战胜利,玉良在一位教授家中得知刘海粟被中国共产党重用,出任北京中央美术学院院长。

潘玉良喜极而泣,写信回国祝贺,两个月后收到了回信。

这是玉良十六年来第一次收到祖国回信,在信里,刘海粟称自己在新中国的阳光沐浴下,正在不断进步。信里还提到希望玉良回国,振兴战后的文艺创作。

这以后,玉良全心创作,一心希望带着荣誉回国,不久后她当上了巴黎中国艺术学会会长。

在跟刘海粟通信不久,玉良收到了潘赞化的来信。玉良当着王守义的面,颤抖着读了起来:

“夫人如握:有幸在有生之年,得见鸿雁,是为大快……玉良,祖国解放了,妇女地位得以真正提高,汝可消除疑虑,放心回归,政府亦欢迎海外同胞回国参加建设。”

“三年前,我从桐城迁居安庆,生活尚可。牟儿在中学执教,媳妇在街道工作,膝下已有一孙女。能在垂暮之年,欣逢盛世,诚为万幸……只恨两鬓萧萧,一身落落,欲尽薄意,力不从心。”

落款处写的是“兄 赞化”。

玉良读罢,眼泪簌簌落下,她勉强向王守义挤出微笑:“家里的信,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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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画魂》

自从收到丈夫的信,潘玉良就开始谋划回国事宜。她先是按合同完成签约画作,再完成张大千的雕像,还准备在回国前为王守义雕一座半身像。

接下来的几年里,她不时给家中汇钱,跟牟儿通信,还问及夫人的情况,在一封回信里,牟儿怀念玉良烹饪的红烧肉,还提到给玉良盖一间大房子,供她画画。

随着国内形势日渐紧张,潘赞化的回信也越来越少,有时只是三言两语的客套话,比如“汇款收到了,家中还好,谢谢你的支持”,“望善自保重”,或者是“政府英明,给我照顾”之类。

不久之后,连牟儿的信也收不到了。玉良心里很苦恼。

1957年,玉良以为国内形式明朗,写信表示要回国,玉良写了一首诗寄给潘赞化:

遐路思难行,异域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身处繁华界,心涌故国情。何日飞故里,不做寄篱人。

寄信之后,玉良便开始谋划归国事宜。1958年“中国画家潘玉良夫人美术作品展览会”在巴黎多尔赛画廊开幕,引起整个法国轰动。美术展闭幕之后,玉良回到家中,一眼就瞅到了书桌上潘赞化的笔迹。

玉良颤抖着拆开来,潘赞化写道:

“刘海粟是右派,右派就是敌人,潘牟与刘同罪,以后勿再问及他们,你我均应与其划清敌我界限。”

“你要回国,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当然是人生快事,死而无憾。不过虑及目前气温转冷,节令入冬不宜作长途旅行,况你年近六十老媪,怎堪旅途艰辛!”

玉良读后,瞬间瘫在沙发上,王守义上前询问,玉良喃喃道:

“人生的路,好难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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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中法建交,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玉良给大使馆写了信,要求帮助了解潘赞化的情况。

不久后一位名叫王萍的女士来到玉良家,她告诉玉良,潘赞化早在1959年就已经病逝了,死前还在盯着玉良画的那幅《倦马》。

听闻潘赞化死讯,玉良脑子“嗡”的一声,像座雕塑一样呆坐在沙发上,两只眼无声流泪。

王萍不敢打扰玉良,留了一张纸条悄悄退了出来。

两天之后,玉良从床上爬起来,凭借着脑中的记忆为潘赞化画了幅肖像,在画像的右上角,她写下一个“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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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网络

60年代中期,周总理亲自给玉良来信:“祖国理解你的心情,也诚挚地欢迎你回去,什么时候回国?总理有考虑,由我们安排。”但玉良生了病,出不了远门了。

她在跟牟儿的通信里说:“我的精神很痛苦,老想回祖国。你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等我身体好了就回来做给你吃,只要回去我的病就好了。”

1977年,潘玉良病重。玉良自觉大限将至,把王守义叫到床前,说:“兄弟,多少年来,有劳你照应。看来我是不行了,最后还要托你一件事。”

玉良把脖子上挂的同心结项链取下,连同那块怀表一起交到王守义手里。

“兄弟,这两样东西,请求你把它带回祖国,转交给潘赞化的儿孙们……还有那张自画像和几只箱子也带回去,就算我回到了祖国……”

1977年,潘玉良因病去世,享年82岁。潘玉良死后,王守义按她的要求给她换上一身旗袍,还为她安置了一块墓地。

四年之后,王守义在巴黎病逝,好友将他与潘玉良合葬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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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刚结婚那几年,潘赞化一直想要个孩子,他告诉玉良:“有了孩子,对你有利,我不在身边时,起码你还有个说话的人。”

但是玉良不肯:“不,他是庶出的,人家会蔑视他的。”

后来终于怀上了孩子,却因面临出国留学,把孩子打掉了。

孩子没了,两人都非常悲伤,但玉良故作轻松地说:

“等我学成归来,你要几个我给你生几个。那时,我以我的艺术在社会上取得一席之地,我们的孩子就不会受到歧视,就能享受和别的孩子同等的权利,不好吗?”

潘赞化也听出了玉良的痛苦,他强挤出一丝笑容,说:

“不要乱想了,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只是打胎太伤害你的身子。”

部分参考资料:

1、《画魂——潘玉良传》,石楠

2、《“大揭秘”——画魂潘玉良》

3、《潘玉良的传奇人生:爱情“救赎”了艺术》,天涯杂志

4、《女人的路,无非是无路可退》,新周刊

5、《她当过妓女,却成为民国画坛一姐,是画作进入卢浮宫中国第一人》,中国慈善家杂志

封面、配图来源:《画魂》剧照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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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Z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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