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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希波战争1:土与水

 时震球 2022-06-05 发布于江苏

当志得意满的大流士站在苏萨的皇宫中,看着群臣进献的地图, 想象着蔚蓝的爱琴海,以及那些像珍珠一般闪耀着光泽的希腊城邦,可谓是百爪挠心。

征服希腊的欲望在他心中自从升腾起来后就从没有熄灭过。比起他现在广袤的帝国疆域与海量的人口,希腊也就那么大一块地方,大流士从没想过失败。

这些都必然属于我!

甚至都不需要诉诸武力,威慑便可解决问题。

这个威慑,叫做土与水。

在波斯人的神话体系中,创造人的大神叫做阿胡拉.马兹达(Ahura mazda),相当于希腊的宙斯。传说他以土和水为原料,像捏泥人一样造出了最初的人类,而后两河流域才有了生命和文明。所以,在波斯人心目中,水和土象征着人的全部,如果你对他人献出这两样东西,意味着臣服和奴役。波斯人要爱琴海沿岸城邦交出土和水,就是要让他们臣服波斯,供其驱使。

大流士派出了使者,去到了爱琴海西岸的各大地区,告诉他们在东方,有一位万王之王,他的文治武功空前绝后,他的恩泽,像阳光雨露一样普照万民,他的威名应当被所有人尊敬,包括你们这些小地方来的乡巴佬,你们这帮土鳖只有臣服于伟大的大流士,你们才能得到获得繁荣。

几乎所有的城邦都乖乖献上了土与水,事情的发展一如大流士预计的那样顺利。

不过,是几乎。

如果没有雅典和斯巴达的话,大流士的历史就完美了。

雅典和斯巴达同时拒绝了伟大的大流士,而且所用的方式,非常鲜明地体现了各自的气质。

斯巴达是典型的“山炮”。这帮糙老爷们儿一听,你要土与水是吧,没问题。他们把波斯使者带到了一口水井旁边,就说了一句话:

你要的土与水,里面有得是,自己去拿吧。”

说完,抬脚就把波斯人踹了进去,一句废话都没有,整个过程,脆爽!

而雅典就是个“娘炮”。波斯使者说明来意后,雅典的将军首先一番外交辞令,表达了对波斯的强烈抗议。接着对波斯使者开始了冗长的思想教育工作,从宇宙规律讲到国际形势,从社会伦理讲到夫妻关系,全方位无死角论证了波斯要求水与土的荒谬与危害。接着,为了进一步让这帮波斯人从灵魂深处意识到自己的罪恶,雅典召开了公民大会,向全体人民通报了波斯人丑恶的嘴脸。雅典人民群情激愤,一致要求审判这帮龟孙子。为了顺应人民诉求,雅典还真开了法庭,还真的就组建了陪审团,审判程序也是一样不差,每环节做足了功课,使劲折腾这几个可怜的波斯人。最后结论,有罪、死刑立即执行。直到这些流程都走完了,这才把他们押到了一处悬崖边,抬脚把他们踹了下去。

都是踹一脚的事儿,雅典的这个过程,酸爽!

但不管做事风格是不是蛋疼,有一点是肯定的:雅典和斯巴达,都没鸟大流士。

这帮孙子,又伤大流士的自尊了!

等等,你干嘛要说“又”呢?

因为几年前,这帮孙子就已经伤过大流士一次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

随着波斯帝国版图日渐扩大,帝国的触角就从内陆的两河流域伸到了沿海地区,这片地区叫做爱奥尼亚。大家看地图就会发现,这片地区的位置十分微妙。

(爱琴海及地中海地理分布图)

爱奥尼亚在地理上属于亚洲,但是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是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边缘地区,与两河流域的文明中心距离相对遥远,反而因为这块是小亚细亚地区的最靠近欧洲的部分,因此阴差阳错地和海对面的希腊文化圈关系密切。在希腊文明早期,这块地方就通过贸易和希腊方面打得火热,甚至连战争撕逼这类事情,也是与希腊方面高度相关,比如特洛伊战争。随着希腊第二次海外殖民浪潮的大发展,希腊人逐步走出本土,散落到到爱琴海沿岸各地建立起城邦,爱奥尼亚地区就是其中主要的目的地之一。这些城邦都是希腊式的,和波斯东方式的大规模国家形态很不一样,连这个地方的名字:爱奥尼亚(Ionia)这个词本身就非常具有希腊方言的特色。

换句话说,爱奥尼亚的人地理上认同亚洲,而心理上偏向欧洲。

这种地缘条件决定了爱奥尼亚地区的三个特点:

第一是经济发达。爱奥尼亚地区本身土地肥沃,还处在三个文明的交汇点位置,频繁的交流互动必然催生商业与农业的繁荣;

第二是文化繁荣,思想的碰撞必然促进文化的繁荣,希腊历史上许多大名鼎鼎的思想家和科学家都是这块土地贡献出来的,像毕达哥拉斯、泰勒斯、希波克拉底、阿纳克希曼德、阿纳克西美尼,以及我们反复提到的希罗多德,全都来自爱奥尼亚地区;

第三是矛盾和分歧很突出。因为多种文明在这个地方相互碰撞,各个文明为了保住或者扩大影响力,必然会争夺更多的生存空间和话语权。这种竞争关系必然会因为相互挤压而产生矛盾,当这种矛盾无法缓解的时候,也就是冲突爆发的时候。

在这种深层背景下,一个叫做米利都的城邦发生了反抗波斯的暴乱,揭开了希腊世界也波斯世界大战的序幕。

 (米利都位置)

米利都坐落在爱奥尼亚的中心位置,随着爱琴海商贸圈的建成,米利都逐渐发展成为爱奥尼亚十二个主要希腊城邦之一。曾经的米利都十分牛掰,商业繁荣,经济发达,文化昌明,特别是哲学一度引领整个希腊的思想界。古希腊第一位哲学家泰勒斯就出自这里,他主张“万物起源于水”的哲学思想引出了世界“本源”这个概念,影响了后面两千多年的哲学发展,最后形成了哲学的一个重要分支:本体论(Ontology)。而在当时,泰勒斯和他的学生开创的米利都学派在希腊世界第一个建立了朴素唯物主义思想,堪称西方世界科学主义的鼻祖。不难想象,这个城邦在当时的江湖地位有多高。

不过和其他爱奥尼亚的城邦一样,米利都尴尬的地方在于:离上帝太远,离波斯太近。

随着东边的波斯的崛起,在波斯王“土与水”的要求下,米利都未能幸免,被波斯一口吞进了帝国版图之中。但是大家千万别以为米利都从此就苦大仇深、一门心思地反抗波斯。这是不存在的,因为米利都毕竟是个商业城邦,只要不妨碍做生意过日子,城邦不过换个人统治而已,商人的务实决定了正常情况下,米利都不会轻易暴乱。

叛乱的真正原因不是所谓的暴政,而是一出狗血剧引发的连锁反应。

在米利都归顺波斯后,城邦领袖叫做希斯提埃乌斯(下面简称“老斯,和大流士的关系搞的不错,大流士什么事情也都基本带着老斯一起玩儿。有一次大流士和一个叫做斯基泰的游牧部落打仗,老斯立了大功,大流士一高兴,就把在米利都附近的一处银矿作为奖励送给了老斯。这下米利都的就更加发达了,日子一度非常惬意。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大流士一琢磨这个事儿发现不对,米利都这个地方本来就很繁荣,又有大量的森林覆盖,可以说发展海军的条件得天独厚(波斯本土是没有海军的)。你现在给了他这块银矿的收入不就等于让他如虎添翼吗?要是他大力发展经济军事力量,过不了多久等到他翅膀长硬了,万一他要搞点什么事情岂不是太危险了?大流士越想越怕,于是提笔给老斯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说非常想念他,请他过来一聚。不明就里的老斯接到信后立刻兴冲冲地往领导身边赶。等他一到,大流士立刻翻脸,明面上大流士说得冠冕堂皇:我身边缺少一个合适的高参,想来想去就你老斯最合适,你看既然咱们关系这么好,你索性就别在地方呆着了,跟我去中央吧。

老斯是个政治老油条,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这不就是软禁嘛!

凭良心说大流士这事儿做的太不厚道了,没有证据胡乱猜忌别人,这叫诛心之举。任谁摊上都要问候你八代祖宗。但这时老斯已经羊入虎口,想逃是不可能了。于是老斯倒霉催的被带到了波斯帝国的首都苏萨。

(苏萨城遗址)

大流士劫持了老斯后,就把米利都交给了老斯的侄子兼女婿的阿里斯塔格拉斯(下面简称“小斯”)。这位爷虽然是老斯的家人,却和波斯人走的非常近,特别是在大流士面前相当会来事儿,也很听话,因此让他管辖米利都大流士很放心。要说这位小斯,大流士看着哪儿都舒服,就一样,这老兄容易冲动,做事不过脑子。不过大流士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年轻人嘛,冲动一点也正常。

呵呵。

小斯接管了米利都后没多久,爱琴海上的一个岛国城邦叫做纳克索斯的找上门来。

这个纳克索斯是爱琴海里中的一个岛,人口相对较多,拥有天然的避风港,地理位置处于几个文明海上贸易通道的中心位置,发展商业的基础可谓得天独厚。从克里特时代开始,这里就弥漫着浓厚的商业氛围,给城邦带来了巨量的财富。而且纳克索斯处在爱琴海深处,地理优势让他们在波斯崛起过程中处于超然事外的地位,城邦没有受到外部局势变化的影响,纳克索斯人始终保持着富足优渥的生活。

  (米利都与纳克索斯岛)

但是没有外部的威胁不等于岁月静好。

毛主席说过“有人的地方就分左中右”。纳克索斯繁荣的商业、巨额的财富固然是巨大的利益,但是,谁能掌控这个城邦,谁能彻底左右这些财富的归属与去向,这才是最大的利益。为了这个利益,纳克索斯内部形成了许多帮派争夺领导权。既然是竞争,有胜利的就有失败的。结果在斗争中失败的一方不甘心,计划卷土重来,这是他们把眼光看向了东边的邻居:米利都。

这些纳克索斯人来到米利都找到小斯,希望米利都出兵帮他们击败政敌,夺回纳克索斯统治权。作为回报,纳克索斯将对米利都臣服。小斯一听这个事情心里就活动开了:纳克索斯的富饶程度整个爱琴海皆知,如果这个地方归了他,岂不是让米利都实力大增?

越想越爽的小斯一口答应了纳克索斯人的请求:包在我身上。

送走了纳克索斯人之后,小斯立刻赶到当时的波斯帝国西部地区总督府所在地——萨迪斯(前吕底亚首都),见到了波斯驻当地总督,和他汇报了这个事情。小斯希望波斯能够借兵帮他拿下纳克索斯。他拍胸脯承诺了两件事情:只要波斯出兵,所有的军费他小斯来承担,同时,他还会给予总督一笔巨额的作为私人报酬。

小斯的如意算盘是:只要波斯出兵,凭纳克索斯的实力是难以招架的,只要拿下了纳克索斯,岛上的财富应有尽有,拿点出来打发波斯军队和波斯总督就和打发要饭的一样。

这波操作颇有些今天搞风险投资的味道。

不过既然是风险投资,风险是免不了的,利润越丰厚,玩儿砸的可能性就越高。

萨迪斯的总督就出兵的事情向大流士汇报,大流士批复:同意。接到了最高指示,萨迪斯总督立刻征用了200艘战船,派出一员战将启航。本来按照这个剧本走下去应该是皆大欢喜。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尴尬的问题:这支部队到底谁说了算?

站在小斯的立场上,当然归他管,这个项目是我提出来的,当然我是领导。波斯将领却认为,我们波斯军队是岂能交给外人指挥,再说军事是极为专业的技术活,必须交给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这小子就是一个官二代,让他指挥军队岂非儿戏?双方就这么撕了起来。后来有一次军队因为有人违反纪律需要处理,两个人就如何处理彻底闹掰。小斯对着波斯将领说了一通羞辱人的话,其中最狠的一句是“你就是个打工的,我才是领导,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这句话一出来,小斯顿觉憋在胸中的恶气都吐了出来,感觉倍儿爽。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一般都死的很难看。

波斯将领一听这个话恼羞成怒: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被波斯征服的亡国奴而已,说好听点叫地方贵族,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个高级奴才,居然想指挥主子的军队,好大的脸啊。再说这个项目,想法是你提出来的不错,可那又怎么样,你只是玩概念,一没资金二没团队三没技术,给你点儿股份不错了,还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老板了?

每次看到这儿,我都替这小子着急:谁没摆正位置?

结局可想而知了,波斯将领故意把大军来袭的消息透露给了纳克索斯人,接着撂挑子不干了。而纳克索斯则全民总动员,严阵以待。小斯从没带过兵,现在让他执掌兵权,还是指挥波斯人的军队,就他这点三脚猫功夫怎么对付得来这么复杂的局面。远征就这么在内耗中失败了。

灾难就此开始。

口舌之快当时很爽,现在结果一出来,这老兄发现问题严重了:

第一:打了败仗,大流士怪罪下来怎么办?

第二:你承诺的军费开支怎么办?

特别是第二条。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愿意承担波斯军队的吃喝拉撒的费用,波斯人可是听进去了才出兵帮你打仗的(总不能既要让人家帮你发财,还要让人家自掏腰包吧)。但是你承诺的经费来源是要打下纳克索斯岛,依靠岛上的财富来支付波斯的军事开支。现在战败了,你拿什么去支付军费?要是拿不出钱来,就算大流士不追究你,波斯军队那帮丘八还不得活剐了你?

也许有人会问:那个波斯将领也不是好东西,是吃波斯的饭,砸波斯的锅,应该追究他的责任啊。这么说当然不错,可是这个项目特殊(或者说尴尬)的地方就在这里:对于波斯而言,这个项目成了,最多不亏本,输了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就当公费旅游了,所以波斯军队没那么在意成败,自然动机不足。但是小斯就不一样了,成了的话固然一本万利,但是败了的话不是赔钱,而是要命。想明白了这个区别,我们能明白为什么说这老兄做事不过脑子了:在这个项目上,波斯人怎么瞎搞都不会涉及生死,因为无论成败对他们的利益影响不大。但是你小斯不行,你要是失败了就是万劫不复。

既然如此,哪怕是为了保住性命,一般人也要千方百计确保项目成功,那还不得拿出吃奶的力气和这帮波斯将领搞好关系?但现在这小子这么一通瞎搞,既要承担大流士问罪的风险,波斯军费的窟窿也填不上了,等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缺心眼儿到这个程度,说他是傻叉都是对 “傻叉”这个群体的侮辱。

清醒过来的小斯,不禁后背发凉。正当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他的叔叔兼老丈人,那个在苏萨的老斯给他来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估计你都能猜出来:造反。

自从被大流士骗到了苏萨,大权旁落的老斯,每天除了在心里和大流士家祖宗八代的各位女性发生点不可描述的事情以外,根本没事儿干,当然也不会有人正眼儿瞧他,这种日子比宰了他还难受。

虽然靠边站了,但米利都的一举一动他还是有办法打听到的。现在发现女婿遇到麻烦了,这个老狐狸感觉可以搞点事情了,于是他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奴隶给小斯带去了造反的书信。

老斯的这份书信,和小斯当时的处境简直就是乌龟找王八,太配了。

走投无路的小斯看到老斯的信,大喜过望,立刻召集爱奥尼亚周边的许多城邦来米利都开会。会上,小斯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痛斥波斯的暴政给当地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波斯的统治是不合法的(讽刺的是,小斯就是波斯人任命的米利都总督),接着宣布米利都改为民主制政体,脱离波斯统治,并号召别的城邦一起加入反抗的队伍。

看到小斯的来头儿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其他爱奥尼亚城邦被小斯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米利都周边的许都城邦也存有脱离波斯的愿望,看到小斯第一个举起反抗大旗,于是纷纷响应,表示愿意在小斯的领导下共同奔向美好新世界。

史书记载,小斯一下子纠结了超过350艘战舰的军队,以米利都为中心、爱奥尼亚地区为大本营开始对外大肆扩张。小斯凭借海陆两个方向双管齐下,很快就将整个爱奥尼亚地区收归囊中,并且陆军长驱直入,一路向东不断入侵波斯帝国腹地的领土。毫无准备的波斯地方守军被打地措手不及,一溃千里,只能一再后退,最后甚至退出了波斯帝国西部最大的城市萨迪斯,把这座波斯五大首都之一的大都市拱手让给了小斯和希腊人。

萨迪斯的繁华与富庶可不是其他一般城市可比的。小斯和他的同伙一进城,犹如老鼠掉进了米缸里,哈喇子和眼珠子都掉到了地上。希腊人在萨迪斯城里放纵抢劫了几天几夜,临走还放了一把火,这座繁华的都市最后就这样被烧成了一片焦土。

消息传到苏萨,大流士震怒。

本来大流士觉得这不过就是一场局部的反抗。可现在连萨迪斯都被攻陷了,那这就不是小打小闹了。大流士立刻举国发动,组织起了一支超过600艘船的舰队(都是征用的腓尼基人的战舰),配合波斯庞大的陆军进行反击。波斯中央军队很快就收复了萨迪斯。

接着,波斯军队再接再厉,一路反攻到了小斯的大本营米利都。

波斯中央军队毕竟在装备、士气和战斗力上高出一筹,并且爱奥尼亚的叛军内部也不团结,一盘散沙根本架不住波斯正规军的猛攻,没两下子,米利都被攻破。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被攻破的米利都一样遭遇了几天几夜的洗劫。而波斯人为了泄愤,对米利都人进行了残酷的复仇:成年和老年的男人女人一律格杀勿论。孩子中长相英俊的,全部阉割成太监送往各地为奴,女孩长相姣好的,全部送往波斯宫廷,作为大流士赏赐贵族的女奴,其他的全部就地卖给人贩子。接着大流士下令将米利都全城付之一炬,一代名城就这样在大流士的怒火中,彻底从地图上消失了。

(米利都露天剧场)

最后,必须交代下那个老斯的结局。

小斯造反的消息传到波斯宫廷,大流士自然要找老斯算账。而这老家伙动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居然把大流士忽悠得不要不要的。老斯对大流士说,小斯可是陛下您任命的,但是这不怪陛下看走眼,是小斯这小子实在不知好歹,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小王八蛋也是我的女婿,我愿意作为朝廷的钦差,去劝小斯这混小子放下武器,回头是岸。

可能大流士真的是老了,这么低级的忽悠居然信以为真,还就真的任命老斯前去规劝他的宝贝女婿投降。

老斯大摇大摆离开了苏萨,回到了爱奥尼亚地区后立刻扯起一支军队,躲到了爱琴海中一个叫做列斯堡的地方,占山为王当起了游击队。在爱奥尼亚起义的这几年,干着趁火打劫打劫、薅波斯羊毛的勾当。后来在一个秋天,波斯境内的麦子成熟,这老家伙抢劫当地麦田的时候,正巧赶上一位波斯将军带兵路过,看到他们的打劫行为,立刻出手痛扁了他们一顿。在波斯正规军的打击下,老斯的军队不是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干趴下了,老斯被活捉。

被活捉后的老斯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被送到了当地波斯总督那里。最后在这位总督的主持下被处以死刑,然后将其尸首送往了大流士的皇宫。大流士虽然恼火这个老家伙背信弃义,但是不知道是觉得自己问心有愧,还是念在他多年朋友的情分上(我觉得两者都有),最后下令将其厚葬。

至此,波斯帝国建国以来最大的一场反叛的烈火,在大流士的强势镇压下,被无情扑灭。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看出来了这场所谓的爱奥尼亚大起义的原因是什么了。

以往对爱奥尼亚大起义的定性,绝大多数都将其描述成希腊城邦自发组织的反抗波斯暴政的英勇行为,是民主反抗专制的典型,是东西方文明冲突的具体体现。  

扯淡。

根本就是一出狗血剧。

这场起义起因,是一个智商和情商不在线的二世祖,闯了大祸走投无路之后,选择铤而走险的愚蠢决定。而爱奥尼亚其他相应的城邦,要么蒙在鼓里、要么被煽动误导,各怀鬼胎的一群人凑在了一起,在狂热和盲目的氛围中稀里糊涂就起义了。就起义组织而言,前期根本谈不上准备,后期也谈不上有效应对,至于战略战术都混乱不堪,这么个起义被大流士的中央军队剿灭是早晚的事,米利都的悲剧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爱奥尼亚起义,过程和结局并不复杂,但是这场起义却引来了一个严重的后果:大流士对雅典产生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因为雅典深度卷入了这场波斯人内部的冲突中。

原来,为了增加起义的声势,当时的小斯向雅典和斯巴达请求援助。

斯巴达虽然贵为希腊一哥,但他对外征伐的意愿实在不强。一是支援米利都最合理的方案是动用海上力量,斯巴达没有海军,如果出兵就只能走陆地,要从北方的马其顿绕一圈才能到达爱奥尼亚,按照这种方案出兵作战的周期就会很长,这就牵扯出了第二个问题,我们前面说了斯巴达因为人口结构问题,黑劳士数量远超斯巴达人,如果斯巴达军队在外时间过长,那么就会造成国内空虚,黑劳士就有乘机作乱的可能。权衡再三之后,斯巴达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出兵要求。

而雅典人很爽快得答应了米利都的要求,当即决定派兵增援米利都。而且不光雅典自己,还拉上了一个跟他混小弟,叫做埃雷特里亚的小城邦也出了5艘船一起前往。

这事儿把大流士给惹毛了

在当时的雅典人看来米利是希腊城邦,里面的人民都是希腊同胞,雅典有义务对这些希腊人施以援手,再说这25艘船在波斯的军队面前根本不够看,雅典人认为出兵只是象征意义,对波斯构不成啥威胁。但是在大流士看来:米利都是波斯的领土,你出兵就是对我的冒犯,和你派了多少兵没有关系。派兵不是数量问题,而是态度问题。

双方谁都不服谁,口水仗就这么打了起来。

这个问题放到今天的国际法范式下不是问题,看主权归属就行了。但是主权概念要等到1648年30年战争结束后,在欧洲各国共同搭建的威斯特法利亚体系下面才会出现,公元前的世界,这个争论是无解的,成了希腊与波斯关系的一个死结。

大流士因此对雅典的怒火中烧:你雅典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如此挑衅波斯?你们这帮兔崽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万王之王”?

太伤自尊了!

一直顺风顺水的大流士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咬着后槽牙发誓一定要好好教训雅典这帮兔崽子。记仇到什么程度,史书记载大流士叮嘱他随身的仆人,每次伺候他吃饭前都要在他耳边说一句话:陛下,不要放过雅典人”,而且要连说三遍!可见大流士这股火憋在体内有多伤,就差内分泌失调了。

      但是,当时动手时机不成熟。一是爱奥尼亚的起义波及面很广,米利都第一个带头,后面群起响应的很多,荡平米利后,大流士还得腾出手去解决这些残余的火苗;第二是动手的理由不充分。雅典支持米利都叛乱说破天最多就是外部敌对势力忘我之心不死,因为这个理由出兵打人家说服力不够,还得找别的理由,不然面子上说不过去,领导毕竟还是要脸的嘛!

等到几年之后,波斯国内反叛的力量被彻底剿灭后,大流士就想再给对面的希腊人一次和平归顺的机会,于是才有了本文开头的场景,波斯使者前往希腊全境索要“土与水”的一幕,也就引出了雅典和斯巴达公然处决万王之王的使者一幕大戏。由于外交使节被杀,终于让他等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再不收拾你们,以后就别混了。

给脸不要脸,都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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